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 您沒事吧?”路元里見狀急忙問道。
“沒事,這側殿有些冷,路公公去幫我拿個炭盆進來吧。”謝林媛面色如常地微笑著。
路元里應聲下去, 謝林媛卻急忙放下畫筆, 立在側殿的門后, 仔細傾聽著前殿的聲音。
前殿中, 秦陽將那托盤翻轉過來, 只見托盤下面有個明顯的凹槽,兩指寬,上面的兩個木卡已經(jīng)斷裂。
“屬下已經(jīng)將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匕首跟這凹槽作了對比, 剛剛好。”秦陽道。
司馬明昊看著那托盤,冷聲道:“知道這是誰放在齊建業(yè)面前的么?”
秦陽面露猶豫著看看司馬明卓, 司馬明卓急忙道:“那晚在宴會上服侍的宮人已經(jīng)盤查過一次, 尚未發(fā)現(xiàn)線索。現(xiàn)在準備再好好盤問下遞送糕點的宮女。”
“定要查問清楚, 不論任何手段。”司馬明昊目光冰冷地道:“一旦查出來,不要送往召獄, 直接押進禁衛(wèi)軍大營,秘密審訊。”
又道:“此事必不能聲張,御林軍那邊還虎視眈眈呢。”
“是,殿下!”
秦王王府中,司馬明軒面色慍怒地瞪視著立在堂下的御林。
“已經(jīng)過去這么些天, 為何還無進展?當日宴會廳是御林軍守衛(wèi), 怎會半點事情都查不出來!”
御林軍指揮使張躍低頭道:“回稟殿下, 那日事出突然, 禁衛(wèi)軍先行進入宮殿, 將殿中一應證物都封存入庫。我們雖據(jù)理力爭,卻依然未能看到任何有用的證物。”
“什么?!”司馬明軒雙眉緊鎖:“怎會如此?”
張躍道:“禁衛(wèi)軍有太子殿下和晉王殿下做后盾, 根本不將御林軍放在眼里。恐怕只有皇上的圣旨,才能讓禁衛(wèi)軍將那些東西交出來。”
司馬明軒面部肌肉動動,思忖片刻道:“兇器呢?是否也在御林軍手中?”
“聽說是在他們手上。”
司馬明軒點點頭:“好,本王去找父皇。”
皇宮上書房外,司馬明軒面色頹然地走出來。
“秦王殿下!”身后一個聲音叫住了司馬明軒,司馬明軒轉身看見是齊天佑走來,硬露出個笑容道:“表兄。”
“這是怎么了?垂頭喪氣的。”齊天佑問道。
“還不是舅舅的案子,禁衛(wèi)軍將所有證據(jù)封存,御林軍雖然空擔了個守衛(wèi)的名聲,卻一點權利都沒有。”司馬明軒嘆氣道:“方才去找父皇,想讓他下旨共享證據(jù),父皇卻說有皇兄在,讓本王先靜觀其變。”
“哼,看來皇上還是更加信任太子。”齊天佑冷笑道:“雖然我姑母甚是受寵,卻竟絲毫都不能動搖司馬明昊的地位。”
司馬明軒無奈道:“皇兄由先皇后一手教養(yǎng),甚得父皇之心,想來是無人能夠取代的。”
“心中的位置無法取代,沒有關系,別的位置……我的秦王弟弟,你都沒想過要取而代之么?”
“別的位置?”司馬明軒皺皺眉頭,知道齊天佑說的什么,面色一寒道:“表兄,這話也就在本王面前說說罷了,本王不計較,也望表兄莫要再提。”
“好好,不提,不提。”齊天佑笑笑,上來摟住司馬明軒的肩膀道:“既然事情已經(jīng)如此,你郁悶也是沒用。不若本侯請你去教坊司聽聽新詞,那里新晉的花魁,那是能歌善舞,最能解憂了。”
司馬明軒推辭不過,值得跟著去了。
東宮之中,謝林媛自從書房里聽見司馬明卓說的那件事情,便坐立不安起來。
那日宴會之上,因為看著司馬明昊和云姬卿卿我我的十分不悅,謝林媛多喝了幾杯。正胃口不適的時候,點心端來。
因端到齊玉珠面前的那盤上有謝林媛愛吃的酥玉糕,不禁多看了幾眼。卻正看到一個宮女將盤子放在齊玉珠面前,全嬤嬤卻說了句什么,齊玉珠揮揮手,盤子便轉移到齊建業(yè)面前桌子上。
雖然并未看見司馬明卓拿到書房那個托盤,但司馬明卓的描述卻跟謝林媛記憶中的事實很是相符。
思忖了三天,謝林媛還是決定將自己的這個發(fā)現(xiàn)告訴司馬明昊,不管是不是她看到的事情,總還是有點線索,可以幫助司馬明昊推進案子的進程。
而且,謝林媛也有個小心思,這么重要的線索,還換不來司馬明昊的青睞么?
