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哪里想過老夫人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頓時愣住了,手中攥著的老夫人的袖子,也慢慢滑了出去。
她舍不得!
她的女兒是她捧在手心金尊玉貴養(yǎng)大的,從來不曾受過半分的委屈。更何況前幾天孟慧蓉和那賤人剛剛起了沖突,現(xiàn)在要她給賤人下跪,豈不是比剮了她還難受?
可是難道要自己這個做二嬸的給一個小輩親自磕頭認錯?那她明日就會變成整個孟府最大的笑話!
而若是不磕頭,只怕老夫人就會將這事情毫不猶豫的直接捅給孟長宣。
總不能他們十幾年的夫妻情分,因為這么一個不知道好歹的東西就生分了!
江氏頓時覺得左右為難。
不過,這本來就是老夫人的目的——她就是要江氏為難,讓江氏難受,讓她也知道知道她老夫人才是這孟府真正的老太君!她死了自然是一死百了,什么都撒手不管了,也管不了了。可是只要她活著,誰也別想背著她鬧出什么幺蛾子!
周氏是如此,換了江氏,一樣是如此!
別說今日,孟慧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錯處,就算是她一無是處,別人也不能隨便的糟踐她,貶低她!
不為別的,就因為孟府里誰都知道大小姐如今是老夫人心尖尖上的人!欺負大小姐,就是打老夫人的臉!
老夫人斜睨著面色慘白的江氏,眼神中居然流露出絲絲的殘忍。
孟慧茹看在眼里,自然不能真的無動于衷,她假意惶恐說道:“祖母!這怎么可以?這太過了些。雖然……不過,還是算了吧。今日的事情,就當我……沒來過!”說完,到底還是哽咽了一聲。
孟慧蓉見自己的娘親受委屈,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讓她給孟慧茹磕頭?
那簡直就是世上最大的笑話!
她聽了這話,指著孟慧茹的鼻子說道:“你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說,今日的事情是不是你指使了蕊露那個小賤人做的?”
不得不說,孟慧蓉雖然頭腦有些簡單,但是不笨,這次卻是真的直接就切中了問題的要害。
不錯,這次的確就是孟慧茹教了蕊露使得這么一招請君入甕。
既然沒法子明著去請老夫人,過來瞧瞧這平時爽利大度的二夫人的惡心嘴臉,那么就只能是想了法子引了老夫人自己過來了!
蕊露那副模樣在園子跑一圈,不用她多說一句話,自然有的是人把事情告到老夫人那里。
不為別的,單單為了尚且沒有成年的孟仁成的名聲,她也不得不走這一遭。
當然,孟慧茹還是低估了老夫人護短的程度,沒想到她單只為了方媽媽就肯勞動大駕了。
果然,江氏也是不負眾望,為蕊露刻意撩撥的丑態(tài)畢露,張狂無度,甚至于孟慧蓉也主動摻和進來,給了她們一個“驚喜”!
老夫人要是不大發(fā)雷霆,那才怪了呢!
不過這法子雖然巧妙,也得多勞江氏和孟慧蓉發(fā)揮出色,否則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到底還是江氏和孟慧蓉太沉不住氣,也是蕊露這丫頭會演戲!
方媽媽聽孟慧蓉當著自己的面,毫不避諱的就罵蕊露是小賤人,臉頓時如同鍋底一般黑。
她有意無意的就收緊了扶著老夫人的那只手。
老夫人自然是一下子就感覺到了。她今日本已經(jīng)夠生氣的了,孟慧蓉依舊不懂得收斂。
“你這是在跟誰說話?你難道不知道,大家子里老輩身邊的貓貓狗狗都要格外的愛惜?更何況方媽媽跟在我身邊幾十年!就連你的父親都是她親自從小看著長大的!你伯父和父親見了,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怎么到了你這里你就敢直接說這些?蕊露是她的外孫女,你不知道?你還賤人長,賤人短的,你到底是在說誰?又是在下誰的臉面?”
