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淚眼汪汪,眼球上佈滿了血絲,臉色有些難看。
王子平關心王氏,問道:“娘,您怎麼呢?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王氏目光流轉,並沒有注意到王子平何時走到她的跟前,慢慢低下頭,一把將王子平摟到自個兒懷裡。
王子平不知所措,開始結巴起來:“娘,您到底怎麼呢?”
王氏手按著王子平的後腦門,一對如櫻桃般水亮的明眸脈脈含情,說道:“平兒,我剛纔夢見你爹他在向我們母子招手,突然一羣清兵從後面舉著明晃晃的大刀朝我們一家三口衝過來。你爹猛推了我們娘倆一把,嘴裡還叫著‘快走!別回頭!’我固執(zhí)不肯掉頭走,眼睜睜地看著你爹和那些清兵搏殺,身上被砍了數(shù)十刀...我撕心裂肺地呼喊,可是你爹倒在血泊之中,我...我...”
王子平握住王氏的手,安慰道:“娘,您是太想爹,胡思亂想纔會做惡夢。娘,爹武藝高強,又是機靈謹慎的一個人,我想爹是不會有事的。況且人云:‘夢中與現(xiàn)實是相反的’!”
說這些話王子平無非是想讓王氏放心,但心裡還是有一絲的擔心:我這樣說是想讓娘安下心來,可我的心還是“撲通撲通”地跳得很快,難道爹最近真的出了什麼事?這麼久也不給家裡捎個信。
王氏用手帕擦擦淚水,平復了一下心情,微微露出笑臉:“對,平兒,你說的對,你爹武藝高強,十幾個清兵還近不了他的身,我只不過是做了個噩夢罷了。古人語:‘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的右眼皮也沒跳過,或許是我太過思念你爹呢。”
王氏含笑問道:“平兒,你肚子餓了嗎?娘給你做些吃的,你等著。”轉身進了廚房,王子平則去自己房間。
王子平目不轉睛地看著桌子上的《十三式》,心想:如今查拳、滑拳、八極拳、太極拳這幾種拳法我都已學會,爹的書房也就只有這本書對我還是有用的,看完我的武功該怎麼提高呢?不如問一問隔壁的王大伯和李伯伯,看他們還有沒有認識的朋友會其它拳術。
王子平在吃晚飯的時間仔細回想,腦海裡浮現(xiàn)出十三式的武術招式,眼一閉一睜,彷彿一道靈光穿過他的天靈蓋。
王子平閒步走去隔壁王家,一進門就被熟悉的聲音叫住:“子平,你怎麼來呢?進來坐,有什麼事嗎?”
王子平擡頭一看,喊他名字的正是王永年。
王子平上前施禮道:“王伯伯,我現(xiàn)在已經學會了幾種拳法,但武學無止境,我想把我的武功練的更好。”
王永年欣慰笑道:“子平,你有這般上進心我真是替你感到高興。你如若真的想提高自己的武功,咱滄州城多的地方是拳場,裡面高手如林,找找人問問便知。”
王子平拜謝王永年,得到一份滿意的答覆,喜滋滋地回去了。
自此,白天王子平不怕山高水遠,到處登門求教,博取衆(zhòng)家之長。虛心地向各派名家請教學習。晚上在家刻苦練功,專研拳譜心法。
日子一晃就過去了,轉眼一年光陰輾轉過去,時則光緒二十二年。
清政府對俄國產生了極大的幻想,希望聯(lián)絡俄國牽制其他列強。沙俄看出了這一點,便尋找機會向清政府索取好處。
沙皇尼古拉二世舉行加冕典禮,清政府應俄國政府的要求,任命李鴻章爲“欽差頭等出使大臣”,前赴俄國慶賀沙皇加冕。俄國政府以中俄共同防止日本侵略爲詞,並以三百萬盧布給李鴻章作報酬,透迫李鴻章於四月二十二日同俄國財政大臣維持、外交大臣羅拔諾夫在莫斯科簽訂了中俄《禦敵互相援助條約》。
此時冠縣的一個農民居住房裡,一張粗大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氣憤地聲音響起:“這個老妖婆,竟然派李鴻章去俄國參加什麼狗屁沙皇的登基典禮,還簽了一份辱國的協(xié)議,這是要亡國之兆啊!”
