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變得索然無味。
主人家沒有真摯的熱忱,而客人也缺乏基本的耐性,兩廂里也都沒有了繼續寒暄的興致。
就連那個不懷好意的烏蘭圖雅也無聊的擺弄起了自己的發辮,眼睛卻是不安分的飄來飄去。
她看清了睿郡王的面容的時候,眼中流露出一抹驚艷,然而很快又被更大的無聊給替代了。
不過后來,她竟然又發現這個什么郡王時不時的就要瞥一眼皇后身邊那個該死的宮女!
她眼珠子一轉,舉起一杯酒款款走到睿郡王的身邊,嬌笑著說道:“郡王,初次見面,若是您不嫌棄,就請喝了這杯酒!”
睿郡王面無表情,推開了眼前的酒杯:“我不能喝這杯酒。”
烏蘭圖雅的笑容瞬間就沒了。
她看了文景帝一眼,迅速的就擠出了一滴眼淚。那淚珠在眼眶里不停打轉,似乎委屈極了。
文景帝皺著眉頭說道:“煜兒,既然公主一番美意。你就不要推辭了。”
“皇上,這酒,微臣真的不能喝!”睿郡王依然是不為所動。
端親王見皇帝目露惱怒之色,心中不安,呵斥道:“你是豬油蒙了心不成?讓你喝你就喝!”
睿郡王看了父親,還是那句話:“這酒我沒法喝!”
烏蘭圖雅哽咽著說道:“莫非您是嫌棄我身份低微,所以看不起我嗎?”
孟慧茹感覺就算是京城里最當紅的戲子,也比不上烏蘭圖雅會演戲!
見了這位公主,她深深的感慨,什么益陽郡主,什么孟慧芯,到了這位的面前簡直就是清純佳人了!
“本宮頭疼,去醒醒酒!”皇后低聲和孟慧茹說了一句,就起身要離開。
孟慧茹剛要也跟上去,皇后卻攔下了:“你留在這里吧。免得皇上找本宮……本宮看著她,就坐不下去了。”
皇后瞥了一眼烏蘭圖雅,皺眉走開。
孟慧茹心道,連皇后這等心性,都無法容忍了,可見烏蘭圖雅功力深厚!
睿郡王依舊是在堅持拒絕。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臉,就連漠北的那些客人們也都有些坐不住了,紛紛對睿郡王怒目而視。
睿郡王一點尷尬也沒有,只是施施然的坐著。
方才口出污言穢語,辱及大順先祖的那個壯漢又站起身,用不怎么流利的漢話說道:“你太過分了!我們的公主是草原上最珍貴,最耀眼的寶石,你竟然敢輕視她!”
“你誤會了。我并不是輕視她。反而是她在輕視我!”睿郡王語出驚人。
烏蘭圖雅一副受了不白之冤的模樣,回頭對文景帝說道:“皇帝陛下,我們漠北只有最勇敢的英雄才有資格喝我送上的美酒!這怎么會是我在輕視郡王呢?”
文景帝也覺得今日睿郡王的行為有些反常,他冷冷說道:“煜兒,今日你有些失去分寸了!”
睿郡王起身,朗聲說道:“皇上,家兄前些日子剛剛不幸辭世,如今尚且未到一月!我怎可飲酒作樂?陪同漠北使節乃是我等為人臣的職責,可是若是讓我喪心病狂,兄喪未過就公然飲酒,那是斷斷不能的!”
文景帝和端親王的兩張老臉都是又青又紅,尷尬無比。
兩個人方才居然都沒有想起端王世子去世不久,不宜飲酒的事情。
他倆竟然還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了睿郡王。
烏蘭圖雅受漠北王的影響,是自小就學習漢語的,可是這并不代表她能夠理解漢人的文化。
“哥哥死了為什么就不能喝酒?真是莫名其妙。”烏蘭圖雅的話脫口而出。
這下子端親王也不高興了。
他不記得兒子死了,并不代表別人也可以隨意的輕視他的兒子!
“公主,請你慎言!此乃大順的風俗,你等外族之人,無權置喙!”