孟慧茹打量方媽媽那幸災(zāi)樂禍的臉孔,心道,這二房算是徹底把這位給得罪了,恐怕今后這二房的難聽話不用她特意制造,都會源源不絕的進入到老夫人的耳朵里了。
“祖母!”孟慧蓉這么多年,頭一次被老夫人以這種態(tài)度對待,“你是糊涂了吧!你居然為了一個老奴這樣說我……”
“碰!”門又一次被摔開了!
“孽障!我看是你糊涂了!”孟長宣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出現(xiàn)了在了門口,“你居然敢如此和你祖母說話?”
孟慧茹看了一眼暴怒的二叔,心里暗道,時間剛剛好!
他二話不說,越過目瞪口呆的江氏,上去就給了孟慧蓉一個響亮的耳光!
“啪!”
那聲音清脆而透亮,直接就將五個大大的紅指印留在了孟慧蓉白嫩的臉蛋上!
孟慧蓉難以置信的捂著自己的臉孔,淚水不可抑制的涌了出來。
“爹……你……你打我?”她的模樣就像是遇到了天底下最最荒誕的事情。
孟長宣的手掌隱隱作痛,他也知道這一巴掌下去,嬌寵的女兒會承受不住。
可是母親就在一旁看著,難道他能饒了這個孽障?
“按照你祖母說的,你立即跪下給你大姐磕頭認錯!”
孟慧蓉簡直要徹底的崩潰了,她爹不但打她,而且還讓她給賤人磕頭認錯?
“不,二叔!你不要這樣!我受不起……三妹,我不敢……”不等孟慧蓉開口拒絕,孟慧茹就期期艾艾的說了起來。
可是她越是這樣說,孟長宣反而越發(fā)的不能放過孟慧蓉。
孟長宣心中也埋怨,這大侄女倒是故意的還是無心,這兩句話根本就是在火上澆油!
“我看也不必了!你們一家子都是金尊玉貴的琉璃人兒,誰敢委屈?依著我說,不如早點分了家,你們也出去逍遙自在,我也眼不見為凈!”老夫人這是動了真氣了。幾十年沒有開口提過的分家居然都說了出來。
孟長宣心知肚明,所謂出口得罪了大侄女或者是欺辱了方媽媽的外孫女,這都是借口。老夫人真正這么生氣的原因,還是因為江氏和孟慧蓉從心底里沒有把老夫人擺在第一位!
獨自一人撫養(yǎng)兩個兒子,卻是從來沒向族里求助,孟老夫人的剛強可見一斑。卻也因此,她對這個孟府的執(zhí)著和掌控是極其嚴格和不容任何人侵犯的。
之前她能由著周氏一個姨娘掌家,就是因為那時候周氏因為有韓氏的存在因此伏低做小,樣樣以老夫人為先。后來周氏猖狂了,老夫人就開始想盡辦法打壓。江氏也是一樣,從前她只是個會討好賣乖的小二媳婦,那么老夫人樂得寵她,借以壓制周氏。可是等到江氏也開始強勢之后,那么老夫人的打壓又開始了。
孟長宣是真的害怕,也真的不敢分家。
這些年他早就習(xí)慣了一切都人安排好。家里他的母親幫著他選了媳婦兒,他二話沒說欣然接受了。朝堂他的哥哥用錢疏通幫他*,他也樂意之至。他早就過慣了依附在孟府的強大實力,優(yōu)哉游哉的過舒心日子。
他不用擔(dān)心錢財,自然有老夫人源源不斷的供給。他不用擔(dān)心前途,自然有哥哥鞍前馬后為他安排。這樣的日子,等到分家之后就將不復(fù)存在!
他如今早就失去了獨自過活的能力!憑著那區(qū)區(qū)的俸祿,他能繼續(xù)維持他奢侈的愛好和社交嗎?憑著他那可憐的資歷,他能應(yīng)付得了上司的責(zé)備和刁難嗎?
不,他不要去面對這些可怕的未來!
