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華宮中,齊玉珠將手里的信扔在桌上,面色惱怒道:“哼!莊卿則這個不知好歹的老兒,居然如此包藏禍心,暗害哥哥。”
坐在對面的司馬明軒皺眉道:“母親只憑曲州刺史是莊大人的學(xué)生,就判斷此事跟莊大人有關(guān),會不會太草率。”
“草率什么!這都不用仔細(xì)掂量。”齊玉珠冷聲道:“莊卿則那老兒,一心巴結(jié)太子。他女兒塞進(jìn)東宮做了太子妃,自然就想做皇后。幫起太子來,肯定不遺余力。”
“可是舅舅滅了淮南叛軍,不也是好事。”司馬明軒有些不悅地道:“父皇也就是不管天下事,否則剿匪剿了一年,不說別的,帶兵能力便成問題。那些雜牌軍,若交給兒臣,不出仨月,全都擺平了。”
“你知道什么!”齊玉珠斥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若是那些匪患都那么快擺平,你以為你舅舅還能繼續(xù)帶兵?沒有士兵,光一個爵位有什么用!”
說到這里,齊玉珠又恨恨地道:“哼!莊卿則這么明擺著跟本宮作對,本宮定不能輕饒他!”
說罷對流蘇道:“傳喬林進(jìn)來,本宮有話吩咐。”
東宮之中,云姬在鳳舞的攙扶下,慢慢走出院子。
“姑娘恢復(fù)得真快呢,不過半月有余,便好了一大半。”鳳舞道:“殿下的寒炙膏真是奇藥。”
云姬笑笑道:“是呢,那藥真是奇效,好得如此快,我也沒料到。”
“還是殿下當(dāng)日趕到及時,否則二十板子下去,就是神仙怕也救不回了。”鳳舞嘆口氣道:“姑娘還是好命,不像明珠……”
“明珠?”云姬好奇地問道:“她是誰?也是這東宮的侍妾?為何沒有聽人提過?”
鳳舞面色一凜,眼神躲閃道:“哦,是以前的侍妾,不過早已經(jīng)不在了。”
“不在了?出宮了么?”
鳳舞點(diǎn)點(diǎn)頭,卻又?jǐn)D出一絲笑容道:“姑娘不會如她那般,殿下畢竟還是很疼愛你。”
云姬雖然還有疑問,但看鳳舞的表情,便沒再追問下去。
有莊秀雯在,想來那個名為明珠的侍妾,下場必不會好。只是云姬不明白,司馬明昊怎會就這么由著莊秀雯折騰。東宮,難道不應(yīng)該是太子說了算么?
“嚇,真是賤人命硬,居然這么快就出來現(xiàn)眼了。”一個冷嘲熱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云姬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她沉住氣款款行禮道:“奴婢見過太子妃。”雖然動作還不靈便,卻也不能輸了氣場。
莊秀雯斜睨著她,鼻子里輕哼了一聲:“哼,這回高興了,殿下明里給你撐腰,本宮也不用放在眼里。”
“奴婢不敢,奴婢不該以下犯上,仗著皇上御賜便頂撞太子妃。”云姬恭敬地道:“太子妃的教訓(xùn)奴婢記住了。”
莊秀雯露出驚異之色,原本以為有了司馬明昊的撐腰,云姬會更加猖狂,卻不料居然如此低眉順眼,想找個茬再教訓(xùn)一下,都召不出破綻。
莊秀雯撇撇嘴,意興闌珊地對金枝道:“本宮乏了,扶本宮回去。”
“是,太子妃。”
宮女太監(jiān)擁著莊秀雯浩浩蕩蕩地離開,云姬依禮相送,直到莊秀雯走遠(yuǎn)才直起身子,后腰長久彎著,不禁一陣酸痛。
鳳舞急忙扶住云姬,不解地道:“姑娘為何還如此恭敬?有殿下?lián)窝膊槐厝绱恕!?
“殿下是殿下,太子妃是太子妃。依禮我不過是個侍妾,都不入流,怎能不尊重太子妃。”云姬皺眉抵抗著腰間的酸痛:“咱們?nèi)ビ▓@轉(zhuǎn)轉(zhuǎn)吧,我想多活動一下。”
“好的,太醫(yī)也說了,姑娘要多走動,才能早點(diǎn)好。”
御花園中雖然也是枝葉蕭條,但畢竟山水相間,亭臺回廊,還是值得一看。
鳳舞將云姬安排在一個向陽的地方坐著,才發(fā)現(xiàn)手爐中碳已經(jīng)快滅了,便道:“姑娘先坐坐,奴婢去換些新碳來。”
“好。”
今日沒風(fēng),冬日暖陽曬在身上也是暖烘烘的。云姬長舒口氣,閉上眼睛享受著陽光。
“云姑娘,好歹趕上你一個人在這兒,雜家倒省了跑這趟。”
云姬被那聲音嚇一跳,轉(zhuǎn)頭看見喬林正立在身邊,急忙起身行禮道:“喬公公。”
“姑娘不必多禮,雜家聽說了前幾日姑娘在東宮的遭遇,想來還沒好吧。”
“是。”云姬看看四下無人,便壓低聲音道:“敢是淑妃娘娘又吩咐?”
“姑娘機(jī)靈,自是這事。”喬林低聲道:“上一件事情,娘娘很滿意,但最近太子妃娘家總給娘娘氣兒受,娘娘便有個想法。”
“公公盡管吩咐。”
“聽說你這么久,還未侍寢?”
