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 云姬都被那個秘密折磨著,每次看見司馬明昊,都想告訴他, 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云姬并不是個看破紅塵的人, 從冷宮到庶王妃, 雖然并非她有意而為之, 但已經走到這一步, 便再也不想放棄。
何況,也不是自己放棄了一切,便能安生。
太子妃、側王妃、淑妃……哪一個不是虎視眈眈。除了當年在南山做掌上明珠的時候, 云姬從來就是身不由己。
“這幾日怎么了?總是懨懨的沒有精神?”司馬明昊敏銳地看出來云姬的不對勁:“是不是不舒服?傳過太醫么?”
后面這句是問的鳳舞,鳳舞咬咬嘴唇, 小聲道:“娘娘近日里經常頭暈, 進食也差些……”
司馬明昊面色一寒:“既如此, 為何不稟報本王?”
鳳舞一哆嗦,面色蒼白地望望云姬, 云姬忙道:“莫要責怪她,是妾身不讓稟報的。殿下每日里辛勞國事,已是疲累。妾身不過是因為冬日里寒涼,胃口不好而已。”
“你又不是太醫,怎么能斷定自己病情。”司馬明昊冷聲道:“路元里, 傳太醫。”
云姬知道多說無益, 也只得乖乖讓司馬明昊去安排。
路元里心思縝密, 傳了給司馬明昊專脈的秦太醫來。
秦太醫十分仔細地請了好一會兒, 害的云姬還以為自己真有什么大病。
哪知道請脈完畢, 秦太醫竟面露喜色,對司馬明昊道:“恭喜殿下, 庶王妃并非得了疾病,而是身懷有孕。”
司馬明昊冰寒的面孔仿如春風化雨一般,從未有過的欣喜神色涌上眉梢:“你可診斷清楚?”
“臣以頭上四品頂戴作保,絕沒有錯。”太醫道:“庶王妃脈象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實為孕象滑脈。”
云姬也大吃一驚,回想近日來干嘔、頭暈,還以為是由于思慮過度導致,卻沒想到竟是身懷有孕了。
云姬欣喜過望,抬頭望向司馬明昊,眸子里涌上淚花:“殿下,臣妾有了殿下的骨肉……”
司馬明昊忙坐過來將云姬摟進懷里,道:“這是喜事,為何落淚?”
“臣妾是太高興了。”云姬心中激動之情無以言表,幾日里來的惴惴不安被這喜事瞬間沖淡,大喜之情只化作兩行珠淚滾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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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元里領著一眾奴才齊刷刷跪下道:“恭喜殿下,賀喜庶王妃。”
“今日庶王妃有喜,雎悅宮奴才每人賞三個月月俸。”司馬明昊難得地露出笑臉:“庶王妃賢良淑德,勤勉柔順,今又為本王添得子嗣,特晉封側王妃。賞白銀千兩,東珠五斛,云緞兩匹,蜀錦兩匹,貂皮十張。”
路元里立刻應聲道:“奴才都記下了。”
眾奴才又再一次跪拜道:“恭喜側妃娘娘!”
不一刻,這消息便長了翅膀一樣飛到皇宮各處。
延福宮中,奴才們黑壓壓跪了一地,莊秀雯將桌上果品、花瓶、茶盅扔的滿地都是,一疊聲地怒吼道:“敬事房的奴才們在做什么!不是說了不讓那個賤人留下龍種!”
金枝顫顫巍巍地回話道:“殿下下了旨意,雎悅宮的一應事務均由殿下自己處置,敬事房無詔不得干預。”
“什么?”莊秀雯面上青筋都爆了出來了:“殿下為了那個賤人,連祖制都不要了么?真是豈有此理!”
“砰”一聲,一個花瓶又打碎在桌角上。
麗椒閣中,荷香瑟瑟地走到正在揮毫潑墨的謝林媛身邊,低聲道:“娘娘,方才雎悅宮那邊傳來了消息。”
謝林媛手中的筆頓一頓,卻并沒停下來:“什么消息?”
