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記憶之中,她在天界里的湖邊、山澗、亦或者宴會之中,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這般信手彈琴,為什么方才指尖觸及琴弦的感覺卻那么陌生呢?
就好似從來沒有觸碰過琴的那種陌生,從來沒有過。
她突然之間忘記了所有音律,茫茫然望著手底下的琴弦,也不知宮商角徵羽到底是那一根,甚至……就連曾經(jīng)彈奏過的曲目也想不起來了。
腦中,一片空白。
風(fēng)雅眼中也閃過了一些詫異之色,這行家一看便知有沒有。
初學(xué)者,門外漢,或者是此中高手,從一個簡單手勢、坐姿就能看出來了。而眼前海芋的樣子,根本就像是一個根本沒學(xué)過琴的人啊!可她又能很明確得聽出他的琴聲,并且通過琴聲了解他的心思,那么現(xiàn)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了?”風(fēng)雅再一次輕聲詢問,“可是失憶之后,忘記了?”
風(fēng)雅唯能想到這一個解釋了。
海芋閉了閉眼睛,想著記憶中的情景,抬手、按弦、撥琴,將那個司樂神女曾經(jīng)所奏的樂曲,照搬了起來,憑著記憶一個也沒有錯。只是那樂音生硬,遲鈍,竟是畫虎不成反成犬類,好好的琴聲里竟然透著一股子狼狽之意。
海芋垂下眼,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出神,眼中驀地酸澀了起來,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將那股子酸澀逼退回去。
她是真的不會彈琴。難不成那些記憶真的只是她的一個境遇不成?而她真的只是凡人,只是云錦,只是做了一個荒唐卻讓她信以為真的夢不成?
那么夢中讓她思之如狂的上神玄欽,也只是她的臆想罷了?
可若真是如此,那么大神官的話,以及和她的約定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無數(shù)疑問,想不通,讓她的腦海幾欲炸裂。
“帝姬,想不起來就不要為難自己了。”風(fēng)雅端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見著她臉色蒼白,心里有些心疼。他柔聲說道:“若帝姬有興趣,以后重新學(xué)起來也不是什么難事,在下可以教你。”
“不,沒興趣。”海芋閉了閉眼睛,良久,幽幽嘆息了一聲。
她終于遲鈍地反應(yīng)了過來,她是對音律這方面真的是沒有一點(diǎn)興趣的。否則也不會研究武學(xué)、看雜書那么久,完全沒有想到過要彈琴吹曲一番。她的潛意識早就告訴了她答案,她卻還是懵懂無知,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過。
天界的一切,大概真的是黃粱一夢吧。
而她,根本不是什么神女。
“不過帝姬彈奏的那首曲子,真是……”風(fēng)雅一想起那首曲子,便是驚嘆不已,目光之中清亮逼人,有些亢奮地說道:“想必不輸于那廣陵散,若是帝姬允許,在下想將之記錄下來。”
“可以。”
“那曲子可有名字?”
海芋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既然如此,不如在下起一個名字。仙樂裊裊,人間未有。不如就叫仙樂吧。”
“嗯。”
一旁的樂菱見自己被忽略了,忙不迭點(diǎn)頭說道:“嗯嗯,云錦姐姐
雖然彈得很不怎么樣,但是調(diào)子很好聽。等風(fēng)雅你記錄好了,一定要彈給我聽啊。仙樂這個名字也很不錯呢。”
“是不錯。”
海芋笑了笑,站起身來,還是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劃破空氣的尖銳聲音響起,很快、又很細(xì)微,海芋目光一凜,下意識偏了一下頭。只聽嗡的一聲,一支弩箭已經(jīng)狠狠釘在了墻壁之上,石灰飛落。
而海芋方才那偏頭,就好似只是在跟風(fēng)雅和樂菱說話一般,動作自然淡定。
樂菱一聲尖叫,驚慌道:“來人,有刺客!”
話音才剛落,幾個高大的蒙面黑衣男子便拿著刀劍沖了進(jìn)來,一見三人就揮起了刀劍,驀地就要劈下。
啪啪的兩聲,沖在前面的幾個刺客頓時像是被什么擊中了一般,身子往后仰去,砰的栽倒在了地上,那樣子頗有一些滑稽。
風(fēng)雅的臉色一白,下意識就要擋在海芋和樂菱的面前。倏爾想起海芋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hù),實(shí)際上是樂菱和他反而需要海芋的保護(hù)。
誰知道海芋沒有什么動作,在風(fēng)雅擋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反而順勢躲到了風(fēng)雅身后。
海芋看了一眼窗外,快速說道:“去那邊。”
風(fēng)雅照做,三個人迅速退到墻角之處。
樂菱緊張地揪著他的衣服,害怕地問道:“為什么侍衛(wèi)還不來?”又提高聲音叫道:“來人啊,有刺客,快來人啊!”
