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云姬意識慢慢回轉,她想起身,卻覺得身體仿佛放在籮筐之上, 晃來晃去。
云姬覺得不對勁, 猛地睜開眼睛, 入眼的竟然不是熟悉的緋色落賬, 而是一輛馬車厚實的烏布棚頂。
“啊!”云姬猛地坐起來, 一個女子的背影出現在眼前。
“你醒了。”女子的聲音很冷,但卻十分熟悉。
她轉過頭來,一雙細長的眼睛盯著云姬:“若想活命, 便老實呆著,我能讓你活著從宮里出來, 也能讓你馬上死在這里。”
“藍……藍月!”云姬大吃一驚。
此時的藍月, 一身青色布衣, 頭發利落地挽成一個高髻在頭頂,別一支竹簪, 平日里一貫的嫵媚嬌嗲蕩然無存,反而渾身籠罩著一層冰冷的殺氣。
“是你?”云姬恍然:“那日在永巷胡同里的,跟全嬤嬤和賈維密會的那個女人,就是你!”
藍月冷冷一笑:“現在才察覺到么?哼!冰雪聰明的云嫡妃,你還真是幫了我不少的忙。”
云姬瞪大雙眼, 難以置信:“那日齊建業遇刺, 難道也是你……”
“不, 齊建業不是我殺的。”藍月面色一沉:“那晚我的目標是司馬明昊, 可誰知道卻被他利用殺了齊建業, 還刺傷了我。哼!讓我抓住那個潛伏的細作,定將他千刀萬剮!”
云姬渾身仿佛被澆了一瓢冰水, 從頭冷到腳。她萬萬沒想到,這個慣會諂媚的藍月,竟然是宮中逆黨的首領!而且自己,竟然還一次又一次幫了她。
云姬思慮翻涌,郁悶之極,只覺得懊悔自愧。突然胸口一甜,“哇”地吐上一口血來。
藍月皺皺眉頭,慌忙上前扼住云姬的脈門,云姬咬牙掙脫,厲聲道:“別碰我!”
“你不怕死么?”藍月挑著細長的眼睛看著云姬:“你身懷有孕,又氣血攻心,若我不管你,你或許活不過明天。”
“那就讓我死好了!”云姬伸手將嘴角的血跡抹去,咬牙道:“我死也不用你這個廢帝的走狗來管。”
“哼!都到了這般時候,還嘴硬。”藍月說罷,馬車正好停了下來。她伸手撩開車簾:“先看看自己的處境,再逞英雄吧。”
馬車外面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荒涼的山脈,接著便是黑壓壓的士兵。
云姬被藍月連扶帶拉地弄下馬車,驚慌地看著四周。
“張大人,人我帶來了。”藍月對一個迎上來的中年人道,那人正是張云昌。
張云昌看了看云姬,點點頭道:“陛下在后面等著,帶她過去吧。”
云姬聽到“陛下”二字,心沉到谷底。可她知道自己逃走是不可能的,也只得跟著藍雨和張云昌走進眼前的那處破廟。
凈禪寺中,司馬明昊看著部下打掃戰場,此次突襲格外成功,不但將王靖調來的三萬軍隊滅掉兩萬,還順利地端了凈禪寺這個心腹大患。
突然,外面一陣馬蹄聲傳來,馬還沒站穩,就見指揮使張躍匆匆跳下來,跑到司馬明昊身邊喘著粗氣道:“殿下……不好了,東宮出事了!”
東宮之中,雎悅宮,司馬明昊面色寒冷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寢宮。身后跪著的鳳舞抽泣著道出事情經過,道:“殿下,你走之后,娘娘便一直心神不寧。連畫都沒有畫過幾張,只說要等您回來,有話要講,誰知道卻……”
司馬明昊眼神動動,看向靠在窗戶邊的書案,上面放著云姬繪畫的東西。他走過去,隨手翻了一下,面色一震,伸手從一摞廢稿中抽出幾張畫來。
那是幾幅一模一樣的小畫,小畫上的內容,司馬明昊再熟悉不過,那便是當年自己重金購買的云姬隨筆。
看來云姬對于那幅畫被謝林媛撕壞,還是耿耿于懷,似乎正在重新畫。
翻到最后一幅,上面有一行字跡,司馬明昊看著,眼神中的復雜神情漸濃。
顯然畫到這副,云姬已經沒了信心,用筆在畫上畫了個大圈,草草寫了行字:除卻“南山”不是云。
司馬明昊驟然想起來自己那幾天的態度,顯然云姬已經感覺到了。司馬明昊面色復雜地皺皺眉頭,剛要轉身叫張躍,卻聽見雎悅宮門口一陣騷動。
“什么事!”路元里低吼著跑過去,卻只見香荷哭著抓住兩個禁衛軍的胳膊道:“求求你讓我進去吧,謝側妃已經一夜未回宮了。”
司馬明昊眼中露出厭惡的神情,不知道這又是謝林媛的什么把戲。路元里知道司馬明昊的一絲,急忙低聲勸道:“香荷姑娘,你也看到了,現在不是謝側妃來胡鬧的時候。”
“不!殿下!謝側妃真的一夜未歸!”香荷嘶聲地喊著。
司馬明昊抬眼看去,只見香荷頭發蓬亂,雙眼紅腫,神色惶恐不安,并不像是裝的,便對路元里使了個眼色,放香荷進來。
香荷幾乎是撲在司馬明昊的腳下,哽咽著道:“殿下,謝側妃昨天傍晚出門,至今未歸。奴婢找遍宮中里里外外,卻連人影也未見到。”
香荷可憐巴巴地看著司馬明昊道:“奴婢知道謝側妃犯了很多錯,但是殿下,她也是東宮的側妃,您不能不管呀。”
司馬明昊皺皺眉頭:“謝林媛昨日傍晚出宮做什么?”
