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開始悄悄落下,岷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林子裡沒有陽光,這對近視的逸陽來說並不容易看清道路,逸陽沒有任何方向感,他正在高處往下望,下面沒有任何動靜。
“該死的!”逸陽罵道。
逸陽最終還是往岷城的方向追尋,這是最有可能的道路,當陳國遠他們剛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分鍾後的事了,全車的人都沒有與那名刑警會面,他們接到一樣的通知,高政和周世勳都在林裡,他們當中包括張清賢在內共有五人,陳國遠與他們分開各自搜索,一方保持聯繫,他們鎖定了岷城到出逃處的範圍,他們試圖與高政聯繫,但無果,而周世勳的手機也似乎是設了靜音,一直沒有人接聽,的確如此,周世勳才發現手機導致的問題時立即設置的靜音,他無法再相信警方,他害怕報警之後又會再一次面對高政,那雙虎眼讓他心驚膽戰,他看得出高政的決心,一旦落到他手上,必死無疑,他平生沒有這樣持續跑過,喘著粗氣,不斷回望,遺憾的是他沒有考慮過更好的方向,他的意識裡只有逃,因此他說逃離的方向也是格外單一的,他一直走直線,他不知道這是致命的,若非其身後的槍聲響起,他絕對會讓自己半生不死的身體停下來喘口氣,不過聽到這一槍他感覺高政奪走了他最後的希望,這一槍沒有命中他,求生意識讓他更爲驚恐地往前狂奔,高政這一槍不僅讓周世勳感到驚恐,同時也讓逸陽陳國遠他們知道了那兩人的去向,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一槍是否對周世勳已經致命,周世勳開始改變了方向,他衝向了那更少阻礙的山石路,那裡有山石,那裡有高峰,甚至他能看到那白色的山巖,那裡是密集的開發區,越過那裡,高政也就難以重新把握他的去向。
“上帝會保佑我的。”
周世勳吞了口氣,他回頭看依稀已經能夠看到稀疏的枝葉有所顫動,他忍著腹部的疼痛衝上石巖,當那一槍再度響起,那一槍準確無誤的射中他的腿,這一次,他完了,他從山巖邊即刻癱倒,他連哀叫的時間都沒有,他只是想越過這山巖,哪怕是爬過去他都不想放棄,腿上的疼痛是難以容忍的,甚至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大男人流下來眼淚,他拖著自己的腿依舊想要往上爬,雖然他知道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徒勞的,那隻冰冷的槍對著自己的後腦,他沒有勇氣回頭,他不知道此時氣喘吁吁的高政神情也是格外複雜的,沒有一個警察願意走上犯罪的道路,保衛是一種靈魂上的行爲象徵,然而毀滅是靈魂中最爲罪惡的手段,他想,天使當久了是否也就真的想要成爲惡魔。
“對不起,別怪我這麼做,我自己也,無可奈何。”高政放下了一切架子,這種選擇對他來說也是艱難的。
“我求求你,放過我,我家有的是錢,甚至能找關係幫你升職……”周世勳痛苦地哀求道。
“真的很對不起。”他低聲下氣,這把槍顯得格外沉重,他本可以一槍打死這個該死的人,可是,他再一次猶豫了。
那時,逸陽趕到了,他不敢靠近,望著他,也望著周世勳,他只是想要阻撓,“高隊長,這一槍下去你會毀了自己的。”
高政將視線轉向他“在監獄中是我殺死了李長治和李穆,周志明人是我偷偷帶出監獄的,僞裝死神後逃離也是我刻意殺害的,我害了一幫兄弟,我早就把自己給毀了。”
“這些事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又能改變些什麼?”