有了這一切恐怖的假設(shè),他女兒的尊嚴和他妻子的顏面,又值得了幾個錢呢?
孟長宣出其不意的走到孟慧蓉的身后,直接踢在她的腿彎處。
孟慧茹腿上吃痛,不自禁的撲通跪倒在地。
江氏大驚,急忙過去扶住了幾乎趴在地上的女兒。
“我讓你給你大姐認錯!你聽見沒有!”
孟慧蓉頭一次見到如此猙獰的父親,她的心中怕極了。
她求助般的看向江氏,可是看到的卻是一雙同樣震驚的眼睛。
孟慧蓉想起來,可是卻不敢起來,甚至于江氏也拽著不讓她起來。
“孟慧蓉!我不想再說第三次!你立即給你的大姐磕頭認錯!”孟長宣咬牙切齒的低聲嘶吼。
今日就是讓她的女兒磕一百一千個頭,也絕對不能讓她的母親真的生了那分家的心思!
孟慧蓉嚇得肝膽俱裂,涕淚俱下的草草磕了一個頭,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大,大姐,我,我錯了!”
看到二房一家子各自露出真面目,孟慧茹的心里有說不出的暢快!
娘,您看,這就是你曾經(jīng)善待過的夫家二弟,這就是你與之刻意交好的弟媳,這就是你曾經(jīng)抱過憐惜過的侄女兒!他們的丑惡嘴臉,您看清了嗎?
孟慧茹卻是一副不敢受禮的樣子,躲在了方媽媽的身后。
孟長宣見老夫人站著不動,只能咬著牙又說:“再磕一次!”
孟慧茹見孟慧蓉真的實實在在的將頭磕在了地上,也發(fā)出了沉悶的“碰碰”聲,她方才低聲說道:“祖母!不要這樣!我怎么受得起!我原諒妹妹就是了!您快讓她起來吧!”
老夫人見兒子態(tài)度堅決,心中總算是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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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兒子沒有娶了媳婦忘了娘,這才是讓她最最高興的!
“你的媳婦兒和女兒都該好好約束!別的話我不多說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她扯了孟慧茹,扶著方媽媽,領(lǐng)著那一大群丫鬟婆子,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等到人徹徹底底的走遠了,院子里變得如同墳?zāi)挂话闼兰牛匣廴乇镌诙亲永锏奈讲呕饕宦暱尢栣尫帕顺鰜恚?
“閉嘴!”孟長宣關(guān)上門,扯著孟慧蓉起身,“你還好意思哭?方才你娘跪在地上,你就這么冷眼瞧著?你都不肯下個跪,給你娘解圍?你算是什么女兒?你對得起你娘嗎?”
孟慧蓉讓父親幾句話說得滿面通紅,心虛不已,再也不敢大哭,只是委屈的站在一旁小聲啜泣。
孟長宣親自過去,慢慢扶起了江氏,低聲說道:“你受委屈了。只是你也……太糊涂了,難道你還不了解母親的性子嗎?”
江氏也是滿腹的辛酸,怎么料到不過是想要拿捏一個小小的丫頭,最后居然演變成了這種無法收拾的局面?
“我……老爺……我真是不明白……”江氏實在不知道到底為什么會這樣。
孟長宣嘆了一聲,心道,你不明白,難道你自己就不是這樣的嗎?
他一直都知道為什么母親不喜歡大嫂,卻格外高看江氏。盡管大嫂帶來了無數(shù)的嫁妝,而江氏卻是幾乎身無長物。
那不過是因為江氏的性子有些像年輕時候的孟老夫人,而韓氏,則是沒有一處和孟老夫人相似的。
單看孟老夫人喜歡什么樣的人,也大略能夠猜得出孟老夫人自己的性格。
可惜江氏平白被捧了這么多年,居然一直沒有堪透!
孟長宣也不想過多解釋,他只是淡淡說道:“你單只是想要拿捏老夫人身邊的人,就是徹徹底底的錯了!你說吧……你非要蕊露那個丫頭,難道不是因為想要借機牽制方媽媽?”
