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是每個人的反應有所不同:尉遲熙本就緊鎖的眉頭似乎都要擰在了一起,看來是對這個聲音的主人頭痛不已;高安顯然也認出了這個聲音,她倒沒有尉遲熙的含蓄,臉上一副的厭惡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不知這位還未見面的小姐怎麼惹到了她;其餘的人偷笑的倒是不少,只是顧及著尉遲熙主子的身份用帕子掩住或是轉身避開;剩下不多的人則是像我一樣一頭霧水,不知爲何衆人爲何形態各異,面面相覷。
這位小姐倒是沒意識到自己的到來帶來的意外效果,依舊不緊不慢的款款而來,又氣定神閒的走到尉遲熙的身旁,親暱的挽起尉遲熙手臂嬌聲道:“我道熙哥哥怎麼一會府就跑到了花園裡來,”她柔媚的眼神中略帶一絲得意,環視了花園一圈,繼續道:“原來這裡如此熱鬧諾。”
我倒很是感激眼前這位俏麗的藍衣佳人,因爲她成功將尉遲熙的精力從我身上轉移開了。趁著衆人無暇關注我,我悄悄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塵土,退到了尉遲熙的視線之外。
不過看樣子高安與其早就結了怨,這位金枝玉葉對上那位千金小姐可是一點客氣也無:“我道是誰,還在假山後面玩兒些玄乎,原來就是長安城裡有名的追夫女餘小姐啊。”
她就是那位能讓尉遲熙在千里之外提起來都頭痛不已的餘笑顏?百聞不如一見,我從小荷背後探出頭來打量著這位頗有現代女氣質的餘家千金:柳眉如煙,眸含秋水,笑起來頗有撒嬌意味的櫻脣,婀娜妖嬈的身子被一身裁剪合宜的湖藍裙裝包裹在其中,優美的曲線卻是一覽無餘,真真是個有味道的美人。如果說高安像個優雅高貴的桂宮仙子,眼前的這個餘小姐就更像人間的傾城絕色,兩種不同風格的美人,站在一起真是讓人一飽眼福,當然,如果她們之間的火yao味不那麼濃重就更完美了,我在心中暗道。
我在這兒胡思亂想的當口,那邊的高安和餘家千金也沒閒著,餘小姐顯然也聽過別人說自己的言語,對高安的冷嘲熱諷絲毫不在意,反倒是有些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目的:“公主這話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呢,我不過是一時好奇熙哥哥後院有什麼吸引人東西,怎麼經公主一說,倒成了譁衆取寵?”看著高安氣結的臉色,她更是得意的一揚下巴:“還是,公主惱怒了我奪了公主的風頭?”
這餘小姐果然也有幾分膽色,敢與當朝皇帝的掌上明珠叫板,我心中對這位小姐更是生出幾分欽佩。不覺中我站直了身子,忘記了要避開尉遲熙視線的事,和衆人湊到了亭子外面看熱鬧。
從小被衆人捧在手心裡,享受著衆星捧月的生活的高安怎能吞的下這口氣。只見她被餘家小姐幾句話噎的面上忽青忽紫,運了好幾口氣方能勉強保持著鎮定開口反擊:“放肆!吾乃當朝高安公主,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真不知你這下里巴人是怎麼學的規矩。”眼見對面的人被她一句“下里巴人”氣得跳腳,高安不禁氣勢高漲,開始乘勝追擊:“別以爲你姐姐餘妃現在得了父皇的寵你們餘家就可以胡作非爲,”高安學著餘家小姐剛纔的模樣,也高傲的揚起下巴:“今日之事,若是我哪天不高興告訴了母后,母妃生了氣,就連餘妃和父皇也救不了你。”
難怪餘家小姐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強硬後臺啊,我這才明白過來。不過,據說高安母妃死得早,高安從小交由現在的皇后武媚娘撫養,武媚娘也視高安爲己出,十分寵愛。這武后可是未來的一代女皇武則天,心機手段自然超出那些後宮粉黛許多,要是高安存心使絆,只怕這餘家今後就永無寧日了。思及此,我又不禁爲餘家小姐的處境捏了把汗,看向其的目光也多些同情。
可惜餘家小姐畢竟不是穿越過來的,自然不知道今後武后會是權傾天下的女皇,因此並沒有把高安的威脅看在眼裡,在我看來有些不知死活的回敬了高安:“後宮之事,誰又能說得清楚。現下皇上寵著皇后,誰又知道這樣的恩寵能有多久,別忘了,皇后也不再年輕了。”
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說武后人老珠黃,守不住皇上的心了。我驚訝的看著正爲自己的一番回擊得意不已的餘家小姐,如此不知死活的話她都說得出口,果然餘家把她寵的不知天高地厚。我在心中默默嘆氣,只怕此話今日傳了出去,餘家的好日子就真的到頭了,武則天的手段,沒有人比我這個穿越者更清楚了。
