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福一臉嚴肅，冷冷的道：“哦，那很好。吃過晚飯，讓貴兒用我的‘鴻拳’來領教一下你的‘查滑拳’。”這句話擲地有聲，很有響度，王洪福擺明了是想試試王子平這段日子的武功究竟長進了多少。嘴上說不關心王子平，其實王洪福身為人父，內心也是熾熱的。

王子平自信地應道：“嗯嗯，我一定會讓您另眼相看。”

王洪福將書扔還給王子平，認真地對他說道：“子平，好好把這本書看熟，沙師傅把他的心血都傾注到此書中了。”

王子平愣在那兒，臉上神情凝然，牢記爹的教誨聽入心中。

牛富貴拉著王子平的胳膊：“走，平弟，我們去吃晚飯吧。估計師母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吃完我們再切磋。”

王子平和牛富貴狼吞虎咽，王氏才吃完半碗飯，王洪福獨自飲酒喝的正酣之時，他們兩個就把桌上的菜掃了個遍。兩個小家伙對視一眼，丟下碗筷推開凳子跑出客廳。

王氏擔心他們吃這么急，雖然沒有噎著，但也對胃的消化不好，忙喊道：“平兒，貴兒，慢點！剛吃飽，悠著點！”

王洪福抿了一口酒，眉頭微蹙：“隨他們去吧，他們是去練功。”仰起頭干了，王洪福那深邃的眼眸望著王子平和牛富貴，嘴角浮現一絲微笑。

后院。

和以前一個樣，除了院中的花草依舊擺出一副蔥蘢的姿態，其余的均不變。

牛富貴站直身軀，朝王子平招招手：“平弟，咱們切磋幾招。正如師傅他剛才所說，我會用他教我的‘鴻拳’來和你打，你要全力以赴，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不過，咱們還是點到為止。”

王子平贊同他：“嗯，貴哥，我會使出渾身解數，用我所學的‘查滑拳’來對你的‘鴻拳’，看看是你的厲害還是我的厲害。”

倆個相視一笑，牛富貴伸出一只手作出請的動作，王子平毫不客氣地暴沖過去。

王子平猛踢向牛富貴，如虎如潮，氣勢洶洶。牛富貴習慣性地以雙臂豎在胸前格擋，王子平這一踢有百斤之力，但牛富貴卻沒有露出痛苦之色。

牛富貴由防御發動進攻，右腿斜向上踢向王子平，妄圖踢開他的這一腳順帶攻擊他。王子平的反應也不慢，迅速收回，但又馬上用力彈踢。

牛富貴猝不及防，被他彈射的一腿踢中，踉踉蹌蹌，往后連退數十步。王子平身子一晃，兩肩一松，步法不亂如凌波于上，又步步逼近牛富貴。

好快的身法！好敏捷的身手！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看來平弟的彈腿不是一般般的純熟。

只走了一小會兒神，王子平已出現在眼前。牛富貴向后一躍，盡量保持穩而不亂的步法，只是手眼已不能配合身法步了。

王子平狂踢牛富貴，左右兩腿不一會兒功夫便已踢出四腿。牛富貴眼瞳一縮，腰向左一扭，以左腳支撐點右腿狂戳，和王子平不相上下。

王子平雙腿并用還是占了優勢，俗話說的好，“雙拳難敵四腿”，牛富貴快要敗下陣來。就在這時，牛富貴兩臂上舉，掌心朝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假勢欲擊向王子平，卻抓住王子平的一條腿。

王子平唉道：“不好！”

話剛說完，牛富貴雙臂使勁抓著王子平的腿，用力一甩，這回換王子平站立不穩，要倒不倒地后退幾丈。

不辱師傅“粗胳膊”的威名，牛富貴這健碩的體格，經過這些年的精修苦練，胳膊上的力量不亞于王洪福。

王子平站穩后，重又小跑過來。牛富貴雙手呈虎形，沉腰扎馬步，大喝一聲迎了上去。

肘臂相交，拳掌對接。牛富貴使得是虎形拳，拳勢威猛，剛勁有力。王子平以掌接拳，后退一步以讓為進，以柔克剛。隨即王子平手一用力，將牛富貴推了出去。

牛富貴勉強保持身法，王子平卻一刻也不讓他放松，搶步上前一記炮拳轟然而出。牛富貴虎形拳改為龍形拳，兩臂翻裹，如游龍在大海波浪中翻騰起伏。

王子平一不小心被牛富貴這翻裹的雙臂自拳尖纏了上來，很快絞在了他的咯吱窩。牛富貴在王子平耳邊輕喃道：“平弟，師傅他將古人的‘洪拳’和‘查拳’整理加以創新，自創了這套‘鴻拳’。”

