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幫著長孫煜重新包扎好傷口,又親自接過宮女送來的藥,輕輕吹涼,慢慢送到了長孫煜的嘴邊。
他張開嘴,用力的將苦澀的藥咽了下去,卻是感覺胸口都發疼,然而他的嘴邊還是帶著微笑。
“這件事情,只怕和六皇子脫不開干系……恐怕還有什么其他了不得的人物都參與其中了……”長孫煜喝完了藥,又由著孟慧茹擦了擦嘴角,這才壓著嗓子說道。
孟慧茹點點頭:“是,我都知道。只不過,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么簡單。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調查清楚的。現在最要緊的是你要好好養傷,其他的以后都來得及!”
“對了……我明明傷得很重,怎么會……”就這么又活了過來?
長孫煜盯著孟慧茹。
孟慧茹替他抹了抹頭上的薄汗,輕描淡寫的說道:“我猜到了暗箭傷你的應該是六皇子。于是就綁架了淑妃,又引了六皇子過來……淑妃死了,六皇子也把解藥拿出來了。”
這件事情有沈風參與其中,是不可能瞞得過長孫煜的。
“什么?”長孫煜聽了這話,差點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卻是又扯到了傷口,痛得齜牙咧嘴。
“你這是干什么!別亂動啊!小心傷口又裂開了!”孟慧茹急忙按住長孫煜,不許他激動。
“你怎么能如此冒險,做出擄劫宮妃的事情?”長孫煜知道孟慧茹殺伐決斷,和尋常女子不一樣,就越發的心里擔憂。
“他們都要你的性命了,我還能顧得上其他的嗎?我只知道,若是你離我而去了,我就要他們個個都不得好死!”孟慧茹說得理直氣壯。
“你……”長孫煜終究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唉……若是六皇子報復你,或者將你綁架淑妃和他的事情稟告皇上,你又該如何?”
“你放心吧……他自己的毒藥害死他的母妃,這種丟臉又喪人倫的事情,他怎么會有臉說出去?用不著咱們幫他善后,他自己會想盡一切辦法粉飾太平!”經過這么一遭,孟慧茹對于六皇子色厲內荏的性子已經是了解頗深了。
長孫煜和六皇子打交道很久,自然明白這是一個最最虛偽自私又時時刻刻擺出儒雅大度姿態的偽君子。
他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認孟慧茹說的很有道理。
孟慧茹拼了命的替他找回解藥,他的心里自然是感動又欣喜,但是她這樣冒險又為了他寧可手上沾上血腥,他又覺得心疼得不得了。
他方才想要再和孟慧茹聊幾句,卻瞧見一個令人意外的人出現了宮室的門口。
“杜總管,你怎么來了?”
門口站著的那個面無表情的中年太監竟然是杜均!
孟慧茹聞言,驚訝的回頭。
“啟稟郡王妃,皇后娘娘有請!”
孟慧茹十分錯愕的和長孫煜對視一眼,兩個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且不說今天發生的事件,到了現在皇后都沒有露面,到了這個時辰,又明知道長孫煜身受重傷,皇后怎么會選擇在這個時間來找孟慧茹?
然而皇后的旨意,她總不能拒絕,只好又囑咐了長孫煜兩句,然而就跟著杜均離開。
孟慧茹走著走著,便就發現有些不對勁。
這條路并不是往鳳棲宮的方向!
“杜大人,咱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杜均腳下不停,頭也不回,甕聲甕氣的回答:“沒錯,咱們現在是要去龍乾宮!”
龍乾宮?
皇后此時此刻在龍乾宮?
難道是因為皇帝病了,所以需要照顧?
可是斷然沒有皇后親自過去侍疾的道理!
孟慧茹心中生疑,卻又覺得杜均應該不會騙她,只好默默的跟著去了龍乾殿。
走到大殿的門口,她陡然發現有兩個人跪在外面,卻因為天色已暗,又是低著頭,所以看不清面目。
“郡王妃!救救奴婢!”
其中一個人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發現時孟慧茹立即出言求助。
孟慧茹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琉璃!
琉璃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眼神中都是委屈,卻是推了推身邊的人:“快,快求郡王妃救救咱們!”
咱們?
孟慧茹忍不住又是端詳琉璃身邊的那位,居然是更加令人驚訝。
這人是萬寶!
這龍乾殿的大總管萬寶!
他怎么也會跪在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讓這個風頭無兩的大總管如此的狼狽?
萬寶卻是拽了拽琉璃袖子,阻止她道:“不要胡說!什么救不救的!我本來就是做錯了!就必須要承擔責任!”