念及如此,謝林媛先讓香荷去打聽司馬明昊的行程,香荷回來稟報道:“回娘娘的話,殿下今日一早便去了禁衛(wèi)軍大營,要傍晚才能回來。”
謝林媛聽了道:“吩咐小廚房,讓他們燉上黨參鹿筋湯,要小火慢燉,待殿下回來正好喝。”
“是,娘娘。”
“還有,將前些時候哥哥送來的西域香料拿來,燒了熱湯,我要沐浴。”
香荷急忙出去一番準備起來,那西域香料是西域皇室專門用來沐浴的,中原并不能見。
泡在湯中,不但能似的肌膚細嫩,通體還能發(fā)出暗暗的花香。
香荷一邊服侍著謝林媛沐浴,一邊贊嘆道:“娘娘,這香湯真是好聞,如此誘人香氣,殿下定會喜歡。”
謝林媛淡淡地笑笑:“但愿吧。”
當謝林媛將那件藕荷色宮錦褙子穿好的時候,小太監(jiān)來報,說司馬明昊的轎輦馬上到。
謝林媛急忙披上淡粉色宮錦配白貂絨領子的大氅,搖搖曳曳地往冬宮門口迎過去。
“娘娘這身真是淡雅脫俗卻又不失清麗,襯著這東宮的白雪,再也沒有能搶了風頭的。”
香荷的夸贊謝林媛很是受用,她一向自視甚高,若不是父親振國候死得早,恐怕太子妃的位置輪不到莊秀雯。
謝林媛父親謝天是司馬燦的副將,兩人出生入死,幾乎可以說是共同打下一片天。
可惜謝天是個沒福氣的人,打入關內(nèi)的時候被敵人偷襲,亂箭射死。
司馬燦重情重義,將謝天的一雙兒女帶在身邊。
謝林媛自由便喜歡司馬明昊,于是讓哥哥去表達心意,成功成為司馬明昊的側王妃。
但她卻沒想到,進了東宮竟然并未像自己想象的終于能跟司馬明昊舉案齊眉。事實上,司馬明昊連后妃們的寢宮都未曾踏入過一步。
心高氣傲的謝林媛不像莊秀雯,新婚之夜被晾了一晚就鬧到合宮盡知。
她只默默地努力著,尋找一切機會待在司馬明昊身邊,她相信,憑借自己的溫柔賢淑、知書達理,定會讓司馬明昊心動。
卻哪里知道,半路上突然來了個云姬,讓她一切的愿望都落空了。
謝林媛想著,伸手摸了摸頭上東珠配白玉的花鈿,和那支銀絲點藍步搖一起,都是哥哥——吏部尚書謝啟正專門找晉安最好的工匠定做。
謝林媛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穿戴著這一身突顯雅致高貴的行頭,去打動司馬明昊的心。
雖然云姬的得寵讓謝林媛嫉妒到心中似火燒一般,但她卻篤定,司馬明昊既然開了這個先河,那么遲早她也會得到恩寵。
“鹿筋湯備好了么?”謝林媛邊走便問道。
“娘娘放心。”香荷壓低聲音道:“按照您的吩咐,加了好多料。”
謝林媛挑挑眉毛,一切成竹在胸。
正走到前院,司馬明昊也邁步進來。謝林媛心跳如鼓,再次伸手扶了扶那步搖,確定一切無虞,便邁步要迎上前去。
剛邁出一步,卻渾身一震,冷下臉來。
只見云姬從對面走來,幾乎是撲進了司馬明昊的懷抱。
司馬明昊原本冷漠如霜的面孔,立刻仿如冰消雪化一般,伸手將她攬進懷里。
云姬身著那件司馬明昊送與她的雪狐大氅,依靠在司馬明昊胸前,更顯得嬌小玲瓏。
她仰著精致的小臉,甜笑著不知道跟司馬明昊說了什么。司馬明昊唇邊竟泛起一絲微笑,伸手在她頭發(fā)輕輕撫摸一下,又將大氅的狐皮領子幫她系緊,攬住她的肩膀,相攜著走向雎悅宮。
這場面讓謝林媛連冬日的寒冷都忘卻了,因為她的身心都仿佛跌進了冰窖。
司馬明昊這極致寵溺的神情她連見都沒有見過,再沒想過司馬明昊眼中會有那等溫柔暖人的光芒。
“娘娘……”香荷看看面色蒼白的謝林媛,輕聲道:“您還去么?”
謝林媛咬咬牙,面色如霜地緊走兩步,疾聲道:“殿下!殿下慢走!臣妾有話要說。”
司馬明昊聞言轉過身,見是謝林媛。
不知道是不是謝林媛的錯覺——司馬明昊的面色突然冷下來,似乎不大耐煩地微蹙下眉頭。
“妾身見過側妃。”云姬倒是很知禮數(shù)地行了禮,但在謝林媛看來,卻仿佛是故意做給司馬明昊看。
要知道,雖然她比云姬冊封的早,但在月俸上,司馬明昊卻給了云姬不亞于太子妃的待遇,等于是暗自將云姬的地位抬高許多。
所以云姬的禮數(shù),在謝林媛看來就仿佛是再打自己的臉。
謝林媛胸中一口悶氣憋著,若不是還有一絲妄想支撐,恐怕當場暈厥過去。
謝林媛緩緩情緒,強擠出來一絲笑意,道:“殿下,臣妾能不能到殿下書房……”
“明日再說罷,今晚本王累了。”司馬明昊打斷謝林媛的話道:“明日巳時來書房,本王讓路元里將畫拿給你。”
“臣妾并非……”
“跪安吧。”司馬明昊沒有再給謝林媛說話的機會,扶著云姬的臂膀徑直走進雎悅宮中。
謝林媛愣在原地,半響沒有動。不是她不想動,而是根本動不了。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北風驟起,謝林媛從來沒感到這么冷過,冷到心肝肺都仿佛凍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