憤怒拍桌子的不是旁人,正是江湖人送外號“鐵胳膊王”的王洪福,正在慷慨激詞。
圍在桌子一週的是“義和拳”的教衆(zhòng),個個面上都是怒氣沖天。
“王主事,您就去找教主說說此事,我們都已經忍耐不住,眼看著洋鬼子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來呢!”一位看上去很衷心的教衆(zhòng),氣憤地說道。
“對呀!這位兄弟道的極是。王主事,我們還要憋到何時才能攻入京城,活捉老妖婆?”另一個面糙鬍鬚粗的教衆(zhòng)暴怒的道。
王洪福雙手上下?lián)u晃,道:“二位兄弟,你們不要心急,我能理解你們此刻的心情。我也和你們一樣,無時無刻不想拿下紫禁城,活捉老妖婆!我知道兄弟們的拳頭早就極癢難耐,磨刀嚯嚯。”
衆(zhòng)人齊聲道:“對呀,王主事,兄弟們早就想揭竿起義呢。”
王洪福說道:“大家聽我的,沒有團長的命令,誰也不可輕舉妄動。”
“明白了。”
滄州城義和街上。
王子平在一家藥鋪門口和藥鋪老闆交談。
“老闆,我可以來您的店鋪打工嗎?我學過一點醫(yī)術,讀過一些醫(yī)書,我不要您給多少月錢,只要您讓我跟您學點醫(yī)術即可。”王子平求道。
藥鋪老闆思前想後,知道他是“鐵胳膊王”王洪福的兒子。現(xiàn)在王洪福不在家,之前多蒙其照顧,又是鄰里鄉(xiāng)親的,爽快地答應了。藥鋪老闆笑道:“子平,你都這麼說呢,以前你爹也不少幫我,你隨時都可以來。”
王子平喜道:“謝謝老闆!謝謝老闆!不過,我來在店鋪只待半天。我明天早上再來,今天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藥鋪老闆隨意的道:“行,你去吧。”
王子平拐了幾條街,去了鶴雲(yún)堂。
一進門就被李乾忠看到,李乾忠走來,問道:“子平,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店裡?”
王子平回答說:“我只是想來李伯伯這兒學點醫(yī)術,幫幫忙打打下手。”
李乾忠覺得喜從天降,有點不敢相信:“真的嗎?!賢侄,你真的願意來我店裡幫忙,那真是求之不得。我知道你在學堂裡學的不錯,你能來幫我我真的很高興!咦?不對呀?子平,你不是一心鑽研練武嗎,怎麼有心思幹這個?”
王子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李伯伯,我想學點醫(yī)術,習武之人動手切磋或殊死一搏,受傷在所難免。爲了以後我能給習武的乃至普通老百姓看病,包括我自己。”
李乾忠拍了一下王子平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俠肝義膽又有上進心,我真替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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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平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有些自慚形穢:“想當初我爹讓我去學堂唸書,逼我讀醫(yī)書藥經,我都很不情願。現(xiàn)在想想我真是太混呢,不明白爹的一番苦心!我現(xiàn)在想要學醫(yī),一則是受我爹當時的影響,另一則是醫(yī)學裡很多對人體的研究,看病治傷完全和習武搭的上邊。我習武也是爲了強身健體、逞兇除惡,而不是欺凌弱小的。”
李乾忠誇耀了幾句:“說的好,子平。以後你就在我店裡好好做事,好好學,我會幫你的。”
王子平作揖拜謝:“謝謝李伯伯,謝謝您!這幾次承蒙您的照顧,您一次又一次地幫我尋覓師傅,比我爹還關心我,您待我真好。”
李乾忠托住他的小臂,依舊那副和藹的樣子:“子平,我和你親如兄弟。你是我的好賢侄,又認我這個伯父,我豈會不對你關愛有加?”
王子平告別李乾忠,回家去了。
一晚上,王子平在自家後院苦練武功。查拳、滑拳、太極拳、八極拳,重複了一遍、兩遍至三遍,拳法、招式和套路,王子平差不多都已融會貫通。
第二天清晨,王子平去了自己家附近的藥鋪幫了一上午的忙,然後下午又去鶴雲(yún)堂學醫(yī)。
等到傍晚時分,王子平回到家吃過晚飯,練會兒功便去書房看醫(yī)書。
日子久了,王子平的武功、醫(yī)術都有顯著的長進。
終於有一天,李乾忠語重心長地找王子平談談心,問道:“賢侄,基本的醫(yī)術和外傷正骨都學的不錯,有沒有考慮以後不做個武術宗師,和我一樣開一家藥鋪問診,懸壺濟世!”
