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了她的事,你不會去跟韓管事告狀吧。”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捂住嘴巴,一臉膽小的樣子看夏如水。
夏如水搖了搖頭,“放心吧,不會的。”
“唉,小鳳他們很兇的,我也是怕……”她委屈地表明著。夏如水理解地點頭,“出門在外,以和為貴。”
“你真的很好呢。”女傭興奮地走過來,熱情地挽起了她的臂,“比小鳳他們好多了,要不,我們做朋友吧。”
“朋友?”夏如水沒想到竟有人愿意跟自己做朋友。她平日里為人隨和,很多人愿意親近她,但次次因為她的父親而怕惹上麻煩,最后一個個遠離。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渴盼能有一個好朋友。
連想都沒想,她點了頭,“好呀。”
“真是太好了。”女傭跳起來,“我叫小粉,我就叫你如水吧。”
“好。”對于這個稱呼,她沒有什么挑剔的,叫了對方一聲,“小粉。”
“既然我們是好朋友了,那我幫你一回。沿著這條路走上去,那兒有一片湖,很美的,如果不怕冷,可以去那兒洗。”
深秋的晚上,冷是必定的。但在臟與冷之間,夏如水還是決定選擇后者。
“放心吧,那里平日里極少有人去,到了晚上就更沒有人了,你洗多久都可以。”似乎怕她不放心,小粉拍了拍她的肩膀。夏如水感激地向她道了謝,朝那個方向而去。
“哦,對了,你一定沒衣服吧,我這里有一套,可以借給你。”她拿出一個袋子來,里頭裝著一套女傭服。
“這……不好吧。拿了你的,你自己呢?”夏如水不敢接。
“放心吧,我還有好幾套呢。只要你不嫌是我穿過的。”
聽她這么說,夏如水不再猶豫,說聲感謝,接過。她從小生活無依,不知道穿了多少別人的二道衣,哪里敢說臟。抱著衣服,她沿著小粉指的路走過去。走了十幾分鐘后,果然看到了一面湖。
湖水在夜色里泛著幽幽的光芒,清冽得讓人想要擁抱。而這里竟裝了漂亮的路燈,還有長長的木制長廊,一直延伸到湖里。夏如水長長地吸著空氣,不敢相信竟有這樣漂亮的地方。她在那里坐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來后,迅速脫下衣服,跳進了水中。
初入水時會覺得特別冷,但十幾分鐘后反而覺得暖和。她盡情地洗著自己的身體,感覺清冽的水滑過,舒服到了極致。她的泳游得不錯,此時更是忙不迭地將自己的游泳水平發揮到極致。
湖里,仿佛一只美人魚在戲嬉游動。
游盡興了的她終于想到該用帶來的香皂好好清洗一下,怕弄臟湖水,她決定上岸去抹。兩只手撐住伸到湖里走廊,一個使勁,便躍出了水面。
“啊!”
眼前,一張臉突然顯現,在路燈下泛著極致冰冷的光束。
是宮峻肆!
心臟一陣落空,她嚇得兩手一軟,整個人朝水里跌去。
一雙臂伸過來,壓在她的腰上,將她拉了回來。夏如水不敢置信地看著宮峻肆,不太相信他會救自己。
“那個……”盡管如此,她的頭皮還是一陣發硬。宮峻肆有多恨她,她是知道的,明明盡力躲了卻還遇到。他會怎么懲罰自己?
幸好自己游泳時還穿了件小衣服,否則沒臉見人!
“對不……”起字還沒有說出來,宮峻肆就空出了一只手,朝她伸了過來。以為他要打自己,她嚇得閉上了眼。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她感覺到的是指尖柔軟的碰觸,像是在摸最珍貴的東西。
夏如水驚訝地睜眼,看向宮峻肆,意外地發現,今晚的他連眉眼都是柔軟的,一慣抿著的唇畔似乎還碾了點點微笑。不明顯,反而愈發生動真實。
這樣的宮峻肆是陌生的,但又是誘人的。她的心臟呯呯地狂跳起來,忘了該怎么做。
宮峻肆的指落在她的唇上,指腹描摩著她的唇形,而后將她慢慢地拉向自己……她感覺到了他噴出來的氣息,竟也是柔軟的。揭去了平日冷漠的面具,他就像個暖男。
這個想法把她嚇了一跳。
而他的唇彎了彎,對準了她的唇……
夏如水不知道如何反應,竟受了蠱惑般閉了眼。
“夏如水?”悠悠的聲音傳來,宮峻肆似乎這一刻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誰,出了聲。
下一刻——
嘩!
滅頂的水四面涌來,將夏如水包圍,毫無防備,她張嘴欲叫,水便涌進了嘴里。她狼狽地想要浮起來,卻有一只掌死死地壓在她的頭頂,不讓她起來。
直到以為自己會窒息而死,那只手才提起,將她拉出了水面。眼前男人的絕世暖男形象已經無影無蹤,此時的他陰沉著一張臉,被吃人的撒旦還要可怕!
