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淅淅,雨織織。難怪春愁細細添。記不分明疑是夢,夢來還隔一重簾。】
前日,聽勇兒回來說,青嵐的丫頭蕊心傳話來,青嵐的病倒是大有好轉了,叫她放心。這成了她唯一的安慰。
這期間,容若也來過兩回,但每一次都讓索額圖敷衍回去了,只說菀玥身子不爽,不便相見。屋子里的丫頭們對這件事一概不知,自然也沒有人來告訴她,她只是日日地胡思亂想,擔心著外面的局勢,擔心著他。
容若也有了心事,沒見到菀玥也就罷了,只是這一回,這件事可是皇命,叫他如何復命去。
“你可見到了菀玥沒有?”果然呢,才蹋進了清寧宮,玄燁見了他,興沖沖地開口就問這一句。
容若自是連頭都不敢抬,吞吞吐吐地回道,“還……還沒有……”
玄燁看出了他的為難,“怎么了?”
容若只得實話實說,“皇上,奴才去過了,可是索大人不讓菀玥出府了,屋外派了人看著,如今等同于是軟禁了。”
“這個索尼!”
案幾上猛地一聲巨響,嚇得梁九功一怔,“萬歲爺,您別著急。”
“朕怎么能不著急”,他實在無法平息自己的情緒,反倒是越想越成了一樁心事。不行,非得想個法子,出宮去見她不可。
“罷了,你出宮去吧。”他向容若道。
“奴才告退。”
他看著容若出了清寧宮,目光又移動到清寧宮正殿外的那幾個人,眼下最要顧及的就是他們,他每一日所有的行動,轉身就會有人去鰲拜那里告訴,這里頭也包括他封容若為御前侍衛,只不過鰲拜并沒有當做一回事罷了。
這一刻,“仇恨”兩個字想魔鬼一樣吞噬著他的理智,“外頭的侍衛怎么又換了!這樣三天兩頭地換,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忽然的震怒,嚇得梁九功一陣慌亂,忍了這些日子,也難怪皇帝會有這樣的反應,如今紫禁城的所有人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活著,卻是沒有法子。
他走進玄燁,低聲提醒著,“萬歲爺……您可千萬小聲吶……”
“他們到底是來保護朕,還是監視朕!”他咬著牙,顫抖的聲音里透出一股濃濃的叫人發寒的殺氣,所有的事情必要有個開始,才能了結。“你去,把他們給朕叫進來。”
對付這些人的法子一直都有,他在心里也已經計劃了許久,若不是實在被逼得走投無路了,他斷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擊。
幾個人面無表情地被梁九功請到殿里,“參見皇上!”
“你們日日在這里,是干什么的?”玄燁并不抬頭看他們,只是把玩著手里的物件淡淡地問道,梁九功抬眼瞧了他好幾回,也是猜不透,皇帝為何現在要問他們話。
領頭的那個回話道,“回皇上,奴才們奉命,保護皇上。”
他裝作才明白的樣子,點頭“哦”了一聲又問道,“你們是奉了誰的命?”
“奴才們奉了……奉了
鰲大人的命。”
他心里的怨恨一點也沒有流露在臉上,只是悠悠地坐在那里,滿臉的輕松,“既然是這樣,那朕尋了你們來問話就對了。”
幾個人立在御前相視幾眼,眼神里依舊一片迷茫。
只聽御座上的那個人直接挑明了話,“前年蒙古進貢了一件少有的寶貝,朕很是鐘愛,昨兒朕突然興起,命人去取出來想再瞧一瞧,誰知好端端地卻不見了,朕也覺得奇怪呢,你們日日在清寧宮當差,朕的東西沒了,自當是拿你們問罪!”
是什么樣的稀世寶貝他們不知道,但是皇帝的話已經很是明白,沒有任何的問話,上來便是問罪,若是有意而為之,哪里能逃脫。
“皇上饒命,奴才們盡忠職守,不敢有一點差池啊。”除了這一句話,想不出更好的辯詞。
玄燁不以為然,“可是朕的寶貝沒有了,一定是宮里出了賊了,朕當然要拿你們是問!”
“可是皇上……”
玄燁不容他們說一句話,“來人!”
梁九功總算是明白了玄燁要做什么,俯首走到他跟前,在耳邊輕聲道,“皇上,這事……要不要跟慈寧宮那邊……”
玄燁一點不遮掩,厲聲道,“朕處置這些個不盡忠的奴才,難道還要跟誰說嘛!”
幾個人自然知道躲不過這一劫,預備最后一搏,干脆翻了臉道,“皇上,我們可是鰲大人的人!”