他咚咚磕了兩個頭,懇求道:“郡王妃,琉璃年幼無知,因為小人的事情沖撞了皇后。小人是罪有應得,沒有什么可說的。只是她……她是無辜的,還請您求求皇后,念著往日的恩情,饒了她!”
孟慧茹被兩個人說得是一頭霧水,茫然的看了看杜均,問道:“杜大人,這是……”
“郡王妃,娘娘還等著您呢!”竟然是對平日交好的萬寶和琉璃兩個人視若無睹。
孟慧茹只得狐疑的轉身離開,卻還遞給了萬寶一個放心的眼神。
她走進大殿的時候,還能隱隱約約聽見琉璃的啜泣。
皇后獨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大殿內,顯得孤寂又卓然不凡。
她的背影依然如同孟慧茹第一看到她的時候一樣,那么挺直,那么堅強,令人忍不住就要心生敬意。
“皇后娘娘,臣婦來了。”孟慧茹恭敬的行禮,不管皇后能不能看見。
“你來了?”皇后轉過身,笑著看向孟慧茹。
孟慧茹敏銳的發覺,皇后的眼眶有些發青,雙眼也布滿了血絲,竟然像是有些睡眠不足的模樣。
“本宮得多謝謝你……幫著本宮解決了一個大難題。”皇后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孟慧茹心頭一跳,卻是做出不解的神情:“娘娘說的什么?臣婦怎么聽不明白?”
“你又何必裝糊涂?難不成你以為憑著那兩個假扮的太監和宮女,就能這么順利將淑妃從宮里運出去?”皇后淡淡一笑,目光中都是洞悉和了然。
孟慧茹禁不住嘆息:“我就知道瞞不過您的眼睛。這一次實在是他們欺人太甚,暗箭傷人,要置郡王于死地。否則臣婦也不會出此下策!還請娘娘原諒臣婦的魯莽!”
皇后笑得越發真誠:“談何原諒呢?本宮還要謝謝你呢!這人如何妥善的解決,本來就讓本宮頭疼,沒有想到你歪打正著,倒是令得本宮松了一口氣。”
孟慧茹心里有些驚訝,皇后說話居然如此的肆無忌憚。
這里可是文景帝的宮殿,就算是他病了,也不至于就能允許皇后這般說話吧?
孟慧茹忍不住探頭往里面看了看,臉上有些錯愕和不解。
皇后顯得很是輕松,搖搖頭道:“放心。沒有什么問題的!皇上……睡了……” шωш?ttκá n?c o
孟慧茹感覺皇后的神色很是古怪。
以前她自然也是自信端莊而又殺伐決斷,可是卻絕對不會有這種大局在握的篤定——到底發生了什么,能夠讓皇后有能力在龍乾宮“放肆”,并且隨意的懲處萬寶?
她想了想之前琉璃的可憐模樣,終究有些不忍,就瞅準話頭說道:“娘娘,不知道琉璃犯了什么錯?她年紀小,又是翡翠姑姑一手帶出來的,您好歹擔待著一些。”
皇后的臉孔微微發冷:“她若是記得她還是從鳳棲宮里出來的,只怕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了。”
孟慧茹見皇后的話語中似乎有所松動,也不像是全然無情的模樣,就有試探的問道:“她是小孩子,自然是有些不足之處。若是娘娘還念著幾情,不如讓她再跟著翡翠姑姑歷練歷練就是了。”說到這里,孟慧茹才發現,今日怎地不見翡翠的蹤影?
“翡翠……她年紀也大了,本宮將她送出去了。她這個歲數了,也該嫁人生子,好好享受年華了。”
皇后的話令得孟慧茹有些吃驚。
她在宮里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皇后和翡翠之間絕非普通的主仆之情,簡直是情同姐妹了。
皇后可以說是一日沒有翡翠都不行的。
而整個鳳棲宮里的宮女,幾乎都是翡翠一手調教的,更是人人都以她馬首是瞻。若是離了翡翠,只怕鳳棲宮是要混亂一陣子的。
翡翠年紀大了,也不是這一日兩日的事情了,怎么現在突然將人送走了……
除非……皇后身上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怕會危害到翡翠的安全,所以才想法子將人送走了。
孟慧茹聯想到方才萬寶說的“罪有應得”,以及皇后說的“皇上睡了……”,她的心里突然產生了一種非常大膽又非常怪異的想法。
“娘娘,臣婦斗膽,皇上……可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她一邊說,一邊去看皇后的神情,想要從中發現什么。
可是她終究還是失望了。
皇后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樣子,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皇上的身體,的確是不怎么好,這也是本宮為什么叫你過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