江氏被說中了心事,神情十分不自然。
她的夫君說得對極了,她之所以這般執(zhí)著于蕊露,一方面是因為她辦事忠心妥帖,可是更多的也是因為她想要搭上方媽媽這條線。
否則,她又何必死活非要這個蕊露!
孟慧蓉顯然沒想到母親還有這個用心,一時也愣住了。
“老爺,我,我也是為了仁成的將來。”江氏的解釋十分蒼白無力。
孟長宣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夫人,你糊涂啊。糊涂啊。我一直以為你能想明白,卻原來你始終執(zhí)迷不悟。”
“老爺……我……”江氏從孟長宣的眼眸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她覺得十分的恐慌。
“算了。事情已然是如此了,可是你想要再去母親面前奉承,只怕也是不能了。”孟長宣淡淡的聲音里帶著無奈,“以后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只要母親在一天,咱們二房就能高枕無憂。你只要日夜燒香拜佛保佑母親長命百歲吧!”
江氏似懂非懂,可還是迅速的點了點頭。
孟長宣轉(zhuǎn)身要離開,江氏下意識的伸手去扯住了他的手。
他輕輕的甩開:“你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讓白鷺去我書房伺候吧。”說完,他慢慢走了。
江氏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么,怎么會這樣?
孟長宣已經(jīng)多年不碰其他的女人,為什么今日……
難道說,她已經(jīng)失寵了嗎?
孟慧蓉也忘了哭了,慌亂不安的扯著母親的手:“娘,爹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白鷺去伺候?為什么?”
江氏跌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愣了好久,好久。
她沒有想明白為什么孟長宣突然要找其他女人,卻是實實在在的想明白了,今天的一切都是孟慧茹和蕊露兩個賤人設(shè)下的圈套!
到了第二日,她聽說孟慧茹將蕊露要到了身邊伺候,她越發(fā)篤定了自己的想法。
看著嬌羞的過來敬茶的白鷺,江氏的心疼的在滴血。
可是她還是大方的給了白鷺一個紅封,并且說道:“以后你要好好伺候老爺,爭取給二房再添一個少爺!”
白鷺低頭答應(yīng)了,慢慢退了下去。
江氏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
孟慧茹,今日你給我和我女兒的屈辱,他日我必然會加倍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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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小姐的救命之恩!奴婢定然會盡心盡力服侍小姐!”蕊露給孟慧茹磕了頭,算是正式認了主子。
孟慧茹很滿意。
她不但得到了一個得力的丫頭,更加重要的是,她收獲了方媽媽的感激。
方媽媽在孟老夫人身邊幾十年,又是主仆情深,共同度過了老夫人最艱難的日子。她對老夫人的影響力可以說是遠遠大于很多人。
最起碼,這次的事情就超過了孟慧茹的想象。
“你且安心在我這里當差。不過你也得委屈一些日子。現(xiàn)在你是那邊的眼中釘肉中刺,我倒是不怕事,但是卻怕你平白受了委屈。”孟慧茹示意丁香把蕊露扶起來。
蕊露低眉順眼的站著,很是乖巧。
孟慧茹接著說道:“你不如先在院子里伺候,熟悉熟悉各樣事務(wù)。這小姐和少爺?shù)奈堇锸拢€是差了不少的。”
蕊露立即說道:“小姐這話倒是讓奴婢惶恐。都是伺候,奴婢自然是跟了您就以您為先,早先的事情早就忘了。奴婢這就和丁香妹妹好好學(xué)學(xué),一定努力當差。”
孟慧茹心道,這蕊露的確是個心思通透的,自己不過是稍微露出點意思,她就立即能很快的反應(yīng)。
她比之丁香,更加伶俐而機敏,比之環(huán)兒,又穩(wěn)重而妥帖。
果然是個可以好好調(diào)教的。
只不過……就怕她心思太多了。
“你在家的時候,叫什么?”孟慧茹突然問道。
蕊露有些遲疑:“奴婢在家的時候,叫芙蓉,后來入了府,先是跟著老夫人,又跟了二少爺,是二少爺給改的名字。”
“既然這樣,你從今兒就改名叫芙香吧。既和了你本來的名姓,又從了我院子里的規(guī)矩,你看如何?”孟慧茹問道。
蕊露心里雖然舍不得孟仁成起的名字,然而世易時移,她怎么可能拒絕?
