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說,為母則強,況且,是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柔弱過的季憫秋。
有了孩子,更當自立自強。
出了元宵,闔宮皆用了湯圓,便算是這個年都過完了,宮里和朝廷中所有的政務便又正常起來了。
沒過幾日,冷宮里就傳來了劉順儀病亡的消息!
心若袖著手,服侍著季憫秋的穿衣,手上一邊忙活著,嘴里也不停頓:“主子,您說,這人年前的時候看著,還挺好的,活蹦亂跳的,這……這才不過兩旬,人怎么就說沒就沒了?!?
季憫秋點點頭,沒有答腔的心情。
只是微微抬了頭看著昏鏡之中的自己,臉上比開始穿越過來的時候,足足大了一圈,挺著一個大大的孕肚,若是不看圓潤的肚子的話,臉上倒正好是一點嬰兒肥。
此時一臉素顏,雙頰泛著粉嫩的光澤,肌膚如水,白嫩潤滑。
“聽說劉順儀死的可慘了……”心若有些八卦的湊在季憫秋的耳邊繼續嘮叨著。
“身上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臨死了的時候,全身上下都爬滿了螞蟻,這下子,死的這般的凄慘,就連葬入皇陵的資格都沒有了?!?
季憫秋這才抬眼,看看心若:“沒什么可嘆息的,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心若被季憫秋的聲音驚了一跳,那張精致的臉上,是冷面冷顏,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神情也顯得很是冷峻。
心若心口一抖,莫名就被季憫秋身上散發出來的這種欺魂虐魄的場面鎮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嘴唇微微動著,張了張口,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此時季憫秋的心中也確實如面上表現出來的,沒有震驚,沒有什么好奇怪的,這樣的結局,在劉順儀開始出手算計秦皇后被泄漏之后,她便早就已經預料到了的。
而且,相信劉順儀自己也應當是清楚的,之前她一直撐著沒走,大抵是她還有些未競的心愿沒有完成。
如今卻是走了,若是是秦皇后送劉順儀上的路,那么,她心中的不甘只怕會越發的加強,若是那條路是她自己選的,那么她走的時候,應當是十分的平和。
況且,在那地府之中,說不定劉順儀還真的能夠遇上她那早夭的大皇子。
如果他們也能有自己這樣的機遇的話,也許會有吧。
季憫秋雜七雜八的想著,眼睛一瞪,心若還在瞪著眼睛看著自己,手上的動作也忘了,便自己插了一去梅花形的發梳在發髻的正中:“就是死的有些不得其所,沒有傷到那人半分毫毛,可惜,可惜……”
“主子,什么可惜?”心若聰明是聰明,只是后宮之中的這些個陰私,她若是自己參不透,季憫秋一般也不會刻意的去提醒。
“無事,林昭媛難得約本宮一次,你還是不要太磨蹭了?!?
林青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終于想通了,似乎已經諒解了季憫秋在對待趙華城事情上的態度,或者,她只是把自己約過去,罵著出口氣。
“哎……”心若如夢初醒。連忙招招手,喚了人去吩咐軟轎。
來到約定好的三思亭,董琉姝和林青青都在場。
季憫秋看到董琉姝的時候,心里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氣。
“又是一年的春天,轉眼咱們進宮都已經快要兩年了?!倍疰稚喜恢朗裁磿r候掐著一把迎春花在手心里晃著。
季憫秋上前,很自然的接過話題:“是啊,春天到了,只是董姐姐和青青妹妹還是得多穿些才是,這眼看著乍暖還寒的勁兒,恐怕一時半會兒的還過不去了。”
季憫秋一邊說著,一邊指指董琉姝身上穿著的杏黃色鑲領淡黃色底子的印桃花的短衫子,以及林青青身上的那件湘妃色三彩纏枝芍藥花的圓領衣衫。
“噗嗤……”林青青笑出了聲。
季憫秋抬了眼,細細的打量著林青青的模樣,只見她笑得很是正常,眉眼彎彎,鳳眼長睫,閃閃爍爍的,很是亮眼,也不似作偽。
“瞧季姐姐這啰嗦了,這要做母親了就是不一樣,眼瞅著就要變成跟我娘似的了?!绷智嗲噜街t唇,說得開心。
這樣的林青青,感覺看著又像回到了從前剛剛相識的時候,令季憫秋心中很是放松,年前年后帶來的壓抑也在這一個瞬間之間,徹底的崩蹋,心里滿滿都是對美好的過去的懷念。
看季憫秋莫名發起呆來,董琉姝輕輕的推了一把身旁之人,林青青被董琉姝那一推,立馬就想起來了今日特地請季憫秋過來一敘的目的。
林青青甩甩頭必,伸手一把抓過季憫秋的手,將她牽到三思亭中的鋪陳得精致典雅的圓形石桌旁,按著季憫秋坐下,語意輕柔:
“季姐姐,先前是我的不是,董姐姐已經與我說過了,是我太沖動也太任性了,這廂,以茶代酒與你陪個不是,還愿季姐姐大人大量,原諒我這一次,日后,我再不會隨意質疑季姐姐,也不會再讓季姐姐陷入危局之中。”
季憫秋看著林青青,睜大了眼眸,第一次發現,原來林青青的口才竟然會有這么好。
但是林青青這番口才實在是太好了,一點兒也不像平日里的她。季憫秋瞇著雙眼,盯著林青青的眼睛看。
那里面光芒閃爍,流露著是赤誠之光和一抹淡淡的不好意思。
確定了林青青的心思,季憫秋才含笑著說:“你想通了就好。”
看到季憫秋如此簡單輕忽的似乎就諒解了自己,林青青更是羞得低下了頭:“是我做事做人一向太過于隨性了,沒有考慮過季姐姐的境況,更加小瞧了陛下的能力。”
鼓動季憫秋與鄘親王私奔,現在想起來,林青青都覺得自己肯定是自小到大被寵壞了,膽子居然大到了這個地步,也許也只是一時被自己心里頭的某些想法蒙蔽住了。
若是再讓時光倒流,那么她必定不會再如此沖動,說話做事不經大腦,給自己,也給別人造成了巨大的困擾。
季憫秋抬手拍拍林青青的肩膀:“我理解你的想法,只是這畢竟是在后宮。”
說著季憫秋目光變得悠遠起來:“不見年前還能在人前笑著的劉順儀這才不到月余的時間就這般莫名的香消玉殞了。咱們身居后宮,若是有朝一日失去了皇帝陛下的庇佑,那么這后宮之中的人,有一千種,一萬種能讓人無聲無息消失的方法?!?