夏如水劇烈的咳嗽著,用力去抹臉上的水,根本沒辦法去管那只幾乎要將自己肩膀掐斷的手。他把她拎得高高的,脫離了水面后極致的冷意傳來,她冷得直顫抖。
“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到這里來?”他沉吼著,這聲音有如地底傳出,可怖極了。
“我……”
她剛想回答,他的手再次一沉,她被又一次壓進了水里。
往返幾次,每次都在她要窒息的前一刻提起,而后再壓。這樣的做法無異于嚴酷的刑罰,等到他收手將她扔在長廊上時,她幾乎只剩下半口氣。
黑亮的皮鞋在她眼皮子底下碾過,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清冷的背影僵硬地挺立著,透露出對她的恨意。
她顫抖不已,好一會兒才爬起來,跌撞著跑出去。
或許是昨晚受驚加著涼的緣故,早上起來,夏如水感覺頭昏昏沉沉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她走向餐廳,吃完早餐后便要去干活。傭人如果生病了可以請假,可她是女奴,沒有這個資格。
“韓管事。”
門口,站著韓管事,路過的傭人們紛紛向他點頭,尊敬地打招呼。他鮮少這個時候出現,而且據說他只是暫時替自己的父親兼著管家一職,真正的工作是打理宮家背后的一切個人投資事宜,比較少管傭人的工作。
看到他出現,大家都有些意外。
韓管事只是淡淡地頷首,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夏如水,昨天晚上你去了后湖,罰你今天一天不能吃飯!”
他走近一步,眼里有著明顯的嚴厲,“明知故犯!”
夏如水委屈地咬著唇低了頭。他的警告她都記在心里,已經夠小心了,可誰知道宮峻肆竟然會出現在那里?
看著韓管事邁步離開,她心底一陣沉落。她在乎的不是今天不能吃飯,而是韓管事那失望的眼神。
“膽子可真是不小啊,竟然敢去后湖!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那可是少夫人生前最喜歡去的地方,因為她喜歡,宮先生特意把那里封了,不許任何人去。你去那里就是自找死路啊!”一個女傭走過來,對她道。
夏如水此時才恍然大悟,目光第一時間扎向走來的小粉。小粉一臉無辜地開口,“看著我干什么?又沒有人綁著要你去那里的。”
昨晚還一副真誠的樣子,表示要跟自己做朋友,此時卻翻臉不認人了。夏如水剛想質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害自己,小鳳走了過來,親熱地攀上了小粉的肩膀,“說不定有些人早就知道那里是宮先生的禁區,借著自己有幾份姿色刻意去勾引宮先生的呢。聽說少夫人過世后,宮先生可每晚都呆在那里,這個,誰不知道啊。”
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勾結好了專門給她下套的。聽著兩人那夸張得意的聲音,夏如水無力地掐緊了手指。
“粉啊,今天有人不能吃飯了,真是可憐呢。”
“咱們把飯搬出來吃吧。”
“好。”
韓管事剛剛那失望的眼神,也是因為誤認為她想去勾引宮峻肆嗎?除了氣憤小粉的欺騙外,她更擔心這個。
“你不會是聽了小粉的話才去后面的吧,小粉可是小鳳的表妹,兩人平時好得就要粘到一塊兒了,你當真不知道?”剛剛告訴她實情的女傭一臉驚訝地道。夏如水咬住了唇瓣,她這人太單一了,從來不會想到有人會算計自己,才會被一再地算計。
以后,不會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輕聲道,對著女傭頷首首。
女傭退了一步,“不用感謝我,也別想著我告訴你這些是想和你做朋友。你現在可是宮家的眾矢之的,我不想惹麻煩。”她的直接讓夏如水另眼相看,很認真地點頭,“你放心吧,我不會和你做朋友的。”
“你這人還……”女傭瞪了她一眼,沒再說什么,離開。背后有人叫她小純、小純的,夏如水記住了她的名字。
人一旦跌倒就會惹來萬人踩,對于這個沒有踩她的女孩,自然想要記得牢一些。
原本就身體不適,加上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才過中午她便全身泛起了虛,手抖個不停。
“干什么吃的,這么慢!”
“眼睛瞎了嗎?連雜草和菜都分不清!”
菜園的管事看到她這樣,忍不住罵了起來。這菜園是專供宮家人的,不用任何化學藥品,就連草都是人工清理的。今天她負責的就是清理雜草的工作。
管事一邊罵,一邊搖頭,“現在的人啊,一點苦都吃不得!”
夏如水晃了一下,很想對她說,讓她一天不吃飯來做做看。但最后還是歸于沉默。她現在是在茍且偷生,能安生一分鐘就一分鐘。
一片草拔完,她頭重腳輕,走到邊緣一屁股坐下,便再也起不來。迷迷糊糊間,感覺有腳踢在她身上,管事的罵聲不斷傳來,卻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