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姬面色一紅,低聲道:“奴婢……兩年前曾被王靖酒后輕薄,雖未得逞,但卻留下病根。只要有男子碰觸,奴婢便會失去知覺。醒來之后,就發(fā)現(xiàn)刺傷了他。”
“只要有男子碰觸?”司馬明昊皺皺眉頭:“莫非你被打入冷宮之后,竟還有人敢放肆?”
“一個看守的禁軍校尉。”云姬面色肅然:“不過聽說在皇宮攻破的時候,被亂箭射死。若不是他,奴婢也不知道竟患了這個怪病。”
司馬明昊冷冷地道:“那校尉應(yīng)該慶幸自己戰(zhàn)死。”
須臾,又道:“你這怪病雖蹊蹺,倒是能保住你清白之身。”
云姬看不出司馬明昊的神情,不知道他這話是夸贊還是不悅,也無法接話。
倒是司馬明昊又道:“你好好休養(yǎng),今日本王說的你只記在心里便是,至于瑄華宮那邊……等你好了,再作打算。”
“是,殿下。”云姬低聲回答著,雖然司馬明昊今日所說的,令云姬感到一些安慰,但司馬明昊對自己的了如指掌,也讓云姬心生驚懼,愈加覺得這深深宮院處處有眼線,自己今后的前途反而變得更加叵測。
瑄華宮中,齊玉珠再次看了一遍云姬給的紙條,臉色更加晦暗。這上面的罪狀不但清晰,而且每一條都有證據(jù)可查。
若是這奏折到了司馬燦手上,難說他還會選擇無視。
“哥哥也太疏忽體了,怎會讓人抓住這些證據(jù)!”齊玉珠皺皺眉頭,抬手將紙卷在蠟燭上點燃。
“流蘇,給本宮研墨,本宮要寫封書信給哥哥。”
流蘇急忙從外面進來,道:“是,淑妃娘娘。”
東宮太子書房中,司馬明卓皺眉問道:“皇兄,那封彈劾齊建業(yè)的折子,你真不打算遞給父皇?”
“父皇對齊妃寵溺,但凡齊建業(yè)的彈劾折子都原封不動打回來,根本不看,遞上去也沒用。”司馬明昊淡淡地道。
“可如此拖延下去,淮南州叛軍始終不能平定,既浪費國庫財力,又有損大魏國體。”司馬明卓道:“就在前日,齊建業(yè)又直接上奏皇上,請示調(diào)撥白銀十萬兩用于剿匪。”
“齊建業(yè)如此猖狂,只因為未被人抓住證據(jù),若是知道現(xiàn)在我們手上有真憑實據(jù),便定會收斂。不過若是父皇不作為,貿(mào)然進言,倒是害了那個上奏的人。”
司馬明昊目光中寒光閃閃:“現(xiàn)在若是想改變局勢,只能在不暴露奏折的前提下,讓他知道我們掌握了這些關(guān)鍵證據(jù)。”
司馬明卓一愣:“可如何既不讓父皇看奏折,又能讓齊建業(yè)知道咱們掌握了證據(jù)?”
司馬明昊唇邊浮起一絲頗有深意的微笑:“本王相信,那消息,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路上了。”
千里之外,淮南州,淮南河在月光下靜靜流淌。
河面上一搜掛滿燈籠的豪華游船正緩緩行駛,燈火輝煌之中,不時傳來樂聲和嬉笑聲。
四周數(shù)艘小船載著全副武裝的士兵,緊緊跟隨。
幾個河邊酒肆對飲的百姓遠遠地看著這場景,便借著酒勁低聲議論道:“看見沒,那便是刺史齊建業(yè)大人的龍舟了。”
“這龍舟的規(guī)模恐怕連晉安皇城都沒有吧。”
“齊大人就是皇親國戚呀,當今皇上最寵愛的淑妃娘娘就是齊大人的親妹妹。”
“聽說齊大人結(jié)交甚廣,連那些廢帝黨羽都跟他稱兄道弟。”
“哎呀,這可不能胡說,會掉腦袋的。”
“有啥不能說的。”一個面紅耳赤的漢子噴著酒氣道:“那艘船上現(xiàn)在就有叛軍首領(lǐng),而且還有齊建業(yè)給自己選的五個小妾。你們沒聽說嗎?那是借著給皇上選舞姬的時候……”
“喝多了,喝多了。”一個人急忙上來拉住那漢子,幾個人扔了銅錢在桌上,趕緊散了。
淮南州刺史官府,幾頂轎子在士兵們的簇擁下,進到府里。
兩個家丁急忙上前,將一個身高體胖、身著緞面常服的中年人從轎子中架出來,正是刺史齊建業(yè)。
“老爺,您這是喝了多少。”齊建業(yè)夫人——林氏皺著眉頭狠狠地瞪了一眼從另外轎子中鉆出來的幾個年輕侍妾:“都是死人么!既然跟著去,也不勸老爺少喝點!”
