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面對這位老人,她除了說對不起真不知道說什么。韓義只是搖了搖頭,“這都是修宇的執念造成的,怪不得誰。”
他若是罵她打她,她心里反倒好受,此時他一副豁達的樣子,夏如水反而覺得更加難受,越發沒辦法在他面前抬頭,只能無力地揪著幾根指頭,慚愧到恨不能挖個洞藏起來。韓義在宮家做了多少年的管家,察言觀色是最在行的,夏如水的這些小心思他都看在眼里,不由得蒼白地扯了扯唇角。
他并非那么坦然無怨,而是有諸多的責怪,他不選擇直接而強烈的方式控訴而是用這種豁達的方式,正是要夏如水加倍難堪。目的達到了,他轉身往外走,“天色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分明早就看到宮峻肆似乎在找人,不停地打電話,看到夏如水后他便清楚了,必定是夏如水到這里來沒有告訴宮峻肆。他卻懶得告訴宮峻肆,更不去管她一個女孩子家在這里安不安全。兒子都沒有了,別人的安全又算得了什么?
夏如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絞在一起,像是被什么抓著般難受,眼睛也紅紅的。原本只是想宮峻雅能好受些,不想最后韓修宇卻……
她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在山上站了好久才走下來。
外頭,宮峻雅的司機站在那里。
“少夫人。”他恭敬地低身,“剛剛接到夫人的電話,說是您過來了,特意讓我來接您。”
夏如水輕輕點頭,沒有說什么。司機叫了輛車,把夏如水送到了離韓修宇家不遠處的地方,宮峻雅的那輛車就停在那里。
“我親戚家離得不遠,所以沒有用這車,正好夏小姐可以用。”他道,不安地看著夏如水,“另外,我這幾天一直在這邊養病,明天還要去檢查,可能沒辦法送夏小姐回去,不過給您請了代駕,您看這樣可以嗎?”
夏如水點了點頭,“讓您多費心了,這些事我自己能做的。”
“……哪里能讓您做?”司機根本不敢抬頭,最終還是有些不忍地開口,“要不夏小姐打電話給宮先生吧,讓他來接您。”
夏如水這才去摸自己的手機,卻發現手機根本沒帶在身上。此時,宮峻肆大概已經回去了,再讓他折回來完全沒有必要。
“不用了。”她搖頭,思忖著等到了路上再借代駕的手機給宮峻肆打個電話。
“那……少夫人小心點,如果實在不想坐車也可以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上再走。”雖然接了許如萍的命令,但他還是希望能有絲轉機。害人的事,真的做不來。
夏如水只是點頭,并不回應,淡然道:“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司機也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只能離去。
夏如水上了車,心里依然想著見到韓義時的情形,想著他說的那些話,一陣陣地自責內疚著。代駕很快到來,“您好,我是您的代駕。”對方是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中年人。
“麻煩您了。”夏如水禮節地回應。
“不會的。”她的客氣讓代駕有些不自在,做他們這一行的,服務的多數非富即貴,很少有這么客氣有禮的客人。
他簡單地報了一下夏如水要去的地方,做最后的確認。夏如水點了點頭,表示沒錯,車子就此啟動。
夏如水獨自發了會兒愣,這才想起給宮峻肆打電話。她傾身拍了拍前頭的司機,“師傅,可以借您的電話用一下嗎?”
“當然可以了,只是我的手機不入流哦。”師傅不好意思地道,把手機遞了過來。夏如水笑了笑,接過他的老款手機低頭撥號碼。
“我們的生活跟你們不一樣,家里頭養著兩個大學生,樣樣都要省,所以沒舍得換手機。”司機解釋著,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您不知道吧,我的兩個兒子上的都是重點大學,可出息了。”
夏如水笑了笑,被他的樂觀所感染。簡單的生活其實最令人向往。
“您兒子一定非常喜歡您。”她不由得道。
“那是當然了,我兒子說了,等大學畢業了業就讓我退休在家什么也不用做,由他們養著我。他們一個讀大三,一個讀大二,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享福啦,哈哈哈……”
他的年紀應該比韓義小不了多少,雖然生活得辛苦卻很幸福,而韓義……后半生都由宮峻肆負責,不缺吃不缺喝,卻獨獨缺了能讓他感覺到幸福的人。
夏如水忍不住又是一陣唏噓,眼睛都腫了起來。她沒有再說什么,低頭按下了宮峻肆的號碼。
“喂?”那頭,傳來了奉方長的聲音。
“宮峻肆呢?”夏如水問。
“是夏……少夫人啊,您去哪兒了,宮先生找您快找瘋了。”奉方長極少有地不淡定地開口,而在下一分鐘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在哪兒?”
