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yún)兮回到將軍府已近午夜,在翠雲(yún)閣其實只喝了幾壺茶,並未進多少吃食,此時便有些餓。茶幾上照例擺著新鮮茶點,他撿起一個嚐了口,自言自語道:“怎麼與平日的味道不大一樣?”
內(nèi)侍總管聞言對外急忙喊到:“叫餘安過來!”雲(yún)兮擡頭道:“我就是隨口一問,這麼晚了不用驚動他人?!?
然而話音剛落,餘安已被帶到。內(nèi)侍總管指著茶點沉聲問道:“今日你是不是偷懶了,茶點的味道爲何不同?”
餘安有一瞬的不安,低頭認道:“是小的疏忽,今日我受黎姑相助,她說她想學著做麪點,我便帶了她去廚房,不過我只是讓她打打下手,每個步驟我都是監(jiān)看好的,絕不會出紕漏……”
“你還頂嘴?!眱?nèi)侍總管怒道,“廚房重地豈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雲(yún)兮凝著神,問:“你說的可是後院的黎姑?”
餘安點頭:“正是她?!?
雲(yún)兮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茶點,道:“其實我覺得今日的口味還是挺新鮮的,不錯,以後就將她調(diào)至廚房幫你的忙吧?!?
雲(yún)兮這麼雲(yún)淡風輕地一吩咐,內(nèi)侍總管儘管莫名於此事,卻也不便再說什麼,應聲下去了。
早上眼睛還未睜開,秦青就得到了自己被分配到廚房做工的好消息。秦青精神一振,跳下牀鋪扯著內(nèi)侍問道:“去廚房是不是就能見到雲(yún)將軍了?”
內(nèi)侍將袖子拽了回來,冷聲道:“不過是去打個下手,至於這麼興奮麼?不過倒是比灑掃好些,至少能去前院了。”
能去前院便是離雲(yún)兮更近些,秦青覺得這無疑對自己是個莫大的鼓勵,也許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到雲(yún)兮身邊服侍,想著想著她便禁不住笑起來。
餘安已在廚房等著秦青,見到她進門,一邊上前拉住她一邊拍著心口道:“昨晚可嚇著我了,大概是疏忽,我把你做的幾個糕點混在一起蒸了,結(jié)果拿給雲(yún)將軍的時候就拿錯了,幸好他吃了後沒說什麼,還道覺得口味挺新鮮,讓總管把你也給調(diào)來了?!?
秦青心中又是一喜一甜,雲(yún)兮不僅吃了自己做的麪點還覺得好吃,她覺得自己的進步真不是一點半點,按照這樣的趨勢下去,也許以後雲(yún)兮就只吃自己做的東西也說不定。
秦青正在神遊間,內(nèi)侍總管跑進來道:“府外有人遞了拜帖,雲(yún)將軍將客人請了進來,並吩咐做幾樣可口的點心送過去?!?
餘安恭敬道:“不知是什麼樣的客人,有什麼喜好,我好準備些特色的東西。”
總管撇撇嘴:“說是翠雲(yún)閣的那姬姑娘,也不知道將軍爲什麼會見她……你看著準備就行了??瓤龋∥覀冏鱿氯说倪€是少說多做少說多做?!?
有道小閃電“咔嚓”在秦青的頭頂打下來,翠雲(yún)閣?昨晚雲(yún)兮半夜不歸就是去了那裡,今日一早對方又找上門來,而一向拒美色於千里之外的雲(yún)兮居然二話不說地給人家開了門,可見他倆昨晚定是相談甚歡,相見恨晚,電光火石,乾柴烈火……
秦青愁眉苦臉地扒在廚房門口向前廳張望,心裡一陣緊似一陣地擔憂。
餘安的聲音將秦青拉回現(xiàn)實:“快來幫我的忙,招待女眷就用些清淡可口的小食,做出小巧的樣子,糖放少些,用花蜜點綴,吃起來清香可口?!?
秦青“哦”了一聲算是答應,手底下狠狠地揉著面。餘安莫名地看著她:“你今日像是和這些面有仇?”說著接過手來,“還是我來吧,有客人來還是做的小心點,你去和那堆面,那堆是給將軍做的?!?
“怎麼將軍和客人是分開做的?”秦青拍了拍手上的麪粉,納悶道。
“是呢。將軍一向吃的比較簡單,麪點喜歡用粗糧的。你快點做,一會兒蒸好他們等著送過去?!别N安手腳麻利地將麪點做好放進屜籠,對秦青喚道,“快幫忙先蒸上,我來幫你一起做將軍的茶點。”
秦青接過屜籠,靜靜地默默地悄悄地在精緻麪點上撒上一層細鹽。
麪點準備好後由雲(yún)兮的近侍送進前廳,餘安與秦青均只得在外遠遠地待命,並不允許靠近。在外待命的秦青眼神一刻也沒離開過前廳的大門,大門內(nèi)影影綽綽,隱約見到一個豔裝女子正矜持地用茶,女子的面目看不清楚,但舉止身段婀娜嫵媚,是個十足十的妙人。
那姬小心地抿了口茶,回味半晌道:“將軍府的東西就是好,一杯清茶都回味無窮?!?
雲(yún)兮淺淺一笑:“過獎了,那姬姑娘那裡什麼好東西沒有?”他回身對近侍道,“既然那姬姑娘喜歡,你去多拿幾罐給姑娘帶回去。”
那姬面色一紅,起身施了個禮:“將軍真是客氣,又是借我帕子又是送我茶葉?!彼龔男渲腥〕鲆粡埊B得整整齊齊的帕子遞過去,羞澀道:“這帕子我已經(jīng)洗淨,今日特地拿來還給將軍?!?