王子平有點驚訝，想不到竟被牛富貴反擊成功。忍不住呢！王子平雙肘屈于腰間，速如閃電，發力就像射出的弓，雙拳暴出直射牛富貴的面頰。

拳頭帶來一股勁風，貼到了牛富貴的臉龐上，牛富貴輕嘆一聲：“好快好有勁的拳法！”

淡定從容的牛富貴立即彈跳一旁，在地上連踏后倒，雙手仍在不停地翻裹，保持龍形拳的形態。

王子平腳尖在地上一碾，步伐穩健，沖向牛富貴。

左掌在前，右拳在后，雙腿如弓，牛富貴如離弦之箭奔向王子平。

兩人激戰了數十個回合，體力不支。王子平打出右拳，左手屈于腰間。牛富貴想以柔克剛，化拳為掌于胸前。

肘臂相交，牛富貴以閃電般的速度纏住王子平腕，似叢中出洞毒蛇，一下子按到了王子平的肩膀，扣在王子平左肩上的穴位。

王子平疼的頭一偏，看到牛富貴彎曲的手就像蛇頭一般，咬住了王子平的上肩。牛富貴的手指就是毒蛇的獠牙，死咬住獵物不放口。

牛富貴這招著實狠了一些，蛇拳講究變化萬千、迅猛快捷，能夠發揮至此也是很不簡單。

王子平雙肩一縮一張，試圖想要掙脫牛富貴的這招擒拿扣穴，只是現在的牛富貴雙臂有開八石之力，不是很容易對付的。王子平“啊”的尖叫嘶吼，右腿踏出馬步成形，用膝蓋欲頂開牛富貴。

王子平的腿和牛富貴的相頂，雙方都不肯退讓，如若有一人支持不住，步法就會亂。一亂，身法便不能與步法緊密配合。到時占了上風的那位窮追猛打，勝負便能分出。

兩人打了好久，體力早已到了極限，可謂是旗鼓相當。牛富貴咬著牙，從牙縫里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平弟，我看~你還是~認輸吧。”

王子平雙手不停地甩動，“噼拍拍”，擊打著牛富貴的胸口。兩人向后一躍，各退了十幾步。

王子平和牛富貴鼻孔一張一收，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安靜地都能清楚地聽到呼吸聲、心跳聲。

互相看了看，哇哈哈地笑了起來。

王子平舒緩了一口氣，抱拳施禮道：“貴哥，承讓了。”

牛富貴捂著胸口，肋骨隱隱作痛，不過還是還禮道：“平弟，好身手，武功長進了不少嘛。”

王子平上前攙住牛富貴，關心問道：“貴哥，剛才那一招過于迅猛，你沒躲得掉，是不是胸肋骨被震痛呢？很疼嗎？”

牛富貴裝沒事，強顏笑道：“沒什么大礙，不打緊。只是受了一點內傷，幸好沒有傷及胸肋骨。”

王子平送牛富貴回房間之后，然后一個人到后院。

王子平腦中還在回味剛才和牛富貴的比武，從圓門穿過轉了個彎來到后院。忽然發現一個身影正站在庭院內，那虎背熊腰的背影是———王洪福，王子平有些驚訝。

王子平見到爹還像小時候一樣畏懼，猶如羊羔見了惡狼，身體顫顫，哆嗦的道：“爹，您~您怎么會~在這里。”

王洪福溫言道：“子平，你還是來了。想和我切磋切磋嗎？既然馬師傅準許你回來，想必是學有所成了。來吧，讓我看看你的武功到底長進了多少，使出你全部的本事跟我打一架。”

王子平立刻緊張不已，吱吱唔唔：“爹，孩兒...我雖然...將滑拳的基本功...基本功全部學完，可...還需...多加練習...才行。和您比，我看...還是算了吧。”