她立即道:“多謝小姐賜名。奴婢從現(xiàn)在起就叫芙香了。”
丁香也親熱的摟了她的胳膊,叫了一聲:“芙香姐姐!”
芙香有些陌生的愣了一下,卻又笑著應(yīng)了。
她知道從今以后,她要和二房徹底沒了聯(lián)系了!
孟慧茹見芙香雖然有些怔忪,可是還是很快就進入了新的角色,也不再過多敲打了。
可是到了黃昏的時候,方媽媽卻是親自過來了。
孟慧茹倒是有些吃驚:“媽媽怎么來了?可是來看蕊露的?我讓她回那邊收拾收拾東西,也算是和二弟道個別。要不您等會兒?”
方媽媽搖頭,笑道:“老奴不是來找她的,老奴就是來給小姐磕個頭謝恩的!”說完就顫巍巍的要下跪。
孟慧茹那里敢讓她真的磕頭,趕忙給丁香使了眼色,兩個人一起連拉帶扯的把人拽了起來。
方媽媽到底還是被丁香按著坐在了繡墩上。
“小姐這樣,老奴倒是慚愧了。老奴有些話,想和小姐說一說。”
孟慧茹聞聲知雅意,立即揮揮手,讓丁香先退了下去。
“媽媽有話但講無妨。您放心,我這屋子,一向是只有丁香進得來的,如今也不過是多了您外孫女一個。”
方媽媽一時卻是紅了眼睛:“這次虧了大小姐,要不然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安置這個膽大妄為的丫頭了!”
誰要了蕊露,誰就等于是明火執(zhí)仗的和二房撕了臉。雖然老夫人生了江氏的氣,可是二老爺處置的卻十分得當,因此二房并不見得就失了勢。
說實話,這府里敢收留蕊露的,恐怕也只有孟慧茹自己了。
孟慧茹微笑:“媽媽這話就外道了。單只您和我一起在老夫人面前孝敬的時間,就比旁人要長許多。蕊露也是個伶俐的,我很喜歡。您倒是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方媽媽點頭,可是眼中的感激之情更盛:“大小姐施恩不圖報,是您的仁義。可是老奴卻不能忘恩負義,做個小人。老奴沒什么本事,也明白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道理。以后但凡您有什么差遣的,老奴義不容辭。”
孟慧茹很是明白方媽媽心中的感激,然而也知道她這話是要打個折扣的。不過只要是不損害老夫人利益的,相信她應(yīng)該是不會拒絕的。
“您的心我明白了。咱們就不必多說客套話了。對了,我給蕊露改了名字,叫芙香。”孟慧茹淡淡說道。
方媽媽馬上道:“改的好。既然離開了那邊,當然要徹徹底底斷了才好!”
“媽媽是個明白人!”孟慧茹笑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我也打個保票,芙香在我這里,絕對不會受任何委屈!”
方媽媽得了她的承諾,終于是滿意的道別了。
“蕊露,你來了?”
孟仁成的聲音里帶著驚喜。
“給二少爺請安。奴婢如今叫芙香了。”
看著疏遠而恭敬的行禮,孟仁成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芙香……芙蕖,就是蓮花,嗯,果然是個好名字。”他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淡然,似乎又是那個少年老成的二少爺。
芙香拿起那個小小的包袱,給孟仁成福了個禮,轉(zhuǎn)身離開,卻又忍不住回頭:“二少爺……奴婢……”
“你不用多說。我都明白的。你早就和她們說過,你不做妾的。”孟仁成背著手,不看芙香。
芙香心里一動,難道說,他竟然是知道自己那天的用心的?