“奴婢不知,娘娘不讓跟著,說是很快回來。”香荷抽泣著道:“奴婢問遍了宮里,除了歌舞司的小太監說看見過娘娘,其他人就沒有注意到的。”
“歌舞司!”司馬明昊看了一眼張躍,張躍壓低聲音道:“殿下,謝側妃會不會跟藍月……”
司馬明昊冷聲道:“本王希望不會,你派人去查查。”
“是!”
司馬明昊回頭看看跪在地上的香荷,冷聲道:“謝林媛除了昨晚,近些日子還有什么異常舉動?”
香荷抹抹眼淚想想道:“要說不尋常的,倒是曾經有一天,娘娘突然在御花園里見了瑄華宮的全嬤嬤。”
“全嬤嬤?”司馬明昊皺皺眉頭:“謝林媛跟瑄華宮一向毫無來往,怎么會見全嬤嬤?是打聽云姬的事情么?”
“不是,好像是給全嬤嬤看了一幅畫。”香荷努力回憶著:“那天娘娘很奇怪,她一向只畫山水,卻不知為何畫了全嬤嬤,但是畫的真的很好,很像。”
“畫全嬤嬤?”司馬明昊莫名地問道:“畫她做什么?”
香荷搖搖頭:“奴婢也不知道,當時娘娘將奴婢支出去換手爐里的碳,奴婢回來的時候,只聽說好像什么宴會、糕點什么的。全嬤嬤不知道為何臉色特別難看,還跪在地上跟娘娘求饒。”
司馬明昊雙目一亮,追問道:“那幅畫可還在?”
“不在了,當時就被娘娘扔進炭盆燒了。”
“那你可還記得畫的內容?全嬤嬤在畫上做什么呢?”
“全嬤嬤……”香荷想了想道:“好像是在端糕點給誰……啊,好像是給淮南侯……”
司馬明昊“騰”地站起身來,對傳話回來的張躍道:“馬上傳本王命令,圍住瑄華宮,緝拿全嬤嬤!”
張躍愣了一下道:“可是殿下,瑄華宮是御林軍的轄區。”
司馬明昊雙目冷冷地瞪過來,張躍立刻抱拳道:“是,屬下領命!”
瑄華宮中,全嬤嬤正端上一碗燕窩給齊玉珠,齊玉珠嘗了一口贊賞道:“全嬤嬤,還是你親自燉的燕窩好吃。長此以往,本宮小廚房的廚子們,都該恨你了。”
“娘娘說哪兒的話,都是服侍娘娘的奴婢,哪里還分彼此。”
這時候,突然宮外一陣喧鬧,齊玉珠面色沉下來,斥道:“哪個奴才這么不守規矩,喧鬧如此。”
卻見掌事太監匆匆地跑進來道:“啟稟娘娘,太子殿下帶著禁衛軍包圍了瑄華宮,氣勢洶洶地闖進來了。”
“什么!”齊玉珠拍了下桌子站起來道:“他司馬明昊這是準備反了么?居然敢如此對待本宮!”
話音沒落,卻見門口幾個御林軍從門外一下子滾進來,顯然是想攔阻著誰,卻被一腳踢開。
不過答案馬上就揭曉了,司馬明昊渾身裹挾一陣著寒風大步邁進來,身后是虎視眈眈的張躍和禁衛軍。
齊玉珠臉都青了,渾身氣得發抖,指著司馬明昊嘶聲道:“太子!你太過分了!居然擅闖瑄華宮,還將本宮放在眼里……”
司馬明昊卻理都沒理她,對張躍使個眼色,張躍帶著禁衛軍便準備上前抓住全嬤嬤。
卻不料全嬤嬤見了這陣勢,早就知道是沖著自己來的。趁著齊玉珠頤指氣使的時候,偷偷拿了桌上剪燈花的剪子,一下子抓住還在叫喚的齊玉珠,把剪子對準了她的喉嚨。
齊玉珠鐵青的面孔立刻變得煞白,顫聲道:“全嬤嬤,你瘋了么?”
“哼!我是瘋了,居然屈居來服侍你這個逆賊的妃子!”全嬤嬤咬牙道:“我可是服侍過太后老人家的,連皇后我都不放在眼里,你一個妃子還如此囂張,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說罷手中的剪刀狠狠抵住齊玉珠的脖頸,一道鮮血順著雪白的肌膚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