是宮峻肆。
夏如水內疚了好一會兒,“抱歉,我只是到B市來了,想……來看看韓修宇,送他最后一程。”
“你現在在哪?”那頭,宮峻肆的聲音里有明顯的急切。
夏如水探頭出去看,“馬上要上高速了……”
“唉呀,車子好像出問題了。”前頭,代駕突然叫了起來。夏如水僵住,握住手機忘了跟宮峻肆說話只看著代駕。代駕正拼命地踩剎車,“車子停不下來了!”
這些話,宮峻肆在那頭聽得一清二楚。
“到底怎么回事?”他吼了起來。
車子,已快速沖過收費站,撞得擋板發出呯呯的聲音。夏如水整個人都往前撲,被撞得七零八落,手機從手中滑落,而性能極好的車子卻并沒有受到損傷,倒是擋板被撞飛,車子繼續前行。
代駕還算得上個老手,緊急間將車子開進車道,并沒有發生交通事故。
她嚇得臉都白了。
怎么會有這種事?
才短短的幾日,再一次面臨車禍,那種恐懼可想而知。她撲下去,努力想把手機摸出來,想要聽聽宮峻肆的聲音。車身卻一歪,一只輪胎破掉了。原來他們在收費站沒有停車,收費站啟動了扎胎裝置,其中一只車輪給扎爆了。歪掉的車子被甩了出去,直撞向車側邊的護欄……
“怎么樣?”
當宮峻肆到來時,夏如水正抱著身體在寒風里瑟瑟發抖,代駕扶著一只胳膊站在一旁,而那輛車子早就被刮得面目全非,失去了動力停在坡上。
如果不是代駕技術老練一路蹭著欄桿力求減速而后碰上了緊急避難車道把車子開上坡,結果不敢想象。代駕顯然也嚇得不輕,看到宮峻肆來,話匣子就打開了,“你們怎么回事啊,弄一輛剎車壞掉的車子給我開,我家里還供著兩個大學生,萬一我出了事他們怎么辦?”他的聲音是憤怒的。
奉方長走過來,將他拉開,私下里解決這個問題。宮峻肆低頭看了陣子對自己的話全無反應的夏如水,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而后將她抱上了另一輛車。
夏如水整個人早就虛脫,軟軟地靠在他懷里。外頭,代駕的聲音還在哇哇地傳來,“我不是問你們要錢,是你們太不地道了,你們自己看看,那車的剎車就是被剪斷的。”
奉方長變了臉色,“話不能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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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我亂說這種話做什么!開車這么多年,是剪斷的還是壞掉的,我能不知道?”代駕拉著奉方長上了車,指指點點起來。奉方長在看到代駕扯出來的線時,臉色也跟著變。
他很快安排了代駕的反程事宜,走了過來。
“怎么回事?”代駕的話,宮峻肆多少還是聽到了一點。
奉方長看了一眼窩在宮峻肆懷里的夏如水,還是如實回應,“的確……是人為造成的。”
“確定?”宮峻肆的整張臉都黑了下來,眉頭擰得十分威嚴。奉方長點頭,“確定……”
“這車……是峻雅的。”
兩人的對話,夏如水自然是聽到的,她搖了搖頭,始終不相信宮峻雅會對自己做這種事。而且來的時候司機還開了一路,一直好好的啊。
“或許是搞錯了。”
她低聲為宮峻雅說著話。
“先回去吧。”宮峻肆并沒有表現出什么來,只輕聲道,而后抱起她上了車。夏如水剛剛經歷了新一場的危險,狀態很是不好,像個孩子似的緊緊抱著宮峻肆的腰,把臉埋在他的懷里。
宮峻肆沒有放開她,一路都抱著,低頭看著懷里臉色蒼白身子還在顫抖的人兒,升起了一股濃濃的憐惜。他并沒有問她什么,更不曾質問她為什么要私自到這里來,而是掏出她的手機檢查了一遍。
……
“峻肆?”
宮峻肆的到來讓許如萍有些驚訝,自從搬出去后他便極少在宮宅里出現。
“是來看峻雅的嗎?”
她如是猜測,這個家里,若說還有能讓他關心的人事,那便只有宮峻雅了。
宮峻肆并不回應,大步跨進來,身上自帶著一股冰沉的因子,弄得室內溫度都連降了好幾度。
“我去叫峻雅起床。”雖然是自己親生的兒子,但許如萍還是被他這氣場弄得有些緊張,連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