外面依然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
“賤.人,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其中一個蒙面刺客從地上爬起來之后,大吼了一聲,立刻揮起刀劍又沖了過來。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刺客也舉起手中的武器沖了過來。
樂菱嚇得又是一聲尖叫,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海芋冷冷勾起唇角,這幾個刺客氣勢洶洶,卻都是一些三腳貓功夫罷了。她冷笑了一聲,順手提起旁邊的椅子就朝那刺客砸了過去。
椅子橫著猛地砸了過去,橫掃了最前面三個刺客,三個刺客頓時被重?fù)粢话阃笤缘谷ァ:竺娴拇炭鸵灰姡浜叩溃骸澳銈円蔡恢杏昧税桑俊?
“什么不中用?這椅子上的力道很大啊。”
“是啊,這賤人是天生神力不成?”
“力道很大?”那人明顯不信,“一個女子扔出的椅子而已。”
幾個刺客因?yàn)橐患∈戮谷黄鹆藘?nèi)訌,海芋的嘴角抽了一下,注意到那幾個刺客藍(lán)色、碧色眼睛,已經(jīng)知道他們是什么人了。而外面的侍衛(wèi)還遲遲沒有到來。樂菱依然緊張不已,那表情幾乎快嚇哭了過去。
樂菱一個金雕玉琢的小丫頭,從小到大雖然無法無天,卻從來沒遭遇過這種場面,畢竟她注定是個閑散郡主,也不會摻雜進(jìn)政事之中。
“你們幾個前不久才到帝姬府,本宮自認(rèn)為也沒怎么虧待你們,怎么反而想來刺殺本宮?”海芋冷冷地掃過了那幾個蒙臉黑衣刺客。“你們就算是想逃走,偷偷離開就是了,反而來刺殺本宮……”
那幾個刺客大概也知道身份瞞
不了多久,他們肯狄國人的特殊相貌就很難隱藏,只是沒想到帝姬面對刺殺會這么平靜罷了。
“哼。”藍(lán)眼睛奴隸一聲冷笑,說道:“像你這等殘暴、不拿人命當(dāng)回事的賤.人,人人得而誅之,死有余辜!”
海芋愣了愣,說道:“若是以前那些人,本宮還覺得不奇怪。可是你們幾個,本宮似乎沒有對你們怎么樣吧?”頓了頓,海芋譏諷地挑了挑眉道:“難不成你們想邀寵,而本宮不屑一顧,于是招來了你們的憤怒行刺?”
這幾個奴隸,皆是同一日到帝姬府邸的,除了為首的那個藍(lán)眼睛的奴隸是樂菱送的,其余的幾個都是女皇賜予的。
這幾日過去,海芋早就把他們給忘記了,自然也沒有過問過他們都被安排著做了些什么,不過想來也不會很差吧?
“呸。”另外一個碧眼男寵說道:“少給自己臉上貼金。”
“我們會稀罕服侍一個女人?也只有你們溪國這樣顛倒倫常,女子竟然敢公然圈養(yǎng)那么多男寵,真是世風(fēng)日下。”
海芋并不在意,只是笑了起來:“好,你們說的都對。不過你們確定要繼續(xù)跟本宮廢話下去?不怕達(dá)不成目的帝姬府的侍衛(wèi)就來了嗎?你們真的是來刺殺本宮,而不是來耍猴的嗎?”
此話一出,那些個刺客幾乎是勃然大怒,猛地又充了過來,卻被海芋隨手拿起的東西給擊退。
硯臺、花瓶、筆筒……看似不經(jīng)意,看似雜亂無章地亂扔,卻幾乎都擊中了刺客們的要害,讓他們無法靠近這個角落。
樂菱緊張地抓住她的手臂,在后面欲哭無淚小聲說道:“姐姐你怎么提醒他們啊。拖得越久越好啊。”
“不可能的!”其中一個男寵冷笑著說道:“早就跟管事打了招呼,說我們幾個陪帝姬和郡主玩一些游戲,鬧出什么動靜那都是正常的。”
海芋:“……”
樂菱本來是緊張害怕的,聽到這么一句話頓時粗神經(jīng),臉紅耳赤起來,小聲說道:“云錦姐姐,想來你從前有過什么先例,否則管事不可能由著他們……”
海芋:“……”
風(fēng)雅:“……”
海芋在一剎那間氣得幾乎是眼前一黑,頓時氣得笑了。
就在這時候,氣急敗壞的黑衣刺客們再一次沖了過來,海芋懶得陪他們玩了,身影立刻閃電般沖了出去,風(fēng)馳電掣一般,整個人化作了一道殘影,在這九個刺客之中飛快地穿梭。
樂菱驚叫出聲,連忙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努力想將眼前的情景仔細(xì)看清楚,卻感覺眼前一片模糊,于是更努力睜大眼睛。一邊緊張地抓住風(fēng)雅的胳膊,抓的緊緊的,風(fēng)雅有些無奈,卻沒說什么。
眼前只有一道如鬼如魅的殘影,那些刺客似乎也驚呆了,根本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呆愣隨即化作了慌亂和痛呼……
轉(zhuǎn)眼之間,地上橫七豎八。
劇烈的疼痛襲上刺客們的腦海,整個人都無法動彈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到麻木的劇痛,忍不住痛呼呻吟出聲。
一時間,屋子之中哀嚎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