大漢丞相蕭何的府邸,叫做蕭府,位于長安城中心,是皇上劉邦特意安排給第一得用之人居住的,也是長安城里最有名的建筑之一。
這一陣,原本就有些聲望的蕭府,一躍成了整個大漢王朝的中心,也被蜂擁而至的文武群臣踏破了門檻。
自從大漢皇帝劉邦送劉老太公回老家沛縣,蕭何就擔任監國,這里,就夠熱鬧的了,如今,劉邦回來了,卻又病倒了。
于是,蕭何的神圣而光榮的使命,監國大任,依然繼續著,也就是說,大漢王朝的權利,依然是有蕭何來行使的。
與此同時,蕭府的熱鬧,不僅也繼續著,還達到最高峰。
就連蕭家的奴才,都比往日威風了很多,尤其是大總管蕭安,他可是監國的總管,等于就是下達國家最高指示的人,絕對稱得上是個大人物,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擁,滿朝的文武大臣,紛紛巴結討好他。
當然,大家真正討好的對象,是蕭安背后的大人物,那就是丞相蕭何,大漢的監國。
然而,這些,都是表面上的,都是那些不知情的人眼里的看到的。
實際上,在這些熱鬧和喧囂背后,卻是暗潮洶涌,早已經讓蕭何不堪重負了。
首先是立儲事件,一直懸而未決,滿朝文武,都一致保舉皇長子劉肥,可是,皇上的心里,卻不是這么想的,他挖空心思的跑到老家,還追封去世多年的曹小姐為曹夫人,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剝奪劉肥立儲的資格,立次子劉穎為太子。
另外,皇上要摘刺兒了,目前,在皇上的眼里,最大的刺,無疑就是齊王韓信,就是功高蓋世的大漢第一功臣。
皇上病了,難不成,這些大事,都要別人代替他完成嗎?
再說了,這兩件大事,也不是丞相可以管得了的,立儲君,是要確立將來的皇上,這可是天大的大事,非皇上本人,即使是監國,即使在皇上的授權下,也不能干預。
另外,韓信的事情,就更加復雜了。
大漢的兵權,可是在韓信手上,一旦處理不當,逼反了他,對于大漢王朝來說,可是致命的打擊,可不是鬧著玩的,更不能有絲毫閃失。
再說了,蕭何與韓信之間,也算是有點交情,就算韓信是一個刺兒,充其量是皇上的刺兒,而不是蕭何的,人家蕭何犯不著趟這渾水,更犯不著為劉邦被這個黑鍋。蕭何是何等聰明的人,這都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他怎么會去做呢。更何況,費力不討好,也未必能夠順利辦好。
心思縝密的蕭心里,非常清楚,他從來不想管這兩件事,更不想沾邊,哪怕一點點。
于是,丞相蕭何閉門謝客,所有的人,一概不見,不僅如此,除了處理國事,他就貓在家里,外面那些熱鬧,以及所有人的巴結討好,統統丟給了蕭安,讓這個小子使勁樂去吧。
這一天傍晚,吃罷晚飯的蕭何,依然貓在家里,坐在大廳里,一杯清茶,一卷書簡,趕走了一天的疲憊,倒也是自在逍遙。
全府上下眾人,包括蕭安在內,不敢打擾。
忽然,蕭安急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著:“丞相!丞相!丞相!”
蕭何一看就不高興了,皺皺眉,狠狠瞪了蕭安一眼,臉色一沉,喝問:“怎么了,這么毛手毛腳的?”
“丞相,皇后娘娘來了!”蕭安喘著粗氣,站在蕭何身邊,回答說。
“什么?皇后來了?”蕭何放下手里的書簡,問道,他不相信,一百個不相信。
“真的,是皇后。”蕭安肯定的點點頭。
這一下,蕭何信了,蕭安還不糊涂,還是認識皇后的。
盡管,他和皇后算是老朋友了,不過,自從劉邦稱王以來,呂稚跟著當上了王妃,如今,又是大漢皇后,貴不可言,從來沒有聽說過,她去哪家大臣家里串過門,這一次,是怎么了?
想必,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來不及多想,蕭何急急忙忙換上朝服,帶領全家人,迎出門去。
“皇后娘娘駕到,臣有失遠迎,望娘娘恕罪。”蕭何快走幾步,一邊大聲說,帶領家人,就要跪下行禮。
卻被呂稚一把扶了起來,“丞相何必多禮,快起來吧。”
蕭何站起身,望過去。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的皇后呂稚,并沒有穿皇后的服飾,而是一件家常衣裙,在沛縣的時候經常穿的,烏黑的頭發上,簡簡單單別著一根發簪,就像一個普通的婦人一樣。
皇后穿成這樣,該不會是自降身份,來大臣家串門聊閑天吧?更不會是為了好玩吧,想必有一定深意。
另外,皇上處心積慮的了劉肥立儲的資格,可是,皇后卻在眾目睽睽之下,依然認劉肥為子,這不明擺著,是跟皇上對著干嗎?
