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棵擎天的扶桑樹下,有一座草廬,比鄰而居。
“夕顏嬸嬸在嗎?”帝茗玥拉扯著嗓子,奶聲奶氣地喊道。
“夕顏嬸嬸在嗎?”小跟班幽無傷也跟著喊道。
“噓——”虛空鼠見帝染軒的臉色很不好,便拉住了帝茗玥和幽無傷,做了一個小聲喧嘩的動作。
帝茗玥和幽無傷也是小人精,當(dāng)即對視一眼,不再呼喊。
扶?;h飄灑灑,空中一片紅云,只是那火若彩云的扶桑花還未落地,便自動化為灰燼,消失在天地間。
扶桑從花來不會化作泥塵。
巨大的扶桑樹下,一個身穿白色衣袍的年輕男子盤膝坐下,容貌宛如冰雕玉琢一般,俊美非凡,十年過去,竟沒有一絲變化。
夕顏坐在青年男子旁邊,偎依在他身旁,望著空中飄飄灑灑的扶桑花,臉上露出了追憶之色。
依稀回到了無盡湖邊,兩人望著波光粼粼的湖水,漫天飛舞的扶搖花,暢想著未來,暢想著白頭偕老。
只是如今這一切……
斯人尚在,但此情卻只能追憶。
望著扶桑樹下的身影,帝染軒輕嘆一聲,堅毅的臉龐露出了傷懷之情,十年的征戰(zhàn),早已將他的心磨礪得堅硬無比,可是只要一想起暮無顏和凌絕,他的心依舊會很痛。
這種鉆心入腑的痛,從未減輕過半分。
“夕顏,逝者已逝,你也要為自己打算啊?!彪m然心中疼痛不會比暮無顏少半分,但他還是開口道。
相信凌絕在天之靈,也不會看到夕顏如今這幅模樣,他最大的渴盼,便是夕顏快樂。
“陛下,凌絕說過,他最害怕孤單,小時候經(jīng)常一個人呆在屋子里,不能出去,那時,他望著門窗緊閉的屋子,非??謶?,黑暗來臨時,更是嚇得眼睛都不敢睜開,那時陛下還夸凌絕是個好孩子,只要天一黑,他就會閉上眼睛乖乖睡覺。其實……其實他是怕黑啊……”夕顏站了起來,望著宛如雕塑一般的凌絕,柔聲說道。
帝染軒的心中猛然一痛,那時,他為了能在殘酷的皇室中生存下來,處心積慮,裝瘋賣傻,全部的時間用來生存下去,對弟弟的關(guān)懷,卻是少的可憐。
原來弟弟是一只怕黑,所以才天一黑就乖乖睡覺啊。
帝染軒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
“我答應(yīng)過凌絕,不會再讓他害怕,無論白晝,無論何地,我都要陪著他,走完這一生的?!毕︻亪?zhí)著地說道。
“可是……夕顏……你可曾想過,凌絕最大的希望是什么?”帝染軒目光微微一動,對于這個最心愛的弟弟,他的愛并不會輸給夕顏多少,但他也清楚凌絕,若是凌絕在世,絕不會讓夕顏枯守這里的。
十年了,夕顏將人生中最美好的歲月托付在了這里。
已經(jīng)足夠了!
若說還要陪伴,應(yīng)該是他這個哥哥要做的了。
若還是要讓夕顏在枯守在這里,對她未免太過不公平。
斯人已逝,但生者還是要繼續(xù)活下去。夕顏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的。
“陛下,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可是……”夕顏轉(zhuǎn)過身,一雙眸光清澈清明地望著帝染軒,道,“我曾聽聞,萬年前,神女為了封印兇獸王,不惜燃燒自身精血,而她的愛人,便在海底深淵,封印之地的上方,挖掘了一個石洞,相伴一生,至死不渝?!?
帝染軒身軀微微一震,夕顏所說的,他又何嘗不知,特別是功力已精進(jìn)到幾乎可以匹敵大圣羿境界的他,已隱隱復(fù)蘇了一些前世的記憶。
當(dāng)年一役,神女為了保護(hù)她最愛的人,所以當(dāng)年一戰(zhàn),并未讓“他”參與,只是“他”的一生,還是選擇了陪伴神女。
縱然??菔癄€,兩不相見,但“他”依舊義無反顧,最終化為石像,枯守著神女。
“我和凌絕的情或許比不上神女和他的愛人,但我們的決心卻也不會輸給他們的?!毕︻佈銎痤^,清澈的目光中透著執(zhí)拗的倔強,這是任何人無法反駁和勸慰的。
“況且,我從未相信,凌絕的魂真的散了,他一直都在的,終有一日會蘇醒過來的。而我,修煉了法術(shù),壽命遠(yuǎn)比普通人要長,容貌也可以保持青春,所以,我要等,等到凌絕醒來?!?
