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街區延續了一整天的春意,臨近凌晨一點時,那曾有的喧囂纔開始減弱,那些瘋狂的少年也感到疲憊,躺在牀上,心裡默數著這節日帶來的收益,可是總有些人再次卻無意空想,他們的工作限定了他們的自由,葉苗,連夜趕往思源縣,趕往自己的家,此刻已是兩點十分,因爲交通堵塞,六個小時的車程讓她受夠了罪,回到家,她沒有進食,與父母言談了幾句後便躺回自己的軟牀上,她算得上是萬幸的人,城區與思源縣之間即便堵車最多也需要幾小時車程,但那些跨省的農民工們想要搭上火車都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他們還要承受火車上高額**的食物費用,在某些地方,也許一瓶礦泉水都抵得過她六小時的車程費。沒有輾轉,閉眼過後的她很少再改變睡姿,家人在確認她睡下後才各自回房休息,燈火全滅,年氣在夜間得以屏蔽。
在這午夜時分,天響起了悶雷,一道道電閃霎時染亮天地,熟睡的葉苗莫名打了個寒戰,窗外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猛烈拍打著玻璃窗,窗戶依舊關得緊緊的,雷聲大作,風也吹得狂嘯,夜不定,房內的通風口照入的光芒愈加微弱,取而代之的是陣陣陰風,葉瑤半閉著眼,有些難眠,她拉緊被子輾轉過對面牆,那微弱的光印在白色的牆上,從玻璃窗透入的光影中似乎有一個幼小的身影,緩緩地移動著,葉瑤沒有在意,閉上眼想要繼續熟睡,一陣霹靂聲響起,葉瑤被驚起,睜開眼,黑白相間,牆上映出的陰影格外清晰,她看到了一個幼小的嬰孩,她回過頭,一個臉色青白的嬰兒攀爬在窗上,眼窩深陷,他把臉貼在玻璃上,裂開嘴。
雨夜,一道竭斯底裡的尖叫聲響起。
當日第一縷陽光透過紗窗,斑斑點點的雪花映入貼有壁紙的石牆,範婷研拉開圍簾,那絲陽光有些刺眼,這裡,是葉瑤的房間。
“你還記得那孩子的模樣嗎?”範婷研在牀上葉苗旁邊坐下,那個被黑夜棄置的女人依舊心有餘悸,凌亂的髮絲在眼前縈繞,眼底印上了黑色的印跡,眼裡佈滿血絲。
“它臉色很青白,大概二三歲的樣子,而且全身是血。”葉苗將目光移往範婷研,無力的語道帶著寒意。“而且,他,叫我媽媽…”
範婷研一臉詫異,陪同範婷研的老刑警黃宇龍拉開玻璃窗,窗外已經沒有任何明顯的血跡,經一夜的雨水沖洗,血液隨同兩滴水珠滴往樓下,不過,窗臺凸起的鋁合金框角落殘餘著丁點紅色印記,只是極爲微量,但已經足夠做鑑定。
“黃警官,它會是人嗎?”葉瑤瑟瑟地問。
黃宇龍思索了幾秒,僅回答了她四個字:“別太擔心。”
葉瑤的心沉下來,範婷研拍拍她的肩,對著她安慰地笑笑,這時,黃宇龍忽然告訴她們:“那個青年也來了。”
“哪個青年?”範婷研腦海裡一片迷糊。
逸陽?葉瑤勉強勾起微笑,即便只有半刻的瞭解她都能在感知上勝於範婷研,這就是逸陽口中的熟悉感。
樓下的他調頭離開了這棟商品樓,黃宇龍目送著逸陽。“他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他輕聲道。
喧鬧的街,這古老的街區,流淌著新春的氣息,人流波動,逸陽在人羣中走過,他對這裡並不陌生,過去紀凝曾多次帶他來這裡,現在回憶起,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一年後,卻已經物是人非,而記憶力也只是空有一份沒有靈魂的軀殼,葉瑤遇鬼嬰一事,他是在今早才知道的,也是高泉歟通過靈案社內部人員瞭解到的,關於內線的人,似乎連高政也不知道,至今,高泉歟知道的所有資料都由那個人提供,有時候逸陽很佩服高泉歟,在校調查葉苗案時刻意遠離自己,原因很簡單,在內,學校殊知自己已在著手調查,對自己已經有所防範,而忽視了看似與自己敵對的高泉歟,在外,他與刑警內設的靈案社成員有所聯繫,甚至躲過自己父親的目光,他想戰勝他父親,想證明他自己。他沒有再空想,來此,他只想看看葉瑤,還有調查那鬼嬰的身份,若是普通靈案他不想去管,但是有一件事他一直感到擔憂,那就是葉苗的孩子骸骨至今下落不明。 葉苗的鬼魂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也許她的靈魂還沒有得到平息,她的骸骨被葬在孤兒院墓地中,那裡,數十座石碑圍繞著她的軀殼,那是唯一能夠鎮住她的地方,如果她的不安息與那孩子掛鉤,那麼當務之急只能是找到那孩子。
一個孩子能夠躲到哪裡去呢?