烏蘭圖雅有些惱羞成怒,可是她的確是對大順習俗一知半解,想要找那個漢人的太監問一問,她一抬眼,卻發現塔拉居然沒有在座位上。
----------
直到這無聊的宴會結束,皇后都沒有回來。
文景帝并沒有追究皇后的去向,反而是扯了端親王,似乎是要兄弟秉燭而談,抵足而眠。
孟慧茹下意識的就認為皇后一定是因為不想應酬這些人,所以直接回了鳳棲宮。
然而,也有可能是皇后在某處休息,等待宴會結束。
她想了想,就將那一群宮女太監趕回了鳳棲宮,而她一個人去附近找一找皇后——畢竟皇后躲避宴會也不是什么值得張揚的事情。
她方才瞧見皇后是往南面去了,就也向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Tтkд n?C ○
走著走著,就越來越偏僻,樹木愈加的繁茂,而環境卻愈發的靜謐,漸漸就只能聽見草木被風吹過的沙沙聲和偶然傳來的蟲鳴。
孟慧茹有些后怕,這深更半夜,她實在不該如此的草率一個人跑來這人跡罕至的地方。
而且皇后更加不可能來這種地方。
正當她打定主意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就在這萬籟俱寂之間,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為什么會到了漠北?”
孟慧茹的眼睛一亮,這是皇后!
她剛要扭頭呼喊,卻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給驚得整個人釘在當場。
“杜少瑾,原來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你做了皇后,就將前塵往事盡數都拋在腦后了!”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
可是明顯,這個人不可能是文景帝!
皇后居然在大半夜見一個男人!
孟慧茹的大腦幾乎都無法正常運轉了。這件事情實在是令她錯愕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的內心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趕緊離開!
可是她方才邁出了一步,就弄出了聲響!
“什么人!”皇后的聲音立即響起。
孟慧茹哭著臉,心里大叫不好!
若是被皇后知道她曉得了這種事情,只怕她一輩子也別想出宮了!
她正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只大手突然伸了過來,直接將她摟進了一個黑暗而溫暖的地方。
隨后,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為什么你每次見我都是這種畏首畏尾,不敢見人的樣子?”
“你……我是真的聽見了聲音!”
“你何必如此?你若是不想見我,大可以直接離開!又做什么找這種荒誕不羈的理由?”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卻是讓孟慧茹有了喘息的機會。
黑暗中,她只覺得被一個人死死的摟著不放。
她自然是有些羞赧的,可是鼻端傳來一股子有些熟悉的皂莢清香,她竟然一下子就認出了這人是誰!
只有他才會從來不熏香,只有他才會身為皇親貴胄卻從來不肯如尋常皇子一般弄得滿身濃郁的龍涎香氣。
雖然他從來沒有刻意提過,而她也沒有特別留心過。
可是她就是知道。
這個人就是睿郡王!
“你怎么也在這里?”孟慧茹用十分微弱的聲音說道。
兩個人貼在一起,她吐氣如蘭,呵出的氣息熱乎乎的噴在了他的臉頰上。
有些癢癢的。
睿郡王軟玉溫香在懷,難免有些心猿意馬,再加上這刺激,竟而快要把持不住了。
幸虧這是在黑暗之中,否則他就要在孟慧茹面前丟大人了!
他暗自咽了一口口水,自以為可以冷靜了,方才回答:“我就是想要看看你,沒想到……”
他的聲音暗啞卻帶著干涸的渴望,讓孟慧茹也心跳加速起來。
她扭著身體 ,想要改變這種過于奇怪……也太曖昧的姿勢。
誰知睿郡王卻是摟得更緊,還義正詞嚴的輕聲呵斥:“別動!離得不遠,你再動,他們就發現了!”
孟慧茹果然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睿郡王奸計得逞,心中卻一絲的愧疚也沒有!
那邊廂的一男一女也仍在糾纏不休。
皇后的聲音漸漸變得虛弱而無奈:“你既然走了,又何必回來?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為什么還是不肯放過我?”
那男子卻是冷笑連連:“可笑!這是可笑!滑天下之大稽!明明是你拋棄了我,是你為了榮華富貴扔下了我,你卻要喊冤?”
“你根本就知道,我當時沒有其他的選擇!大姐就那么一言不發的走了,家里只剩下我一個能出嫁的女兒,難道你要我看著整個杜府都葬送?”皇后的情緒有些激動,語氣中竟然有從未有過的哽咽和哀傷。
“你何必管他們?何必理睬他們?他們可曾有一日真心待你?他們不過是利用你,用你做他們的擋箭牌!你從來都不欠他們的,又為何要用自己的一輩子去償還?”男子更加的憤憤不平。
皇后終于啜泣起來:“那是我的父親!好歹是我娘親愛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又等了一輩子的男人!我怎么能袖手旁觀?我幫了他這一次,方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兩不相欠!”
“既然如此,咱們也無話可說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今天起,我是漠北的資政院使,你是大順的皇后娘娘!咱們永不相見!”
聽到這里,孟慧茹和睿郡王都覺得背后冒出了冷汗——他們終于知道,這個和皇后私會的男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