“云庶妃有喜了。”
謝林媛手中的筆一滑,一道重墨蹭在畫紙上,將一副好端端的山水徹底毀了。
荷香嚅喏著又道:“殿下還晉封了云庶妃為側妃,賞銀千兩……”
“咔吧”一聲,謝林媛手中的畫筆應聲斷成兩截。她臉色鐵青地放下筆,靜靜走到臥房,一聲不吭地“砰”一下,將自己關進了房間。
接下來的日子,云姬一直沉浸在身懷有孕的喜悅之中。司馬明昊每日里噓寒問暖之外,幾乎天天都有賞賜。
東宮里的德行,司馬明昊也明白得很。下旨雎悅宮一應用藥、膳食甚至日常都由太子身邊人負責,連莊秀雯和謝林媛的日常探視,都須得請示過司馬明昊才能踏進雎悅宮。
一時間,東宮之中,云姬盛寵無雙。在整個晉安城中也成為官宦、皇親無之間熱度不減的話題。
云姬很快就來到瑄華宮謝恩,這次不用任何人傳喚,她自己主動來了。
云姬明白,司馬明昊對自己的寵愛是一把雙刃劍,若想能夠在宮中長久的立足,便須得有另一個靠山。
原來只有自己,便是有什么也不過命一條。但現在,腹中有了孩兒,便有了牽掛。云姬雖還未想過將來自己的孩兒繼承大統,卻也不想令他的日子太難過。
雖然知道齊玉珠跟東宮勢同水火,但要能對付莊秀雯,光有司馬明昊的寵愛還不夠,還需一個跟莊秀雯勢均力敵的幫手才好。
云姬邁進齊玉珠寢宮,卻見藍月正在里面。
“臣妾見過淑妃娘娘。”云姬行禮道。
齊玉珠面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你這是春風得意呢,果然比之前見到氣色好多了。”
流蘇也不似往常那般冷鼻子冷眼,急忙拿了軟墊放在炕上:“側妃娘娘坐這里,炕上暖和。”
藍月過來施禮道:“恭喜云側妃,奴婢還自責呢,那日見您干嘔,就該知道是有喜,白擔了一回通醫理的名。”
“別說是你,我自己都沒有想到呢。”云姬話中有話地道:“不過藍姑娘也幫了大忙,我還想感謝你。”
“你們這是打什么啞謎呢?本宮倒也想聽聽。”齊玉珠看著兩人道。
藍月忙道:“前些日子,奴婢差點掉進御花園湖中,幸有云側妃相救。作為謝禮,奴婢前些日子給淑妃娘娘調配丹藥的時候,也送了些補藥給云側妃。”
“正是如此。”云姬道:“那些補藥真是及時,否則冬日寒涼、病多,妾身防不勝防呢。”
“呵呵,你倒是挺會攀高枝。”齊玉珠埋汰藍月道:“真是雀兒本性,哪根樹枝高就飛到哪根上面。”
“嗨,這合宮上下,哪兒還有比淑妃娘娘這里更高的樹枝呢。所以奴婢就天天飛來,曬曬翅膀。”
藍月的話逗得齊玉珠和云姬笑起來,一時氣氛緩和不少。
云姬向鳳舞使個眼色,鳳舞忙將手上的紅木盒子端過來。
云姬道:“聽聞不日淮南侯就要回到京城,臣妾雖未有幸謀面,但卻早就聽聞淮南侯全殲亂軍的壯舉,心中甚是仰慕。特準備了一點心意,送給淮南侯。”
齊玉珠向流蘇點點頭,流蘇接過盒子,放在炕幾上,打開一看,竟是一條千年老參。看那須子和好似人形的模樣,便知道是極為珍貴罕見的。
齊玉珠嘖嘖兩聲道:“這么貴重,本宮可不敢替哥哥收下,想來這定是太子賞你的吧,回頭他問起來,倒顯得本宮見小似的。”
這揶揄的話,云姬也沒惱:“娘娘此言差矣,臣妾便是這宮中出去的,這瑄華宮便如同臣妾的母家,有了好東西,自然要孝敬母家,也是人之常情。”
齊玉珠瞇起眼睛,看了云姬半晌,呵呵笑起來:“呵呵,果然不負本宮希望,你去東宮這些日子,長進不少。”
說著對流蘇揮揮手道:“收起來吧,你這份心意,本宮會帶給淮南侯的。”
云姬和藍月一起告別齊玉珠,從瑄華宮中走出來。
藍月細長的眼睛打量著云姬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云側妃這么快就適應了宮中的生活。”
云姬伸手摸摸小腹,淡淡地道:“我進宮已經很多年了,也早該適應。”
“也是,若是當年云姑娘有這想法,未有忤逆前朝皇帝,也不用在冷宮中那許多年了。”
云姬愣了一下,雖然自己出身于冷宮這一點,宮中多數人都知道,但真正知道自己跟前朝廢帝瓜葛的并沒幾個。
藍月卻似乎看出云姬的疑惑,笑笑道:“淑妃娘娘閑來無事,跟奴婢講過云側妃的來歷,倒也確是驚心動魄。看來側妃娘娘,注定不會平凡一生。”
云姬心中疑慮打消,苦笑一下:“我倒寧愿自己平凡一生,只需一屋、一人,帶著我們的孩子,種田作畫,粗茶淡飯,不問世事。”
藍月的眼中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岔開話題,聊起別的事情。
幾天之后,齊建業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走進晉安城。當晚,司馬燦大擺筵席,為齊建業接風。所有的皇親國戚,都在邀請之列,東宮的三個嬪妃自然也在其中。
齊玉珠因著是自己哥哥的接風宴席,更是早就精心安排。一應用具、飲食、燈燭、擺設都是及奢華富麗。
宴席上,賓主盡歡,氣氛熱烈,很快,皇上和齊建業就微醺了。
司馬明昊卻一直面色冷酷地望著場內情勢,時不時跟司馬明卓交換下眼神。
宴席進入高潮,歌舞司的舞姬們在藍月的帶領下,身披紗衣,手持短劍徐徐走到場地中央,隨著樂聲翩翩起舞。
齊玉珠嬌滴滴地靠在司馬燦的肩膀上,指著舞姬們道:“皇上,你看,臣妾為了排練這劍舞,可費了不少心思,是不是很特別呢?”
“呵呵,這劍舞正是應了淮南侯得勝歸來的主題,自然是好。”司馬燦笑道。
這時候,宮女們端來點心。全嬤嬤接過一盤,對齊玉珠道:“淑妃娘娘,這盤里面有淮南侯最愛吃的酥玉糕。”
“那就端到哥哥那邊吧。”齊玉珠揮揮手,只目不轉睛地欣賞著自己排練的劍舞。
全嬤嬤端著盤子走到齊建業面前放下,齊建業立刻伸手拿了一塊酥玉糕放進嘴里。
全嬤嬤轉身往回走的時候,眼睛在領舞的藍月身上停留了一刻,又回到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