她想要說些什么解釋,可是話梗在喉嚨里,卻就是吐不出來。
“你好好保重吧。大姐……是個好的。你跟著她不會吃虧的。你去吧。”孟仁成始終沒有再看她一眼。
芙香的鼻子突然有些酸,可是也不過是**了兩下,便扭頭去了。
孟仁成心里有淡淡的憂傷。
他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心動是以失敗告終了。
不過不也正是她那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情吸引了自己嗎?
那個溫暖而體貼的身影,終將會模糊在他的記憶里。
他自失的一笑,撿起了一本書,翻開那早就折好的一頁——《愛蓮說》。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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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瞧,這孟慧茹是多么的厲害?就連睚眥必報的二嬸,都在她手下吃了虧!”孟慧芯好不容易見了大哥,忍不住抱怨。
孟孝成卻是對內(nèi)宅之事,厭煩不已:“妹妹,這些事情你又何必多管?你如今要緊的是好好度過這一年,然后準備嫁妝,好好嫁人!”
孟慧芯沒料到哥哥去外院住了幾日書房,居然變成這副模樣。
她柳眉倒豎:“大哥!難道你忘了娘是怎么死的嗎?”
“怎么死的?”孟孝成不耐煩的說道,“爹爹都說娘是意外過世的。現(xiàn)在又破例將娘葬在了祖墳,你還要怎么樣?”
他雖然不喜歡孟慧茹,可是也不知道他這妹妹到底是為了什么揪住她不放,無憑無據(jù),卻非要說周氏的死是孟慧茹造成的。
孟慧芯氣得倒仰,可是也不能和哥哥說,這就是她的一種直覺吧!
“妹妹,凡事都不要鉆牛角尖!你安安穩(wěn)穩(wěn)的出嫁,娘才是最開心的!”孟孝成拍了拍孟慧芯的肩頭,語重心長。
孟慧芯見他這樣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頓時一陣心灰意冷。
“哥哥,你當我什么都沒說吧。”她十分沮喪的走出了孟孝成的書房。
孟孝成看著妹妹寥落的背影,卻是壓根不知道該如何開解她才好!
可是人就是這么一種奇怪的動物,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若是事情真的牽扯到了自己的頭上,誰也不能坦然處之了。
本來還勸著妹妹想開的孟孝成,在不過幾日之后,也對孟慧茹仇視起來。
早前就曾提過,孟長庭因為心疼兒子,又自覺得對不起周氏,便尋思著利用自己的關(guān)系,給兒子找條捷徑,可是早幾年的功夫做官。
按說今年本是大舉之年,孟孝成的學(xué)問不差,若是下場一試,應(yīng)該有七八分的把握。
可是偏偏不巧,周氏死了,這一死,自然是女兒不能出嫁,兒子不能考功名了。
于是信心滿滿的孟孝成就這么活生生的耽擱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十二歲的孟仁成下場考試,并且差點就也考了個舉人回來。
他自然是心急如焚,本來對父親的提議嗤之以鼻的態(tài)度,也有了轉(zhuǎn)變。
“孝成,你也不必過于拘泥了。本來官宦子弟走恩蔭一途的,就是多數(shù)。倒是那親自下場考試的大多數(shù)是寒門子弟。當年父親和你二叔也是無奈之舉。如今既然形勢不同,咱們也大可以另辟蹊徑了。”孟長庭因為兒子錯失機會,心中愈發(fā)的愧疚。
“父親,兒子不過是庶出,如何能夠恩蔭?”孟孝成似真似假的試探。
孟長庭卻是沉默了。
孟孝成一陣陣的失望。他本以為父親會順著他的話,說到他最關(guān)心的話題上去,沒想到父親還是這個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
