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懵懂的白衣少年很快長成了一個英姿颯爽豐神俊朗的翩翩青年,這一日云兮例行給自己的父王母妃請安時,聽見他倆在內(nèi)殿的一段對話。對話大致是說云兮身為南海世子,已到了婚配的年紀(jì),應(yīng)早些擇一名家世同樣顯赫,端莊大方知書達(dá)理的世子妃,對云兮將來執(zhí)掌南海也有好處。
云兮別的沒聽見,只聽見爹娘將要操心自己的婚事時,他竟連請安也給忘了,急急招了朵云去了東海之心。
最近的青離有些懨懨,見到興沖沖趕到的云兮時方才回復(fù)了一時半刻的神智。
云兮將小黑蟒摟在懷里,對青離道:“我父王母妃要替我擇太子妃了。”
青離愣了愣,手中握著的一枝垂絲海棠掉下了礁石。云兮有些奇怪,問道:“你不高興么?”
青離跳下礁石,撿起剛才掉落的海棠花枝,頭也不抬地說:“我為什么要高興?”
云兮的臉色發(fā)白:“我以為……以為你是愿意嫁我的。”
青離手中的海棠再一次掉落,她仰起頭:“小白,你說什么?”
云兮其實有些委屈和灰心:“我得知我父王母妃要給我擇太子妃,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所以急忙趕來問你愿不愿意,結(jié)果你卻不高興。”
“我愿意。”青離脫口而出。半晌又囁嚅道,“我以為你過來是要告訴我你要和別人成親……”
云兮哭笑不得:“青兒,你的腦袋瓜里都是怎么想的?我云兮此生除了你不會娶別人。”
青離又高興起來,赤著腳跑向海中,她回頭沖著云兮道:“成親是什么?是和人間那些夫妻一樣么?我聽白澤說起過,很是羨慕。”
云兮追上來:“你沒有去過人間?”
青離搖搖頭:“沒有,我從小就跟在女媧娘娘身邊,不是在天水山便是在東海,聽說人間是個迤邐的地方,有煙火味,不像這里這般孤寂。”
云兮突然變回了原身,對青離擠擠眼:“來,坐到我背上來,我?guī)闳タ纯慈碎g。”
那一天,許多人都見到天空中有一條通體銀白氣宇不凡的小白龍馱著一位青衣的絕色女子,飛過山脈河流,飛過庭院山莊。青離不曾想象過人間是這樣的,街道熙攘,各式人等,還有許多見都沒見過的好玩玩意兒。更令她難忘的是那些平凡夫妻,柴米油鹽,相濡以沫,去過人間的白澤果然沒有騙她。
云兮和青離逛了整整一天方才回到東海,青離的興奮頭還沒有過,在沙灘上來回踩著水。云兮捉住她,認(rèn)真道:“青兒,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愿意嫁給我?”
青離笑瞇瞇地點頭:“自然愿意,像人間的那些平凡夫妻。”說話間遞過去一只瑩白的貝殼,“送給你的,那些人間的男女都互贈禮物。”
云兮想了想,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牌來:“青兒,這是我從小就隨身戴著的護(hù)身玉符,算作定親的信物給你,等我回去后我就跟父王母妃提出我倆的事情,我想他們是不會反對的。你在這里等著我,不用過幾日我便會擔(dān)著彩禮,抬著紅轎來迎娶你。”
秦青繼續(xù)笑瞇瞇地點頭,舉著手中的花枝揮了揮,云兮轉(zhuǎn)頭的剎那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面有難色地喊住了他:“小白,我能不能嫁人也許得取得女媧娘娘的同意……”
云兮看出她的擔(dān)心,回頭握了握她的手,道:“我知道,這個事我去做,你別擔(dān)心。”
南海的世子臨時做了回青離上仙的坐騎到人間玩了一趟的事,說到底也不算是個大事。但是看見的人還是疑慮重重地互相嚼了個舌根。一來南海世子云兮性子清冷,南海王宮的門檻被九重天的女仙君們踩爛了也沒見他搭理哪一個,這次居然愿意以原身背了個女神仙閑逛,這個事情挺八卦。二來被云兮背的這個女神仙是青離上仙,是個成千上萬年都不踏出東海一步的女神仙,而且這個女神仙性子更加清冷,前仆后繼去東海想要看她一眼的男神仙們都被她用結(jié)界擋在了外頭,如今她居然肯跟著云兮出來閑逛,且逛得十分開心,這個事情確實挺八卦。
八卦的事情傳的多了,自然也就傳到了南海龍宮。待云兮回到南海時,南海龍王和王妃已經(jīng)得知了此事,二人忐忑不安憂心忡忡地看著站在殿內(nèi)的云兮,盼望著這個八卦就僅僅是個八卦而已。未等他們問及,云兮已興奮地先開了口。
云兮的一雙眼將他倆期期地望著:“父王母妃,兒臣與一女子情投意合已久,兒臣想……兒臣想……”
龍王妃看著臉漲得通紅的兒子,覺得有些心疼,語氣也軟了軟:“不知兒子看中的是哪位姑娘,家住何處?人品樣貌怎樣?”