夕顏輕輕一笑,仰頭望向巨大的扶桑樹干,仿佛看到了凌絕的魂,輕聲呢喃道。
帝染軒背負(fù)著手,仰望著高聳入云的扶桑樹,心思如扶?;ㄒ粯?,飄落,成灰,飄落……
“爹爹——”忽然,帝茗玥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好像感覺到了叔叔的神魂,就在這個大樹里。”帝茗玥指著巨大的扶桑樹,很肯定的說道。
“我也是,我也感覺到了,凌絕叔叔還在呢,只是神魂和扶桑樹幾乎化作了一體,等等,不對——”帝茗玥的小跟班幽無傷也跟著說道,只是小臉忽然微微一變,顯得有些不肯定。
“是啊,好奇怪啊,凌絕叔叔的神魂……”帝茗玥仔細(xì)感應(yīng),彎彎的眉毛皺在一起,顯得很是疑惑。
“你們……你們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夕顏猛然轉(zhuǎn)過頭,飛掠到帝茗玥身前,雙手抓著帝茗玥的小手,激動地說道。
“嬸嬸,你抓疼我了?!钡圮h嘴巴一扁。
“對……不起……嬸嬸太激動了……玥兒,無傷,你們快點告訴我,是不是感應(yīng)到了凌絕的神魂?”夕顏清淡無波的臉上滿是期待和希冀。
“玥兒,無傷,快將你們感應(yīng)到的告訴我們?!蓖瑯蛹鼻械倪€有帝染軒,他知道這對小活寶素來不凡,當(dāng)年在神殿里,這兩個小家伙就能借助綠洲之心,和賽扁鵲對話,一五一十地將很多**事情告訴給賽扁鵲聽,還害的幽和帝染軒兩人大打出手。
“叔叔的神魂很奇怪……”帝茗玥閉上眼睛,像是在感應(yīng)什么,緩緩說道。
“姐姐,或許我們兩個合力才能找到凌絕叔叔的神魂呢。”一旁的幽無雙睜開眼睛,道。
“對呀,我怎么沒有想到?!钡圮h眼睛一亮,,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兩人拉著手,神識合在一起,開始搜索巨大扶桑樹中凌絕隱藏的神魂了。
夕顏和帝染軒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特別是夕顏,身子微微前傾和顫抖,一旁的帝染軒也不枉多讓。
天可憐見,若是凌絕復(fù)蘇……
就在眾人心情萬分緊張地時候,就聽到帝茗玥和幽無傷忽然一起脆生生地說道:“找到了!”
只見兩個小家伙手拉著手,身形飛起,朝著巨大的扶桑樹飛去。
帝染軒和夕顏趕忙跟在身后,帝染軒鷹目四環(huán),后背的破日箭微微顫抖,以免發(fā)生一切預(yù)料之外的事。
“找到了!”帝茗玥和幽無傷再次歡呼一聲,在一處扶桑樹的枝丫處停了下來。
八棵扶桑樹生長在一處,占地千百里,其枝葉更是如海洋一樣浩瀚紛繁,再加上凌絕的神魂晦澀隱匿,便是帝染軒和夕顏,都探查不到他的神魂波動。
也只有這兩個特殊的小家伙,方才能探尋到吧。
夕顏身軀微微輕顫,她強忍著心頭的激動,深呼吸一口,努力作出一副平靜的樣子,目光朝著這處枝丫望去。
如此近的距離,她也感受到了凌絕的神魂波動。
沒錯,就是凌絕的,可正如帝茗玥和幽無傷兩個小家伙所言,凌絕的神魂很奇怪,像是一種融合,又像是一種蛻變。
怎么說呢,反正凌絕的神魂氣息,已有了很大的改變。
撥開繁茂的枝葉,在夕顏等人期待激動的眼神下,赫然露出了一處以扶桑樹最柔軟枝條編織的巢穴,巢穴中,有一枚金色的巨蛋。
“這是……”帝染軒神情變化,仔細(xì)探查這枚巨蛋,臉上露出了震撼之色,“這是孕育金烏的卵!”
“怎么會這樣……”夕顏也由一開始的激動變?yōu)檎鸷澈兔悦!?
“凌絕叔叔出來不會變成一頭金烏了吧……”帝茗玥小聲地說道,可是還沒說完,便被帝染軒用嚴(yán)厲地眼神給止住了。
帝茗玥有些委屈,撅起了嘴,胖嘟嘟的小手朝金烏卵伸去。
“住手!”帝染軒見帝茗玥居然伸手去碰金烏卵,神色驟然一變,連忙喝止。
可是已經(jīng)晚了,因為金烏卵是帝茗玥和幽無傷首先發(fā)現(xiàn)了,因此這兩小家伙站在最前面,離金烏卵只有不到一尺的距離。
此帝茗玥的小手已輕輕松松的碰到了金烏卵上。
金烏卵比普通的飛禽卵要大的多,而且最為奇異的是蛋殼上面有很多繁復(fù)、古樸的花紋。
當(dāng)?shù)圮h的小手忽然觸碰到金烏卵上時,金烏卵蛋殼上的花紋忽然綻放出一道道明亮的光芒,而這時,原本安靜的扶桑樹,像是掀起了巨浪的海洋,風(fēng)波驟起。
“小心!”帝染軒輕叱一聲,神光一卷,已然將帝茗玥和幽無傷卷回,同時命令眾人,飛身后退。
八棵扶桑樹忽然瘋狂地涌動起來,漫天的扶桑花還未在落在大地,便已化為了泥塵,方圓千百里內(nèi),除了“沙沙”的樹枝聲,還有便是那絢爛的扶?;?。
一團(tuán)神光忽然從絢爛的餓扶桑花海中升騰起,其中還伴有一聲響亮的鳴叫聲,那聲音不大,卻像是突然從心頭響起一樣。
這一刻,這片大陸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個奇異的叫聲。
金烏王要誕生了?
眾人面面相覷,除了難以言表的喜悅外,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凌絕不會重生成一頭金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