王子平從沒想過會有一天這樣和自己的親爹面對面，以武相對。爺爺是個練家子，父親也是名揚一方的大師，傳來傳去后人依舊不改習武的家風，導致家貧如洗。所以在王洪福是希望王子平不要習武，走他的老路，送他去學堂念書將來當官光宗耀祖。

或許這小子流著我們王家人好斗的血吧，他還是選擇了習武這條路。王洪福盯著眼前的王子平，思緒不知飄到哪里去了。

王子平抬起頭，發覺王洪福的目光沒有掃在他的身上，大聲地說道：“爹，您怎么呢？既然您要試試我的身手，那我奉陪就是。請！”王子平隨即很儒雅地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后鞠躬施禮，有模有樣地學著拳場里拳術高手的那些動作，很有一個武術者的樣子。

王洪福雖然臉上不擺出，其實內心還是挺欣慰的。看來我的兒子終于長大了，懂事了，也更成熟了。王洪福淡淡的道：“你先出招吧，讓我看看你的滑拳練得如何。”

王子平應道：“那好，爹，我要出招了。”王子平并指如刀，擺出一副決斗的架勢。

王洪福弓步向前，直腰伏身，拳在腰間掌伸前。

王子平瞧見爹這個樣子，腿如風步如云，拳似電像那洪水猛獸一般。王洪福頭左右晃動，身子向后飄，步法輕盈隨意。

王子平的連續拳攻，卻傷不到王洪福，這一招突如洪水猛獸，是滑拳里的一路洪拳。每一拳都必須使出十分的氣力，用筋骨脈絡的血氣催發出的明勁。

王洪福掃堂腿在地上圓周運動，突然一躍而上，彈踢王子平。

王子平氣虛，剛剛的連續攻擊讓他的體內消耗不少。沒想到王洪福會使出一招猝不及防的彈腿，正中王子平的胸口。

這一腿將王子平送走好遠，要不是王子平身手敏捷，在墜地之時一個空翻落在地面，腳后跟先觸地失去平衡往后連退。

王洪福一個箭步飛快地沖到王子平面前，一手拉住王子平往他身邊拽，右肘突擊。

王子平胸口再受撞擊，胳膊被王洪福牢牢抓在手里不能逃脫。王洪福放開他，一蹬腿原地旋轉三百六十度，雙臂上舉掌心均向前，腰為軸使勁甩出。

王洪福將自己甩到王子平的跟前，馬步一蹲，右拳拳心向下，左拳拳心朝上，雙拳并進打在王子平的身上。王子平知是自己輸了，被彈出好遠后跪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

王子平不停地咳嗽，急促地呼吸，汗水順著額頭流至臉頰兩邊滴落。

王洪福靠近他慢慢走來，停在他的面前。王子平抬起頭仰視王洪福，慚愧的道：“爹~我輸了，您的‘鴻拳’果然厲害，看來想要超過您還得更加努力。師傅教我的滑拳我也沒有練到家嘛。”

王洪福一向對王子平苛刻的他，這一次反而勉勵他：“你爹要是沒有這兩下子，怎么敢在江湖上混啊！子平，滑拳可不是半年一載就能練好的，所以不要操之過急。功夫未到火候，意志也不要亂起來，不然的話欲速則不達。”

王子平牢記王洪福的教誨，默許地點了兩下頭，然后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

拍的差不多，王洪福再三叮囑道：“子平，既然人家沙師傅將自己的拳術心得匯總了，拿給你看，你就不要辜負人家沙師傅。”

轉身邁出兩步，好像想起還要說什么：“子平，先在沙師傅那里練好后，過段時間我將我的這套‘鴻拳’傳給你。時候不早了，回屋早點歇息吧。”

說完這幾句，王洪福走出后院。院中只剩王子平一人，站在那兒發呆。

夜入深了。王子平練了一會兒查拳和彈腿，步履蹣跚地回了房間。

雞鳴幾聲，王子平推開被子一躍而起，迅速穿好衣服和鞋子出了屋子。

古人聞雞起舞，我也不能落后。

王子平深呼吸，氣運丹田，擺開雙手邁出步子，“啊”地叫喊一聲，在前院拳腳就大干起來。

噼哩啪啦......

掌帶勁風、拳生勁風、腿掃出勁風與氣碰擦發出的聲音，再加上骨骼活絡的嘎嘣脆響，交織出一篇舒緩人心的樂章。

天色朦朧剛剛亮，遠處也傳來了雞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