王子平想想最近家裡快要斷炊,以前爹還在滄州早出晚歸,打魚去集市賣還能掙點錢,賣不掉可以拿回家和王子平他們一起吃。
李乾忠見王子平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關切的道:“子平,你今天怎麼呢?有什麼心事?”
王子平貌似驚了一下,吞吞吐吐:“李伯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怎麼向您開口?李伯伯,我家快沒米呢?自打我爹走後,家裡的生計成了最大的問題。您開了這麼大的一間藥鋪,要養(yǎng)這麼多的夥計,您也不容易!我可能要去別的地方打工,您放心,每天上午我都會在您這幫忙照顧病人。李伯伯,您看這樣行嗎?”
說著說著,王子平的頭低了下去,不敢正視李乾忠。
李乾忠哈哈大笑,道:“我當是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呢?原來是你家快揭不開鍋,爲糧食發(fā)愁。賢侄,我給你指條明路,你敢不敢爲?”
王子平好奇地問道:“什麼事?”
李乾忠誠懇的道:“我店鋪裡的藥材多數(shù)是從外面運回來的,現(xiàn)在世道混亂,最近山賊匪寇橫行,朝廷也分身乏術無暇顧及。上次託付的鏢局著實讓我生氣,護鏢不利,我採購的一批草藥全部被強盜搶走。你的武功現(xiàn)在很高,我想求你幫我,以後每個月給你些月錢貼補貼補家用。”
王子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這個好,李伯伯,以後您的鏢我保了。您是我的長輩,對我又是額外得關心,月錢您看著給吧!”
李乾忠由衷的道:“子平,你現(xiàn)在是個能擔當?shù)哪凶訚h呢,你娘還要靠你養(yǎng)活,我不會虧待你的。”
王子平相信李乾忠,他和他爹在江湖上闖蕩的時候,他還沒降生。
難兄難弟,生死與共。有福同享,有禍同當。
李乾忠滿腔憤怒:“子平,當初我和你爹也行商,只是清廷控制的比較嚴。當年,清廷不準許商人出海做生意、走私,官府也查得緊。其實,無非就是想讓我們棄商從農,然後就可以從老百姓身上搜刮民脂民膏,充實國庫。達官顯貴就可以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不管老百姓的生活!”
王子平聽的也是熱血翻涌,恨不得自己變得更強,加入義軍前先把滄州城的縣太爺宰了。
滄州父母官———盧洪明倚仗朝中的勢力,在此地爲非作歹、作威作福,經常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們早就對他恨之入骨。只是他平日裡還做些修橋鋪路的善事,老百姓就當口袋裡的捐給縣衙了。
上次又以莫須有的罪名收監(jiān)了李乾忠,王子平對此事念念不忘,看清了清廷的醜陋嘴臉。
王子平心中罵咧:呸!都是朝廷養(yǎng)的一羣豬狗不如的東西,只可惜我沒本事爲民除害,還有娘...我現(xiàn)在還不是幹這種大事的時候,我要先把武功練好才行!
李乾忠見王子平發(fā)呆,乾咳了一聲,小聲的道:“子平,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些事情,只怪乎你當時還小,現(xiàn)在我就鄭重地告訴你,我和你爹加入了一個反清復明的組織,這個組織叫‘梅花拳’,是個爲了推翻慈禧專政、重新建立王朝的義士組織。你爹之所以不讓你學武,一是希望你能夠平安快樂地成長,不涉足這爾虞我詐的江湖;二是希望你能飽讀詩書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王子平覺得李乾忠講的話雖然圓潤如玉,但卻振聾發(fā)聵。王子平回想起當年王洪福對自己習武的各種不滿,才感受到他的良苦用心。
王子平慚愧不已,不由地低下了頭。
李乾忠撫摸著王子平的腦袋,意味深長地講道:“賢侄,你現(xiàn)在也知道了你爹的處境,多說無益,你的人生是你自己選的,你要對的起你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