云兮整理了下心緒:“她人品樣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一個人住在東海之心。”
龍王和王妃心情沉重地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問道:“云兒你說的是青離上仙?”
云兮高興起來:“原來父王母妃也知道她?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對么?”
王妃已經(jīng)坐不住了,走到殿中緊張地握住云兮的手:“你與青離認(rèn)識多久了?是否經(jīng)常去找她?你怎么去招惹女媧娘娘的護(hù)法?”
“母妃。”云兮對龍王妃這般做派有些不解,“青兒是女媧娘娘的護(hù)法沒錯,不過她一點都不兇,也沒架子,我與她在一起很開心。”
龍王妃的面色發(fā)白:“你不知道女媧的左右護(hù)法均不能涉情么?”
云兮不解,渾不在意:“這是什么規(guī)矩,情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我與青兒心意相通,又不會傷害旁人。”
龍王妃恨鐵不成鋼道:“女媧造出的護(hù)法,自然要依照她定的規(guī)矩。你可聽說過一樁事,說的是南山白矖上仙的笛聲極美,吸引了一只紫鳳日夜圍著她飛舞,后來還要帶著白矖上仙一同離開南山,結(jié)果在他們走前的一個晚上,紫鳳被召去了天水山,女媧說如果紫鳳能夠經(jīng)受過天雷火炙冰寒之苦,便放了他們,那紫鳳也是個剛烈男兒,當(dāng)場就應(yīng)了下來,結(jié)果還沒有受完火炙就灰飛煙滅了。”
云兮沉默了下,道:“如果這樣才可以和青兒在一起,我愿意去試。”
“胡鬧!”一直沒有說話的南海龍王突然怒了,“女媧的護(hù)法是你可以惹的么?惹了她們就是惹了女媧,這么淺顯的道理你不明白?”
云兮沒有想到自己原本興高采烈的心情被接二連三的打擊,他搖著頭道:“只是兩個人單純相愛,為什么要造出那么多阻礙?”他自知今日求親的打算已經(jīng)泡湯,并未有再多爭執(zhí),而是轉(zhuǎn)身默默離開了大殿。
南海王妃有些唏噓,眼淚汪汪地望著龍王道:“怎么說也是云兒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姑娘,我們就這么打擊他,他會不會太難過?”
“再難過也只是一段時間,找個貼心點機靈點的小廝去看著他吧。”南海龍王看著云兮失魂落魄離去的方向,深深嘆了口氣。
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并非如龍王夫婦想象的那樣簡單。第二天一早,云兮便從他所居住的東宮消失了。
既然一切問題皆因女媧而起,自然需要到女媧處解決。天雷火炙冰寒都好,他受的起,只要撐過就可以娶到青離,他覺得很值。
天水山門守著一名愁云密布的女仙,女仙手執(zhí)一支玉笛遙遙地將神宮望著,躑躅不前。
云兮上前一步,試探道:“白矖上仙?”
女仙一雙愁目瞥來:“你認(rèn)得我?”
云兮道:“女媧娘娘座下吹一支玉笛的女仙君不正是白矖上仙么?麻煩白矖上仙幫忙通報一聲,就說南海的云兮有要事求見女媧娘娘。”
“你可是南海世子云兮?”白矖有些吃驚,仔細(xì)將他打量了一番。
“正是,有勞仙君了。”云兮恭敬道。
白矖并未走上半步,倒是靠近云兮低聲道:“世子可是為了青離而來?”
云兮笑道:“正是,有何問題?”
白矖深吸一口氣,竟有淚蒙上眼睛:“世子還是回去吧。紫鳳為我已經(jīng)灰飛煙滅,難道你要步他的后塵?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青離便是我現(xiàn)在這般頹喪后悔。”
云兮道:“此言差矣,沒有試過怎能輕言放棄?無論如何我今日都要試一試。”
白矖還想再說什么,卻聽神宮深處傳來幽深的聲音:“讓他進(jìn)來吧,本座想來看一看是個什么樣的人。”
白矖只得將方才的話囫圇吞了回去,憂心忡忡地望著云兮一步一步向神宮內(nèi)走去。
神宮大殿正中的座位上端坐著創(chuàng)世女神女媧,曾經(jīng)只在各種傳說中聽見她的名字,只在上古卷軸中看過她的名字,看見真神卻是第一次。有種天然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云兮不自覺地跪了下去。
“你就是云兮?”上面?zhèn)鱽淼穆曇舨患辈痪彛蟹N與生俱來的威壓。
“正是在下。”云兮定了定神,平靜應(yīng)道。
女媧破天荒地探身看了看:“你就是前些日子帶著我家青離去閑逛人間的那條白龍?”頓了頓,“年輕人,我勸你一句,哪兒來哪兒去吧。”
云兮愣了下,向上拜倒:“云兮此來是為了求娶青離上仙,女媧娘娘尚未應(yīng)允我不能走。”
女媧的面色微變,伸出手指指著大殿角落一處不明顯的痕跡,道:“你看看,有一只紫鳳曾經(jīng)就是在那里灰飛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