這一點,并沒有逃過蕭何的眼睛。而且,面前這個弱女子,蕭何從來沒有敢忽視她的存在。
就是她,鍛造出最鋒利的兵器,成就了劉邦的王者之路,又是她,故意掩蓋西楚霸王項羽假死的事實,從而結束了長達四年的楚漢戰爭。
這樣一個女子,一個不能按照常理去分析的女子,如今找上門來,肯定有事,而且,絕對不是什么小事。
于是,各懷心事的君臣二人,走進蕭府,來到大廳里。
蕭家上下人等一通忙活,準備好茶點,招待皇后呂稚,一杯清茶過后,呂稚擺擺手,示意周圍的人退下,也不客套,就直奔主題了。
“丞相,我這次來,是來求丞相的。”呂稚開門見山的說道,她不再稱呼自己為“哀家”,而是以“我”自稱,再加上穿的普通衣服,讓人感覺,非常怪異。
“皇后有事盡管吩咐,何必說求呢?微臣不敢當。”蕭何不解的問道,他知道,皇后說的事情,絕對不是一般事。盡管他預感到,卻沒有想到,皇后竟然這么看重,還用了一個“求”字。
“吩咐?我怎么敢?這次,我是真心實意來丞相幫忙的。”呂稚說道,平靜如水的臉上,帶著真誠。
“皇后請講,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照辦。”蕭何點點頭,說道。
話音剛落,呂稚站起身來,也不顧皇后至尊,彎下身,對蕭何深深施了一禮。
“皇后,臣不敢當,萬萬不敢當啊。”蕭何趕緊拉起呂稚,嘴里不停的說,“有什么事,皇后吩咐,臣照辦就是了。”
呂稚一看差不多了,說道:“丞相,我是為了立儲之事而來。”
蕭何倒吸了口涼氣,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啊,就怕提起這件事,可是皇后所說的,偏偏就是這個。
“皇后,立儲之事,是皇上的事,臣無權干涉。”蕭何說道,他心里明白,皇后肯屈尊前來,穿著普通的衣服還不算,竟然對自己施禮,他知道,躲是躲不過去的,只好據實以告,先說出自己的苦衷。
“丞相,這一點,我知道,我也絕對沒有為難丞相的意思。”呂稚點點頭,繼續說,“不過,如今,你是監國,自然可以幫上忙的。”
“此話怎講?”蕭何問道,他被弄糊涂了,既然知道無權干涉,還要自己幫忙,這不是明擺著為難自己嗎?他心里這么想,嘴上卻沒有說出來。
“丞相只要拖延幾日,等到皇上病好了,再商議立儲之事,就算是幫上大忙了。”呂稚說道。
這一句話,才是她此行的真實意圖。
皇上現在病著,作為皇后,作為劉邦的老婆,總不能太違拗他的意思,繼續阻攔立劉穎為太子,可是,不攔著,如果此時下詔,定了下來,就再也改變不了了。
既然不能阻攔,就只能拖上一拖,等皇上病好了,再想別的辦法。
毫無疑問,這拖延之事,只有丞相可以做到。這既是呂稚的打算,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這時候,蕭何才恍然大悟,的確,皇上病著,不能跟他擰著來,只有等他病好了,才可以跟他去爭,去討論,甚至是去阻止他立誰為太子。
可是,皇后怎么就是不肯立自己的親生兒子呢?作為一個母親,她應該極力主張立劉穎為太子才對啊,怎么反過來了呢?
這一點,不僅是劉邦弄不清楚的,也是蕭何想不明白的,不過,老辣的蕭何沒有問,更沒有多說,對于皇后的拖延之計,點點頭答應了。
其實,他也不想干預這件事情,皇上病著,自己監國,暫時代替皇上管理國家大事,可是,立儲之事,還是皇上親自處理的好,既然皇后提出來,他倒是樂的做個順水人情。
于是,立儲事件,在劉邦病重期間,在呂稚的暗中請求下,在蕭何的極力勸諫下,被擱淺了下來。
然而,還有一件大事,更加棘手的大事,急待解決,那就是齊王韓信的王位問題。
一句“非劉姓者,不能稱王”,然后多賞金銀,給個甜棗,就可以把韓信的王位拿掉嗎?
恐怕沒有這么簡單吧。
即使韓信對大漢王朝忠心耿耿,即使他沒有反心,可是,面對皇上有些牽強的降職,手握兵權的韓信,會這么任人宰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