雲(yún)兮站起身接過帕子,見帕子一角繡了一朵紅梅,傲然清冷十分生動。雲(yún)兮揚了揚眉:“那姬姑娘的手真是巧?!笔终埔环褜⑴磷邮者M袖中。
站在門外的秦青看的真切,鼻子裡“哼”了一聲,餘安莫名看了她一眼:“吃火藥了?”
秦青絞著手指道:“會品茶了不起???會繡花了不起啊?”
聲音大了點,飄到了內(nèi)侍總管的耳中,總管回身一瞪眼:“都膽子肥了?敢私下裡說三道四了?!”
餘安拉著秦青低頭向後退了兩步,秦青只得收了聲,眼梢卻依然向前廳裡瞄去。
此刻雲(yún)兮正示意那姬坐下,並將花朵樣的茶點往她面前推了推:“我府上不僅茶好,點心做得也不錯,那姬姑娘可品嚐一二?!?
那姬伸出纖纖玉指挑了一隻小巧可愛瑩潤潔白的點心,送入嘴中輕輕一咬,只在片刻之間那姬的臉便變了顏色,她顧不上說話,端起手邊的茶盞灌上了一大口方纔緩和一些。
“怎麼?不合口味?”雲(yún)兮迷惑地看看她,又迷惑地看看茶點。
“沒……沒有?!蹦羌Щ琶[擺手,道:“是我方纔不小心嗆著了……”好不容易緩過來的那姬見場面有些冷卻,卻並沒有走的意思,而是重新站起身來饒有興趣地看了看裡間雲(yún)兮的書房,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請求道:“將軍這裡的藏書真多,那姬平日裡沒有太多愛好,唯看個書尚能靜心,不知是否能在將軍的書房裡看上一看?”
雲(yún)兮低垂著眼,看不清表情,片刻之後他揚起臉,給出一個和煦如風的微笑:“自然可以,那姬姑娘請隨便看。”
那姬嫋嫋婷婷地隨著雲(yún)兮走了進去,秦青脖子伸了老長也看不清裡邊的情況,正唉聲嘆氣間,一旁的餘安自言自語道:“我今日做的茶點不好吃麼?爲什麼看那姬姑娘的模樣似乎很不好吃……”
“也許人家口味獨特呢。”秦青繼續(xù)伸長了脖子看著裡間,隨口應道。正張望間,聽見書房門口傳來一聲驚呼,舉目看去正見到書房門口的那姬趴在雲(yún)兮的胳膊上,抽著氣在喊痛。
雲(yún)兮朝外招了招手,道:“快過來兩個人,那姬姑娘腳踝扭了,扶她下去擦個傷藥。”
那姬是女子,自然是女子扶著比較合適,在場的女子不多,秦青佔了一個,見出了狀況,她三步並作兩步湊上去扶住那姬。一來她擔心自己不扶雲(yún)兮會親自去扶,二來她也想瞧一瞧這個令雲(yún)兮刮目相看的女子到底有什麼特別。
那姬回身淚眼婆娑地瞧了瞧雲(yún)兮,似有不捨之意,然而秦青卻從她的眼中隱約捕捉到一絲得意之情。崴了腳的那姬姑娘到了花園中並不著急著去上藥,反而對著將軍府裡的結(jié)構(gòu)打量個不停,每一間屋,每一座亭,每一處假山都要看上幾眼,嘴裡則是“嘖嘖”讚賞,似對將軍府仰慕已久。
秦青扶著她的手一鬆,道:“那姬姑娘的腳看樣子沒什麼大礙麼。”
那姬面色有些尷尬,連忙彎下腰來:“哎呀,這會兒又疼的厲害了,麻煩兩位姑娘速速帶我去上藥……”
前廳的雲(yún)兮若有所思地走到那姬食用的那碟茶點前,捻起一塊嚐了嚐,恍然笑了。
夜深。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臨安城的翠雲(yún)閣。然而翠雲(yún)閣內(nèi)那姬的房門已經(jīng)連續(xù)幾日緊閉,謝絕一切恩客。
那姬皺著眉向站在對面的女子道:“今日只是探一探,看看雲(yún)兮的態(tài)度,好在他對我似乎並不反感,以後倒是可以再去幾次。”
女子點頭,道:“雲(yún)兮的那本兵法書恐怕不會那麼簡單地就擱在書房,我讓我們安在雲(yún)府的內(nèi)線多多留意一下是否有什麼暗室暗道?!?
“書固然重要,有了書可以事半功倍。不過暗道什麼的我今日略略看了看,一定是有的,所以要留意著將軍府到底都在和什麼人來往,有什麼計劃,我們可以各個擊破?!蹦羌Р[著眼睛,有些更深的思慮。
女子不以爲然:“說起常來往的人,就是那個秦蕭然,我們的人瞭解過了,他不過就是一個紈絝?!?
“愚蠢!”那姬斥道,“你覺得雲(yún)兮這樣的人會整日和一個紈絝混在一塊兒麼?換句話說,能入雲(yún)兮眼的會是個簡單的紈絝麼?!”
女子答了句“喏”,啞著聲音道:“知道了,我會去留意他的?!?
房內(nèi)的燭火明暗了一下,門外有個若有似無的身影一閃而過,在喧囂的夜裡,誰也沒有留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