高安可不像我一樣心思百轉千回思前顧後,很是乾脆的上前給了餘家小姐一個巴掌:“你這賤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都敢說得出口,我看你們餘家真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一個個都不知死活!”(,)
餘家小姐自然咽不下這口氣,竟然上前與高安扭打了起來。女人打架,無外乎是掐、咬、扯頭髮,兩個千金美人扭作一團,披頭散髮毫無形象,在將軍府的後花園上演了一套全武行,看得衆人不亦樂乎。
我呆呆的看著眼前完全脫節的景象,思路完全混亂:這纔回了長安幾天,將軍府裡就橫生出如此荒唐的事,誰知道以後尉遲熙會不會多帶回來幾個“紅顏知己”天天大鬧後花園,我最好還是抱緊高安這棵大樹,爭取早日脫離這個是非之地的好。
腦中模模糊糊定下了這個目標,我輕舒了口氣,定定心神,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還沒收場的鬧劇:同是王公貴族,尉遲熙實在看不下去兩個女人大鬧他的後花園,這種事傳了出去,他的面上同樣無光,於是命令家將盡量不要傷了二人,總算將打得不分你我的高安和餘家小姐拉開了。不過尉遲熙顯然高看了二人的素質,二位小姐雖然累的氣喘吁吁,卻還在不住的向對方叫罵,雙方的下人擋在二人中間以平息怒火,一時間花園裡亂成了一鍋粥。
小荷學著我的樣子,靠在亭邊看著下面混亂不堪的局面,一面嘖嘖稱奇:“公主和餘小姐不愧是讀過書的,連罵人的話都如此······文氣。”
我點頭附和:“以前我只聽說過文人打罵都是不帶髒字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算是見識到了真正的‘陽春白雪’。”都是上流人物,高安和餘家小姐自然不會像街邊作坊裡的平民一樣口出穢語,即使是罵人,用的也都是文縐縐的之乎者也,讓我大開眼界,不禁稱絕。
小荷卻以爲我是在嘲笑二人不顧禮節,當衆出醜,櫻桃小口合合分分,終是懦懦道:“其實,這也怪不得公主的,餘小姐今日確實說的······過分了些。”
豈止是過分,簡直就是自取死路,我心中回道,不過面上我卻還是抹著稀泥:“嗯,她們倆到底······年輕氣盛,沉不住氣。”我換了一種略帶苦惱的語氣,眼神不住來來回回掃視著尉遲熙、高安、餘家小姐三人:“今日之事,可大可小,只希望公主看在義兄的面子上瞞下這事。”
小荷默默點頭,贊同我的觀點。眼見“戰場”已被尉遲熙指揮著清理乾淨了,我拽著小荷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高安面前。高安披頭散髮,頭上的金簪翠翹歪歪斜斜落在了一邊,衣衫也被餘家小姐扯得散落,好不狼狽。我抿抿嘴角,忍住了笑,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罩在了高安身上,附在其耳邊悄聲道:“今日之事,若是傳了出去對公主名聲不利,還望公主······”高安點點頭,示意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
雖然狼狽,但高安畢竟還是一朝公主,身處任何境地其身的貴氣都是無人能及的。她清咳一聲,冷然環視了四周一圈,高聲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若是本公主往後聽到了什麼閒言碎語,”她冷笑一聲:“到時候別怪本公主不留情面。”
公主發話,下面的人自然不敢不從,餘家小姐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卻也只是命自己的丫鬟僕人整理自己的妝容,不再多話。尉遲熙也鬆了口氣,連哄帶勸將餘家小姐送回了抱夏廳,順便丟給我個眼色,示意由我來善後高安。
看著呼吸漸漸順暢的高安,我安慰性的撫撫她的背,言道:“傾歌你何必與那餘家小姐撕破臉呢,既掉了自己的價,還讓別人白白笑話了去。”
傾歌倒是不以爲然:“這樣的人,就是欠收拾。哼,”她不屑道:“今日與她打了一架,倒也算是解了氣,想來她以後也會有所收斂。”說著,自己倒先笑了起來。面對此時孩子氣的高安,我也只能苦笑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