“這事情我也不是沒有想過。”
就在孟孝成幾乎絕望的時候,孟長庭居然開口了。
“不過,最要緊的還得是說服你的祖母。單單我去說,族里是不會認同的。畢竟咱們這一房并不是沒有嫡子。沒有道理舍了正經(jīng)的嫡子,倒把你抬舉起來的道理。”孟長庭也是實話實說。
時人的傳統(tǒng)就是嫡為尊,長為先。
可是到底這“嫡”還是排在了“長”的前面,也就是說在繼承人這個問題上,同時嫡子所出的孟仁成就要比孟孝成這個庶長子更加具有天然的優(yōu)勢。
孟孝成雖然不服氣,可也知道這千百年來的規(guī)矩,并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你祖母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那是極為護短的。前兒你二嬸的事情,估計你也聽說了。為了身邊一個婆子,都動了這么大的肝火。可是你呢?你且自己想想,你祖母能對你滿意嗎?”孟長庭咳嗽了一聲,似乎是覺得自己一個男人提起內(nèi)宅之事,有些別扭。
孟孝成知道他說的是小蔣氏的問題。
這大半個月,他一直冷著小蔣氏。這其中的原因,他卻是不敢說給孟長庭聽的。
一則是因為素筆死了的事情,他始終心里有疙瘩,覺得一看見她就膈應(yīng)。
二則是周氏死了,他讓她去上香磕頭,她卻不肯磕頭,只說是沒有少奶奶給姨娘磕頭的道理。
道理是道理,可是那時他的親娘!她不過是仗著老夫人的勢,就故意做張做喬,想要和他作對罷了。
這樣的人,讓他怎么能親熱得起來?
他的勉強和無奈,孟長庭都看在了眼里。
“孝成,大丈夫不拘小節(jié)。蔣氏雖然略有小錯,可是瑕不掩瑜。最重要的是,她是你祖母的嫡親大哥家的孫女。如今不單單是你身份的問題,就算是你要走恩蔭的路子,只怕也得動用大筆的錢財,到時候還是得通過你祖母!”
孟孝成見父親已經(jīng)說到了這個地步,他若是再鬧別扭,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他趕忙道:“孩兒真是荒唐,這樣的事情居然讓父親操心。我和蔣氏不過是夫妻見的小摩擦,三兩句話就能解決的。”
孟長庭滿意的捻了捻胡須,讓他好自為之,自去安排相關(guān)事宜了。
孟孝成得了父親的“指點”,當然也是不再冷若冰霜,趁著一次小蔣氏過來送衣服的機會,就把她留下過夜了。
果然,幾日的工夫,夫妻兩個重新又如膠似漆,蜜里調(diào)油了。
小蔣氏的臉上也有了光彩,整個人瞧著都好看了三分。
老夫人暗自點頭,心里也高興。她正愁著將那江氏的中饋奪回來之后,要交給誰才好。既然小蔣氏重新又振作起來,那自然是最佳的人選了。
可是小蔣氏卻是婉言拒絕了。
她剛和孟孝成和好,自然是想要全心全意的挽回夫妻感情,恨不得時時刻刻同夫君在一起。一旦要是又接了中饋,那必然又是忙得腳不沾地,哪里有時間加深感情呢?
以前她想不明白,總覺得手里握了權(quán)利,夫君才會高看她,誰知道竟然是本末倒置了!女人若是沒了男人的寵愛,那才是如同枯萎的花朵,沒了活路。
可是道理雖然如此,話卻不能這么說,否則老夫人只怕又要罵她沒出息,沒遠見了。
“祖母是知道的,我本就不擅長掌家,前次就已經(jīng)是勉強為之,也免不了鬧了一些亂子。雖然有你擔(dān)待著,但是我也的確是力不從心。如今二嬸不便,我的身子也不怎么好,就更加不敢接了這差事,否則不是給您添亂嗎?”小蔣氏說得是真心實意。
老夫人瞧著她雖然氣色好了不少,可是到底還是瘦弱不堪,顯然前陣子是傷了元氣了。自己家的女孩兒,自己心疼,想著小蔣氏前陣子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她還是有些不忍心了。
“罷了。你也是三災(zāi)八難的,我卻也不愿讓你操勞。只是如今這偌大的府邸,總不能沒人管。難不成還讓我這半截子入土的老婆子,自己去操心柴米油鹽醬醋茶?”