“別罵她們,是我今天高興,多喝了幾杯。”齊建業(yè)嘟噥著,被扶進臥室。
林氏將左右遣下去,自己親自服侍齊建業(yè)。
齊建業(yè)打著酒嗝道:“夫人,你真好。等那十萬兩白銀到了,我給你買一串上好的祖母綠。”
“行啦,大人!”林氏不悅道:“今日宮里來信了,淑妃娘娘說,那十萬兩白銀要暫緩。”
“什么?為何如此?”齊建業(yè)皺皺眉頭:“我那皇帝姐夫,不是這么快就有了新歡吧。”
“嗨!別借著酒勁瞎說了,你自己看看吧。”林氏說著將一封信遞過來。
齊建業(yè)打開看著,臉色漸漸地變得青白起來,一層冷汗從額頭上冒出,酒明顯醒了一大半。
林氏低聲道:“娘娘讓你想想,身邊有什么人是不可靠的。這些個細節(jié),如何就被人知曉。”
“不管如何被人知曉,若是皇上追究起來,都是無法隱瞞的事實。”齊建業(yè)瞪著雙目,神情慌張地思忖道:“如今之計,恐怕只有我先立一個大功,才能掩蓋這些。”
林氏皺皺眉頭:“立一個大功?老爺指的是……”
齊建業(yè)將那封信放到蠟燭上點燃,火光熊熊,映照出齊建業(yè)陰狠的目光。
半月后,叛軍首領(lǐng)季傳海,帶著自己的人馬,興高采烈地來到淮南州北山校場門口。依慣例,摘下武器交給士兵們。
“哎呀,齊大人,讓你久等了。”季傳海一見齊建業(yè)就下馬道:“說來也要怪你,前幾日你送給我的那個侍妾實在太過溫柔,本將軍每日里要起床都很難哪。”
齊建業(yè)哈哈一笑道:“季將軍喜歡就好,以后有看上的美女,但凡在淮南州,你盡管跟本官開口。”
兩人攜手來到校場點將臺坐下,齊建業(yè)指指場下整齊的軍隊道:“季將軍,此次齊某特地將精兵良將帶來與你操練,是不是很夠朋友。”
“當然,當然,真是很感激齊大人。”季傳海嘆氣道:“晉王的常山軍實在厲害,本將軍要調(diào)到那里心中實在沒底,若得齊大人指點一二,自然是再好不過。”
“哎,季將軍客氣。您愿意將部隊調(diào)走,齊某已經(jīng)萬分感激,這點小忙不是應(yīng)該幫的。”說罷揮揮手,幾個士兵抬了五只大木箱過來,一看便知十分沉重。
齊建業(yè)示意手下打開箱子,里面居然全部是一錠錠排列整齊的黃金。
“這些不成敬意,算是給季將軍路上的盤纏。”
季傳海眼珠子幾乎瞪出來:“哎呀,齊大人太客氣了。”話雖這么說,卻連忙給手下使個眼色,將五箱金子盡數(shù)手下。
“齊大人,咱們雖然各司其主,但卻有著兄弟情義。以后若有用得著本將軍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齊建業(yè)也動情地道:“唉!原本咱們在此互惠互利,可是你也知道,形勢所迫……”
“本將軍理解。”季傳海認真地道:“齊大人放心,本將軍最遲三天,便撤離淮南州,永不再回來。”
此時,齊建業(yè)的手下來報:“大人,已經(jīng)準備好了,操練是否開始?”