那道凌厲的目光突然朝這邊瞄準過來,空氣瞬間凝結在一起,安靜地恐怖,那是他的痛處,卻偏偏要去戳,他握緊了拳頭,他們的話讓他徹底下定了決心,“拖出去,打死為止!”
這是他第一次下這樣的命令,小的時候,他看著他的皇阿瑪,心里總是疑問著,為什么皇帝喜歡殺人,今天卻突然明白了這個道理,不是皇帝喜歡殺人,而是有太多人想致皇帝于死地。
板子重重地打在他們身上,那聲音傳到大殿里,也傳到他的耳邊。
“皇上,已經打死一個了。”梁九功嚇得臉色發青,他心里知道,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
他繼續翻著奏折,好像并沒有聽到那些話。
直到再也聽不見殿外頭的叫喊聲,一聲也不再有,他才下令喊了停。
殿外,涼風吹來,夾雜著陣陣的血腥,只有踏出了這一步,愛新覺羅·玄燁才能做真正的皇帝!
這樣的日子一連已經過了好幾日,菀玥一個人愣愣地坐在窗邊,對外頭的消息,一概不知。這些日子,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著索尼說下的話,卻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漫無目的地想,毫無意義。
“菀玥。”
屋子的門突然被打開了,菀玥竟是以為在做夢,多日不見的容若突然就出現在了眼前。
“師傅?”
“快跟我走把。”容若什么話也不說,過來拉了她就要走,叫一旁的勇兒和靈兒皆是目瞪口呆。
該不會他想扮演一回俠士,一時意氣用事,要將她救出去嗎,至少在他說
明來意前菀玥是這樣認為的,所以只怕連累了他,硬是掙脫開了,“不行不行不行。”
“大大方方地跟我出去,看他們誰攔著你。”他著急的樣子,實在是讓菀玥一頭霧水。
菀玥哭笑不得地問道,“到底怎么了?”
容若故意提高了嗓門,好讓外頭的人聽見,“是青嵐要見你,老太太都答應了。”又輕輕在她耳邊道,“跟我走吧,外頭真的有人要見你呢。”
菀玥跟著他一步跨出了屋子,輕輕松松大搖大擺就走了出去,果然沒有一個人攔她。
“不是說見青嵐妹妹嗎,她人在哪里啊?”
“菀玥,你看我帶誰來了。”
轉身間,菀玥愕然,怔怔地立在當場,玄燁的眼里劃過一道波瀾后也怔住了,片刻后才恢復平靜。
“菀玥。”竟像是做夢一樣,他喊著她的名字,終于打破了所有的沉默。
菀玥終于有了反應,只是不知什么時候,已不見了容若的蹤影。
他的目光全部交凝在她的身上,“這幾日沒能見到你,我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所以費了好大的周折,一定要見著你。”
那一瞬間,心里頭的委屈就像是海綿蓄足了水,一碰就會溢出來,也是在見到他的這一瞬,心里所有的防線全部傾塌,“文實先生被抓走了,茶樓也封了,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竟成這樣了。”
玄燁竟是手足無措,從未有女子在他面前落淚,他上前心疼地擦著她臉上的淚珠子,順勢將她攬入懷中,那凝結在眉宇間的英氣成了無限疼惜,“別哭了,我都知道了。”
原以為只要忍著,眼淚就不會落下來。可是,為什么,無論她再怎么忍,它們還是會源源不斷的涌出來,她心里怨他,為何不早點來見,“我去過好幾次,我還以為你也被他們抓走了。”
“朕……真真是我的錯,沒能早點來見你。”
他輕盈的呼吸聲在耳邊流連,在他的懷抱里,是從未有過的安穩和踏實。
她抬頭問道,“朝廷的人會怎么判,文掌柜真的會以亂黨論處嗎,那真真是莫須有的罪名啊!”
他日日周旋著這件事,就是盡力護他們周全,“你放心,這樣的事絕不會發生的。”
深邃的瞳孔折射出異樣的光芒,叫她瞬間清醒過來,雙眼通紅的菀玥突然就掙脫了他的懷抱,他們這是在干什么,不可以。
她完全掙脫了他,站定后連眼睛都不知道該落在何處才好,“你不應該在這里的,這樣太危險了,朝廷的人說不定正在找你呢。”
他眼里的溫柔一點一點蕩漾開來,這樣的玄燁,恐怕只有她一個人見識過,“傻丫頭,他們找我做什么,而且他們就算找到了我,也不會怎么樣的。”
“就愛說大話,都什么時候了。”菀玥埋怨道。
他的眼神里透著無邊的淡然,心里自是知道的菀玥的擔心,只是實在不便與她說太多,千言萬語只剩下一句話,“我只想要你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