林青青想到順承帝臉上時常浮上的陰郁之色,心里莫名的打著寒顫,聲音突然低沉下去:“季姐姐,我只希望咱們三個好姐妹在這后宮之中互相扶持,互相幫助一輩子,咱們誰也不要離開誰?!?
說完,林青青還怕季憫秋不相信她似的,找到季憫秋的雙眼,目光真摯而認真:“我以后再也不會勉強你。”
季憫秋心下一松,知道林青青不管是做什么,那也只是對于趙華城的迷戀所致,而且,林青青喜歡一個人的格調也太高了些,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居然會想方設法的為對方去謀取。
季憫秋暗嘆,還記得之前,她是真不知道,她該對前些日子因為自己不肯與趙華城私奔而生自己氣的林青青說些什么。
不過,索性,林青青的任性期已經過了,如今總算是恢復了。
季憫秋的目光平移,正好捕捉到董琉姝帶著笑的雙眸,季憫秋朝她眨眨眼睛,調皮一笑,林青青能這么快就想通,這其中定然少不了董琉姝的作用,她性子溫婉,耐性十足,最擅長的便是哄林青青這類被寵壞的嬌小姐。
“咱們姐妹三人應當互相扶持。”董琉姝一伸手,就將兩人的手就拉到了中間,然后兩只手,將季憫秋和林青青的雙手緊緊的握住。
季憫秋和林青青一時動情,也情不自禁的用了力,緊緊的相握。
三個好姐妹自此以后,終于又可以再如以往那般,相依相偎,淺笑低吟,笑談人生,坐看風云。
日光西沉,季憫秋送走了相攜而去的董琉姝和林青青,獨自一個人帶著宮人往長寧宮的方向走去。
夕陽西下,將季憫秋原本因為挺著大肚子而略顯圓形的身形拉得長長的,身影緩緩的移動,步姿悠閑,神情閑適。
“我家主子有請?!蓖蝗辉诩緫懬锝涍^一座假山叢中的時候,一個身著赭色宮裝的一個老嬤嬤自那假山叢中穿出來,身姿極快,就跟一幽靈似的。
季憫秋一驚,生生剎住了腳步,因為腳步邁的大,剎的太急,由著慣性往前踩了好幾步。
季憫秋被這般嚇了好大一跳,首先的第一反應就是孩子的安危。
低頭仔細觀察了好久下身,不見任何異樣,又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這才發現,原來是虛驚一場。
季憫秋安撫好了自己的和腹中的孩子,然后才抬起頭來,入目的便是卞嬤嬤那張生滿了褶子的討厭的老臉,想到剛剛自己被這老太婆平白無故的嚇了好大一跳,心中極度不虞,便將臉一沉,眸色清冷。
心若察顏觀色,趕緊扶住了季憫秋,然后上前一步,厲聲出言苛責:“卞嬤嬤,你走路說話,好歹看看身邊,還是說,你本來看到了,壓根就是想要嚇壞我主子,還有主子腹中的孩子?”
季憫秋本來很是生卞嬤嬤的氣的,被心若這般胡攪蠻纏的一番詰問給聽得差點牽動了唇角笑起來,當下抿了唇,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昭儀娘娘恕罪,老奴不敢?!北鍕邒邊s真是被心若這番問話給好生的嚇了一跳,事關皇嗣,這樣大的罪名她一個奴婢可是擔不起,趕緊彎下腰低了頭認罪,那副表情是說不上的恭敬。
季憫秋一看到她,就十分不高興,表情上也自然而然就帶了些出來,說話的語氣也是十分的不悅:
“卞嬤嬤,你好歹是貴妃娘娘跟前最得眼的人,按理說確實是有些資格在本宮的面前開口說話,但是,正因為貴妃娘娘重用你,你才越發的不能張狂,這萬一在哪里給貴妃娘娘頭上抹了黑,這可怎生是好?”
說著季憫秋換了眼看著卞嬤嬤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她的眉眼間溢出一抹笑意,快速調整好了自己的語氣:“當然,不管是你這個奴婢,還是本宮這個主子,咱們現在都算是為貴妃娘娘辦事的,本宮自然不能與其他人一般,你的這些事情,本宮能擔待一些,是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