云姬臉色一紅道:“奴婢身有癲疾,這冬日里好發(fā)作,殿下已經(jīng)下旨敬事房,允許奴婢明春再考慮侍寢的事情。”
“這怕是不好辦了。”橋林皺著眉頭道:“娘娘還指望你添個子嗣,拿太子妃一把呢,如此看來,倒是難了。”
“可無論奴婢有無子嗣,太子妃的兒子才是正主不是。”云姬納悶道:“娘娘怎么會想用這個來牽制太子妃?”
“嗨,姑娘這是冷宮待久了,太不了解宮中情勢。”喬林神秘地笑笑,聲音壓到不能再低,云姬很費(fèi)勁才聽到他說:“東宮的兩個妃子,都還是完璧之身。”
“什么?”云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詳情,咱們做下人的也不甚明了”喬林道:“娘娘的旨意就是這樣,姑娘是明白人,總不能一輩子就是個侍妾。一旦有了子嗣,地位、待遇都不同,姑娘想活成什么樣,還不都自己說了算。”
這話讓云姬很是心動:活成什么樣,自己說了算。
這在之前,可從來沒有想過。
太子妃莊秀雯,雖然專橫跋扈,但卻豐潤艷麗。側(cè)妃謝林媛雖說相貌上清淡了些,卻精通書畫,雅靜慧質(zhì)。為何司馬明昊都未曾臨幸她們?
難不成真的只是在等那個繪了小畫的隱士之女?
云姬每每想到這些,心中就思緒紛亂。自己在南山快活無牽的日子里,真的曾有個鐵甲怒馬的少年,在邊塞的黃沙里,為自己日夜?fàn)繏爝^么?
若說不心動,根本不可能。
云姬腦海中出現(xiàn)了司馬明昊那雙深不可測的冰冷眸子,那漆黑的瞳仁,每次注視著自己,仿佛都能將自己吸進(jìn)去。
云姬不敢直視那雙眼眸,不只是因為它們過于冰寒,更是怕一旦陷進(jìn)去,便會跌進(jìn)漆黑深淵,萬劫不復(fù)……
“哎?哎呀!”一個嬌脆的聲音打斷云姬的思路,她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孔雀藍(lán)斗篷的女子好像在水邊戲水,卻不知何原因一只腳滑進(jìn)了水中。
云姬慌忙向四周望望,近前竟沒有半個人影,急忙挪蹭著,往那女子的方向走過去。
“姑娘!你沒事吧?”云姬問道:“可要我喊人來?”
“啊!我快要滑下去了,姐姐拉我一把!”那女子慌亂地抓著旁邊的灌木,身子竟慢慢地往湖中滑下去。
這幾天回暖,湖邊薄薄的冰層經(jīng)不住踩,已經(jīng)破開。云姬眼見得那女子的一只腳已經(jīng)沒進(jìn)水中,另一只腳也要進(jìn)去。
事情緊急,云姬一時顧不得未好利索的傷痛,緊走幾步,伸出手來:“姑娘,把手給我。”
藍(lán)衣女子快速伸出手抓住云姬,云姬咬牙抓住旁邊的小樹,忍著后腰的酸痛,拼命往上拉那個女子。
無奈湖邊濕滑,女子掙扎了幾回卻站立不穩(wěn)。云姬只覺得腰傷處被牽扯得疼痛無比,瞬間出了一層冷汗。卻又不敢放手,唯恐女子滑下湖中。
“當(dāng)心!”
突然身后一陣風(fēng)拂過,一只大手一下子抓住了云姬的胳膊。
“秦王殿下!”云姬轉(zhuǎn)頭看見那張熟悉英俊的面孔,心中頓時放松下來。
果然司馬明軒的力氣不可小覷,一手拉住那藍(lán)衣女子,一手拉住云姬,一下子便將兩人同時拉上湖岸。
“云姬,你沒事吧。”司馬明軒扶住面色蒼白的云姬,見她冷汗從額上滴下,焦急地問道:“不舒服么?”
云姬搖搖頭,喘息著道:“只是舊傷未好。”
這時候,那藍(lán)衣女子上前來道謝:“多謝姑娘和秦王殿下相救,方才嚇?biāo)琅玖恕!?
云姬抬頭看過去,只見這女子打扮既不像宮女,也不像哪宮嬪妃。尖尖的瓜子臉,細(xì)眉杏眼,鼻、嘴都十分小巧,一件合身的窄袖青花小襖顯得她更加纖細(xì)。
粉色絲絳系一條藕粉襦裙,環(huán)佩叮咚地蕩在裙上,隨著蜂腰的搖動,透出一股子濃郁的風(fēng)塵味道。
“藍(lán)月姑娘,怎么會在這里。”司馬明軒倒是認(rèn)得這女子,名字一說出來,云姬也想起,這藍(lán)月便是齊建業(yè)從淮南選送進(jìn)宮的舞姬。
那日賞菊宴上,領(lǐng)舞震驚四座的,便是這個藍(lán)月。
“這不去給娘娘送冰肌玉膚膏,出來了便貪玩,看著那邊冰下有小魚,想看看,誰知道……”藍(lán)月低頭看看濕了半截的襦裙:“這可如何是好,如此走回去,卻要凍死奴婢了。”
藍(lán)月說這話的時候,云姬只仿如覺得一群蜂兒飛過一般,嚶嚶寧寧的,骨頭都聽酥軟了。
那藍(lán)月杏眼含春帶露,絲毫不掩飾地勾向司馬明軒,加上溫濃軟語,云姬更加確定這藍(lán)月姑娘并非出自于良家。
此時,鳳舞端著手爐匆匆趕來,見云姬面色不對,也顧不上給司馬明軒請安,慌忙上前道:“姑娘這是怎么了?傷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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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姑娘可能撐到了傷口,快扶她歇歇。”司馬明軒說著,自己已經(jīng)動手將云姬扶到旁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