逸陽轉角進入住宅區,後方人流動毫無規律,有人進有人出,逸陽回過頭,那些人如常走動。逸陽過了街道,避開人多的商業街,轉入少人的小區,後面的腳步有些凌亂,逸陽穿過校園後路,那是一片農田,聚集著多所農宅,後方那個人踏著慌亂的腳步跟上,但在農宅之間失去了逸陽的蹤影,她環顧著十字路段,剛轉身,一隻手忽然繞過她的細脖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抵著她的肩膀把她按壓在牆上。
她沒有發出驚叫,瞪大了眼睛望著逸陽。
“斜劉海,挺好看的。”逸陽撩起她的頭髮笑著說。
藍雨幕鬆下一口氣,想要推開他,但逸陽沒有任何鬆開的意思,前額相對。
“真是好巧哦,雨幕。”逸陽笑笑說。
“我們真是天生一對。”藍雨幕繼續推,仍然沒有半點用處,她笑笑,手握逸陽的手腕,只是稍稍用力,逸陽強忍著:“還不放手啊,你不是有自知之明打不過我的嗎?”說著,藍雨幕踹向他的鞋尖,逸陽幾乎摔倒,沒好氣地問:“你到底是個男人還是女人?”
“你最好交待清楚,幹嘛來這裡,你在祠源村被我從江潭救出後向我保證過什麼,你說葉苗案結束後你就永遠和我在一起,什麼案子都不再參與,難道你想反悔?”藍雨幕指著逸陽問。
“誰說葉苗案結束了,葉苗現在可能還在墓地裡掙扎,我可沒反悔,是你多心而已。”逸陽不屑地回答她,藍雨幕冷眼看著他,逸陽無奈地解釋道:“你也別太操心,反正葉苗現在已經被葬入墓地,她不會再來傷害我。”
“我不希望你繼續查下去而已,我不明白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覺得她挺可憐的,想幫幫她而已,而且當初還不是你讓我調查的。”逸陽完全攤開手。
“你不用顧慮我的感受嗎?即便從一開始是你要求要和我在一起的,但是現在彼此已經作爲戀人,難道就不在乎我的感受嗎?”
“雨幕,我真的覺得你多心了,我根本不可能出什麼事。”
“我是強勢傲慢,但我也只是希望在我悲傷的時候能往自己喜歡的人懷裡鑽,希望在我害怕的時候我喜歡的人能陪在我身邊,我不要什麼承諾,此刻有個真實的你不離我而去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怕你出事,沒有葉苗,還會有更多的危險在你想探索的前方。”她的聲音帶著懇求,眼角有些微紅,她告訴他:“逸陽,我知道你在打算些什麼,我和我姐去葉瑤姐家的路上看到了你在那裡停留我就知道你不會放下葉苗那孩子不管,難道就非要要深入查下去嗎?”