小蔣氏心道,即便是別人接了中饋,做主的還不是您老人家?那么誰來干這份差事又有什么分別?
她眼珠子一轉(zhuǎn),到是想了主意:“祖母,我倒是有個主意,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入您的眼。”
“你且說說吧,我如今也是一籌莫展了。”反正是給誰都不能再給江氏,否則只怕她要以為孟府沒了她還沒法吃飯了!
小蔣氏笑著說道:“我尋思著,倒是不如讓三個妹妹一起管家如何?”
“她們?她們行嗎?”老夫人搖搖頭。
“本來這姑娘家將來出嫁了都是要執(zhí)掌中饋的,更何況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夫家都是非富則貴,那需要擔(dān)當?shù)木透嗔恕H妹萌缃袷浅黾拊诩戳耍墒悄矗蛉巳チ耍棠镉肿吡耍瑓s又哪個能教她這些?將來到了鄭府,只怕是要被夫家笑話的。即便是大妹妹和二妹妹如今婚事沒定,將來也是必要學(xué)管家的。既然如此,何不干脆讓她們管一管,這紙上談兵可是比不上真刀*的練習(xí)。”小蔣氏舌燦蓮花,說得老夫人心思也動了。
“可是她們畢竟沒經(jīng)驗,若是出了什么亂子……”
她見老夫人態(tài)度松動,趕忙又再接再厲:“這事情就更加不可能了。幾位妹妹都是伶俐的,大小姐就更是穩(wěn)重,她牽著頭,兩位小些的跟著,斷然不會錯的。而且我也不會甩手不管,自然得空就要手把手教的。再者說了,這府里但凡有祖母您在,又能出什么亂子呢?”
老夫人笑道:“就你會說!明明是躲清閑,偏還說的句句都是大道理!”
小蔣氏見老夫人笑了,就知道這事情是基本上成了。她松了一口氣,心里開始琢磨晚上要給孟孝成準備些什么飯菜,再不想去管什么無謂的事情。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將和老夫人的說的事情照原樣和孟孝成復(fù)述了一遍。
哪里承想,孟孝成卻是陰著臉呵斥:“糊涂東西!連是敵是友你都沒有搞清楚,居然就平白將中饋拱手送了出去!”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明白?”小蔣氏見他突然變了臉色,心里咯噔一下。
孟孝成瞧著她那懵然不知的臉孔,心中就有氣:“你可知道你的夫君,方才剛剛被人斷了活路!”
“這話怎么說?今日老爺不是去給你尋門路了嗎?”難道是事情沒成?可是這也和自己交出中饋沒有什么關(guān)系啊!
孟孝成氣咻咻的說道:“本來一切都很順利,誰知道帖子都送到吏部了,卻是被禮部給攔了下來!”
“到底怎么回事,你說明白了!這吏部,禮部的,繞的我都糊涂了!”小蔣氏也急了。
“就這么告訴你,事情馬上就成了,人家都要給我安排到禮部去任職了,可是新任的禮部尚書卻是給拒絕了!直接斷了我的路!”孟孝成穿了幾口粗氣,方才能平靜的說明白。
“禮部尚書?咱們家二老爺不是就在禮部嗎?難道都說不上話?”小蔣氏一介女流,顯然是沒有弄明白這其中的關(guān)鍵。
孟孝成只能說得更加的直白:“新任的禮部尚書就是那孟慧茹的親舅舅——韓世昭!他明明白白的告訴吏部,他那里不需要人手,更加不需要我!”
他咬牙切齒,韓世昭那個老匹夫,居然到了最后一步才說這話,這分明就是故意刁難!
他不信,他這事情運作了許久,那老匹夫會到最后才知道!
孟慧茹從珮兒捎來的信件中得知了孟孝成的事情,忍不住嘴角含笑。
這也不過是剛剛開始。
從現(xiàn)在開始,孟府的所有人都會覺得事事不順,到了哪里都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