齊建業(yè)對季傳海道:“季將軍,你來發(fā)號施令如何?”
季傳海欣然接過士兵手中的指揮旗,立在點將臺上,看著下面黑壓壓的大魏士兵和自己的隊伍。
雖然他們都是手持木制武器,卻一點都不亞于任何精兵強將。
季傳海滿意地點點頭,伸手將指揮旗舉過頭頂。突然,他面色一變,手捂著喉嚨晃晃,從點將臺上一個跟頭栽了下去。
廢帝士兵一陣大亂,卻沒料到校場兩面的門突然打開,守在門邊的廢帝士兵尸體被扔進校場。
淮南軍已經(jīng)飛速撤退到門后面,廢帝士兵醒悟過來的時候,全部成為甕中之鱉。
一聲唿哨,十數(shù)個木桶從四面八方扔進校場,摔得粉碎,里面的液體紛紛灑在士兵們的衣服上。
“火油!是火油!!”濃烈的氣味頓時飄散開來,廢帝士兵們驚慌失措地涌向點將臺。怒吼道:“殺了齊建業(yè)!他騙了我們——”
但為時已晚,帶著火焰的箭雨點般飛進校場,瞬間廢帝士兵象被收割的麥子一般紛紛倒地。沒有被箭射到的,也被火焰點著衣服。
火借油勢,油借風(fēng)勢,校場立刻變成一片火海,廢帝士兵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仿佛赤炎地獄一般。
齊建業(yè)唇邊浮起一絲冷笑:“對不住了,季將軍,若你不死,便是本官亡!”
晉安皇宮中,司馬明昊從上書房走出來。
等在門外的司馬明卓急忙迎上去問道:“皇兄,是真的么?齊建業(yè)剿滅了淮南州的廢帝軍?”
司馬明昊點點頭,面色平靜地道:“父皇剛剛下旨,晉封齊建業(yè)為淮南侯,賜京城晉安官邸一座。”
“呵呵,真是豐厚的封賞!”司馬明卓冷笑道:“齊建業(yè)不但搜刮完了淮南州的民脂民膏,竟還得到父皇獎賞,我們這次又疏忽了。”
“不盡然。”司馬明昊道:“淮南州地處要害,本就是廢帝軍團的固守之地。除了季傳海,那里還有三股勢力,原本都跟齊建業(yè)有瓜葛,這次想來必不敢再做第二個季傳海。”
“齊建業(yè)自己自然也清楚,再留在淮南州,遲早被叛軍暗殺,此次已經(jīng)請旨調(diào)回晉安。如此一來,那十萬淮南軍,便不應(yīng)再由他來指揮。”
司馬明卓頓悟道:“原來如此,怪不得皇兄也并不著急。”
“此次連環(huán)計,要齊建業(yè)被牽著鼻子走,便會有損失,本王已經(jīng)做好準備。”
司馬明昊道:“而且,齊建業(yè)似乎對于那些證據(jù)極為重視,不但沒有再要那十萬兩白銀,此次進京謝恩,還將季傳海處繳獲的銀兩、字畫古董都悉數(shù)帶回,獻給父皇。”
司馬明卓皺眉道:“說起上次那彈劾的奏折,臣弟一直不明白,為何是曲州刺史上奏?雖說兩地距離很近,他又是如何弄到那些證據(jù)?”
“因為曲州刺史是左丞相莊卿則的學(xué)生。他上折彈劾,于情于理都恰當?shù)暮堋!彼抉R明昊說著,唇邊浮起一絲冷笑:“鷸蚌相爭,漁翁才能得利。莊氏和齊氏現(xiàn)在都是朝中最有勢力的外戚,他們?nèi)羰菦]有紛爭,司馬家還如何守得住大魏。”
司馬明卓恍然,笑道:“皇兄真乃高人,如此一來,便是一石二鳥,真令臣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