逸陽難以開口,也不願見她擔心,此刻的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最後,他還是伸出雙手抱緊了她。“好了,忍著,可別哭出來,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女生,要是讓你姐看到你哭了非宰了我不可。”
藍雨幕扣緊他的脖頸,沒有再發聲,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持續抱著幾十秒,沒有人路過。
“你真的打算繼續查下去?”不久,藍雨幕打破了平靜。
“是。”逸陽回答。
“給我理由。”藍雨幕鬆開手,靜靜地看著他。逸陽轉過身,意味深長地垂下頭,擡頭望著寧靜的天際,有些難以啓齒,說:“你知道的,我不想那個孩子成爲鬼都找不到他父母。”
“因爲你和他都是孤兒?”藍雨幕似乎有點明白。
“即使我再怎麼恨自己親生父母,我終究是不希望離開他們,何況是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他對自己的父母有多麼強烈的感應。”
“他出現在葉瑤姐紗窗就是爲了葉苗?可是葉瑤姐並非她媽媽,爲什麼他會找上葉瑤姐?”
“我聽說最近思源縣發生了許多怪事,投湖案,自殺案,甚至強姦案,與葉瑤一樣,泉歟也認爲是這些事與那孩子可能有相關。”
“你在說笑嗎,一個孩子會懂得強姦。”藍雨幕感到好笑。
“沒什麼好笑的,傻瓜,許多案子在現實給我們的僅有隱瞞,那女性受驚致死,只要外表似強姦後痕跡,他們同樣會藉此套上同樣的案名,而且,你也不會想想一個嬰兒的本能是什麼,難道你小時候沒喝過……”
“夠了。”藍雨幕伸手堵上他的嘴,漲紅著臉,解釋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對於你說的那案子我還是略知一二,如果你想找到那鬼嬰,倒是有一個地方你可以去看看。”
是的,藍雨幕所說的地方正是那思源縣內廢棄的黑磚窯廠,自從葉苗事件過後,這個荒棄的地點成爲孤寂的鬼屋,那也是最近市裡流傳的姦殺案第一地點,出事當夜,黑磚窯廠來了六名岷城一中的高中生,都是女生,她們試圖在這個傳言鬧鬼的廠地尋求刺激,也許未曾想過會因一陣恐怖的聲響而四下逃離,甚至不惜拋下同伴,導致最後一名女生落了羣,她被石欄所跨到,那一刻她也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第二天,當學校和那名女生的父母找到黑磚窯廠並發現那死去的女生時,那女生咧大了嘴,眼白上翻,身上的衣物一片凌亂,身上到處是傷痕。
“這所黑磚窯廠一直把智障的人當工人,他們沒有工資,甚至連每天的食物都少得可憐,黑磚窯廠在兩年前才被查封,從那以後,它就一直處於荒廢狀態,沒有被拆除,反倒是成爲許多學生私會的地點。”藍雨幕說。
黑磚窯廠坐落於貧民區,貧民區與城鎮隔著一面高牆,這面高牆上寫著八個字:城市,讓生活更美好。這面牆俗稱遮羞牆,是當地政府設立的,牆的兩面極少有來往,這也是黑磚窯廠得以存在七年之久的原因,全城最高最硬的石牆,阻擋了上級領導視察的目光,也阻擋了另一面貧困人民需要改善的生活,遮羞牆,更堪經濟柏林牆。
“原來中國也有貧民窟。”逸陽從萬窟山連綿的分段中向下眺望。
“你把岷城四面修建起十米高的圍牆,那麼十年以後岷城也是貧民窟,這種事,永遠也不可能從電視的視窗中得知。”藍雨幕告訴他。