“爲了改變謝靜萱的選擇,當初葉苗就是因爲兇手沒有得到懲治而大開殺戒的,我無法讓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即便我選擇了錯誤的道路,爲了保護更多無辜的人,我只能犧牲自己,同樣的,我也必須殺了他。”
周世勳躺在地面上還在嗚嗚地哀叫著。
“你知道嗎,我見過那帶面具的白衣女。”
這時候,那些人也先後趕到了,陳國遠,張清賢,還有其他三名刑警。
“就在李長治和李穆被我殺死的兩天前,我見到了那個身穿白衣的女人,她告訴我關於謝靜萱的一切,謝靜萱在等待,等待著這些人迎來的最終審判,可是我們輸了,周世勳逃過了一劫。”
“我們還有機會勝訴的,你爲何要立即殺了他,這樣只會讓你自己也賠進去。”逸陽說。
“別忘了,白衣女會預言,她告訴我周世勳會全面逃脫,到時候謝靜萱的殺戮就會開始通過其他途徑蔓延。”
“爲什麼你寧可相信白衣女的話也不願意去改變她所謂的預言?”逸陽不甘。
“我已經在改變了,沒有存在死神的審判,那我就用我的審判來改變這個未來。”高政將目光移回周世勳,那痛苦的表情依舊透著掙扎之意,他苦苦哀求著,冒著眼淚,天色陰暗,這也是一種不好的預兆。
“高政,忘了當初是爲什麼要當刑警的嗎?”陳國遠喊道。
“不,我沒有忘,我永遠記得爲了保護更多的人並讓犯罪的人得到嚴懲。”
“所以你沒有必要讓自己的雙手沾上罪惡。”陳國遠繼續喊道。
“我不能讓更多的人死,那些罪魁禍首的愛人還有孩子們都是無辜的,有些年幼的孩子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父親所犯的罪,他們的性命都由周世勳來決定,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傻傻地在暗中保護他們?然後像其他隊長那樣犧牲嗎?”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站起來。”高政指著周世勳。
周世勳全身都在抽搐,靠一隻腳的力量勉強撐起身體,他的腿依舊在流血。
“我問你,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周世勳搖搖頭,語無倫次,“不,當時我只是被慫恿犯罪的,我求求你們原諒我,只要我不死,我會把我家一半的財產捐給慈善機構……”
“最後一句,”高政的搶一直對著他,說出了對周世勳而言最後能聽到的兩個字,“抱歉。”
那時,槍聲響起,那顆子彈無誤地穿過周世勳的前額,他結束了痛苦,倒在地上,全身依舊有少許的抽搐,那些人上前了幾步,無聲地阻止,但他們只能看著那個罪人在那一刻成爲一具屍體,此刻,只有他們的心顯得空白,窒息,高政舉起槍,漸漸對準了自己,逸陽搖著頭,說不出半句話,沒有上前,沒有後退。
“不!一切還有的選擇!”張清賢靠近了一步,這是他第一次感到驚慌,第一次手足無措,一種壓抑感壓在心頭。
“素雲(高政妻)和孩子(高政小兒子)還在家裡等著你呢,你不能就這麼去了。”陳國遠連忙喊道。
“我沒得選擇,我真的沒法面對自己。”高政苦笑道。
“泉歟在底下也會不安的,就算老師我求你了。”張清賢上前幾步,眼眶已經通紅,他跪在地面,教師向自己的學生下跪。
“對不起,老師,代我對素雲和孩子說聲抱歉。”他扳動了扣板,那些人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呼吸,那個人站在高處,用自己最珍貴的武器了斷了自己,那一槍,是張清賢聽過最爲沉重的。
天,好陰沉,起了風,那一切都靜下來,高政的軀體從那高高的山巖倒下,像一尊巨人的雕像,無聲無息地摔下。
張清賢只感到胸口傳來一陣絞痛,陳國遠他們衝上前,在他旁邊衝過,張清賢垂下頭,捂著自己的胸口,他聽不清陳國遠他們在喊些什麼,數月前,高泉嶼在高政面前倒下,數月後,高政在張清賢面前倒下,父子,師生,再一次,子輩倒在父輩面前,他們都爲了一個正義而去守護,而去犧牲,儘管他們選擇的方式並不相同,但卻同樣那麼偉大。
我怎麼向素雲和孩子交代呢?
靈案社,陳宇隊長死了,林銘隊長死了,伯恩隊長死了,高政隊長死了,一個案子幾乎讓整個靈案社坍塌,高政用自己的方式結束了謝靜萱的復仇,沒有人會以他爲恥,他的作爲也許讓人心痛,但卻讓人認同,如果沒有他,警察局裡也許會有另一個人選擇與高政同樣的方式,只不過,高政總是要比別人承擔多一點,因爲,他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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