是的,這黑色的土地永遠也難以被科技世界所接受,他們藏在世界的角落,沒有人殊知,沒有人過問,當有人擡頭凝望這面遮羞牆時,他們看到的僅是慶祝世博會那年留下的那八個大字,也許我們該問,有光,有牆,牆的背後就是否就一定要罩上一層黑色陰影,畢竟,陰影永遠是配角,而不是主角。
踏入貧民窟,他們顯得格格不入,有一點作爲反照顯得突出,那就是貧民窟的世界總是顯得暗淡無關,而我們的世界卻總是色彩斑斕。黑磚窯廠的鐵門緊緊關著,沒有被拆除,在這貧民地帶已經是格外稀奇的事,他們沿著倒塌的牆攀入黑窯磚廠那裡有棟三層的舊樓,掩蓋了藏在背後的磚窯廠,三層舊樓早已被荒棄,窗臺的玻璃已經支離破碎,難以找到完整的一面,樓層外表部分被塗上了一層黑色的油跡,樓頂長滿藤蔓的鐵網被拆除近半,生鏽的鐵網攀著幾隻黑色的烏鴉。
“紀凝的家似乎也在待拆除中。”藍雨幕瞄了他一眼。
“別提她。”
逸陽推開了那扇木門,整個大院內凌亂不堪,右側的鐵門也沒有被拆除,鏽跡斑斑,院子環繞的是一些磚房,當時的受害者就趴在離木門僅有六七步遠的院子,從木門到屍體發現的位置中有一段擦痕,兩旁還有一些不明顯的手印,據警方解釋,這是受害者在門檻處摔倒後後退時留下的印痕。
“那孩子來這裡做什麼?”逸陽自言自語。
“找他媽媽不行嗎。”藍雨幕無趣地回答著。
“我想鬼與鬼之間應該相互可以感應,也許這裡真有吸引他的東西。”逸陽站起來,向上仰望著三樓。
“一個未出世的孩子沒有任何思想,沒有記憶,可能連他媽都認不得,你叫他怎麼感應,我看時那孩子暗自跟著她們來也無可厚非。”
逸陽沒有說話,上空的陽光照得猛烈,他身子搖晃了幾下,有些眩暈,踏入門檻,樓內幾近成爲廢墟,那些有價值的傢俱全被搬空,白天光線透入至少讓樓內塗上一層淺光,逸陽拉著藍雨幕上了樓,十指纏繞著。三樓,這裡像是工人及領頭人的休息地及物貨儲存室,地面大片都是菸頭,頭就的箱外還有被掏出的地毯,衣物,一臺燃油燈孤零零地斜倒著,四周一片狼藉。逸陽望了望四周,牆上都是塗鴉地面一片土層和碎石。
“不過想想這種地方真的會有鬼嗎?”藍雨幕無趣地亂翻著。
“站在這裡不就有一隻嗎?”
藍雨幕聽出了逸陽的言外之意,狠踹了他一腳,說:“如果我是鬼你早就不知死了幾百次了。”
逸陽抱著自己的腿,挽著她的肩支撐。
“我看真正的鬼倒沒有,色鬼倒還真有一隻。”藍雨幕平視笑道。
“你過去當過大姐頭嗎,下手那麼狠。”
藍雨幕扶起逸陽:“正經一點。”
逸陽鬆開手,笑笑後退了藍雨幕幾步,“我還是離你遠一點較好。”他百般無聊地退到窗邊,在這裡,他什麼也沒有感應,但是當他把目光拋向院子時,他看到了院裡內有兩個人影,一男一女,他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那一幕怎麼可能讓他不熟悉呢,樓下的兩個人正是他和藍雨幕,那個男生緩緩擡起頭,身體不由得後退了幾步,像是被烈日刺痛雙眼且感到瞬間的眩暈。
那是,扭曲的時空景象。
他不知道這個地方的陰氣磁場會有多強,但對於葉苗那孩子來說,這地方也許不失爲藏身之處。樓下那兩個人進了門,逸陽頭皮有些發麻,拉起藍雨幕的手腕,“幹嘛?”藍雨幕沒來得及反應,逸陽便拉著她離開。
這個陰森的地方也許會與那孩子有所關聯,現在想起,那孩子的骨具逸陽依舊難以忘去,他仍然在成長,如若真的讓他找到葉苗也許就意味著這一切的結束,遺憾的是,警方拒絕了他提出的陳屍的要求,警方在葉苗母子上的工作似乎並非只是平息怨氣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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