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鎖爺臉龐笑容泛泛,堅定的道:“對呀!沒錯!他就是王洪福的兒子!”
滄州城的街上,王子平以輕盈的步伐,飛快地穿梭在路人之間。偶爾遇到鄰居和熟人,王子平總會微笑著和他們打聲招呼。
一直跑到家,王子平雙手撐膝蓋,舌頭彈出來,熱的像條狗。
喉結滾動,嚥了一口唾沫,王子平走進去。
“娘,娘!”
不在家?娘從來沒有這個出門不鎖門的習慣,一定在廚房。
王子平去廚房一看,也沒人,正準備大叫,王氏恰巧回來。
王子平忙問道:“娘,您怎麼出門不鎖門,去哪兒呢?”
王氏手提著一籃子蔬菜,開始嘮叨起來:“我聽到你的叫喊聲了,可能聲音有些小,你沒有聽到。我去街上買菜,又順便去看了一下李大哥,回來時去廚房準備做晚飯,隔壁的王大嫂叫我去她家一下,離得近就沒鎖門。你這個孩子,去找李大哥讓他教你武功,你也不挑挑時候,他現在店裡忙的不可開交,暫時先不要去啦!”
王子平聽的不耐煩:“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娘!對了,娘,今晚我在外面一個酒館吃晚飯,就不回來呢!還有,馮爺爺答應收我爲徒,教我武藝!”
王氏剛開始沒聽出是誰,疑道:“你說你拜誰爲師?哪個馮爺爺?”
“就是李師傅的好朋友,去縣衙救他的馮爺爺,他已經答應收我爲徒囉!”
王氏會心一笑,道:“是嘛,那我也替李大哥鬆口氣,最近這段時間你就不去煩他啦!你說今晚拜馮師傅爲師,怎麼不把他請咱家裡,這不是有違拜師之禮嗎?”
王子平把事情從頭到尾地講了一遍,王氏聽完,準許了。
王子平高興地跳離地面,王氏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臉上全部顯現出來。
還是那家酒館,王子平進去發現晚上這裡更加熱鬧。
王子平找了半天沒見著馮鎖爺和那個中年男子,鬱悶地撓起頭皮,掃視周圍和樓上,並未發現。
忽然,馮鎖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衝王子平喊道:“子平,來這兒。”
王子平循著聲音望去,發現馮鎖爺和那個中年男子坐在酒館下面一層的角落。
難怪不好找,原來是躲在“暗處”呢。王子平朝馮鎖爺走去,身上散發出一股凌然的武者之氣。
其它桌上行酒令的喝得酣暢淋漓,猜拳扳手腕等,各種各樣的節目都有。
王子平走到馮鎖爺的面前,馮鎖爺拉住他的胳膊,輕聲地說道:“子平,來,坐這兒。”
王子平突然畫風轉變,跪下來,叩拜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弟三拜!”王子平重重地叩在石板上,每一拜發出的敲擊聲那麼響,王子平面容依然很嚴肅。
馮鎖爺拉他起來,看見王子平額頭上都磕破,心疼且有點生氣:“傻小子,誰讓你這麼做的?爲師最討厭那些個繁文縟節的東西,想當初,我是受夠了清廷的朝堂之禮、君臣之禮等等,纔不稀罕那鳥大的官辭了告老還鄉的,你再這樣我就不收你爲徒囉!”
王子平一聽,連忙撣撣衣服上的灰塵,說道:“知道了,師傅,我以後不會再行這種大禮呢!”
馮鎖爺那黑黃的臉這才笑了,用力拍了王子平的肩膀,道:“這纔對嘛。子平,我們是舞刀弄槍的粗人,不要那些文縐縐的禮儀。記住,練武用點功,長點心就好了。”
王子平點點頭,然後被馮鎖爺拉入席,桌旁坐的人被這師徒倆的一連串的語言動作給逗樂了。
這次的酒宴是上次那個拳場的當家所擺,他坐在馮鎖爺的左邊。見衆人樂了,順勢打開話匣子:“馮師傅和他的小徒弟太可愛啦!他們怕我們的氣氛不夠,故意給咱喧鬧喧鬧,你們說他們倆有趣不?”
其中有人說:“有趣!太有趣啦!沒想到冷若冰霜、一直板臉的馮師傅居然會這麼幽默,真是難得一見吶!”
“是啊,馮師傅,當初在朝爲官的時候可是一本正經的,現在老了,反而油滑啦?”又有人說了兩句。
那個中年男人再插嘴道:“好了,諸位,我這次請大家來是爲了見證這一重要的時刻,那就是咱馮大師要收徒呢!還有,我難得請到像馮大師這樣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吃頓飯,今天大家喝個一醉方休!”
這幾句話一下子帶動了氣氛,衆人齊道:“對,大哥說的太對啦!”
話音剛落,那個中年男人起身舉起酒杯,敬向馮鎖爺:“小弟敬馮大師一杯,先乾爲敬,您隨意。”
馮鎖爺擺手道:“言重了,你快坐下,不用站起來。”
那個中年男人一飲而盡,然後坐下,其他人也紛紛舉杯對向馮鎖爺。馮鎖爺站起來,端起手中的酒杯幹了,然後說道:“諸位江湖上的朋友,多謝各位,我馮某人愧不敢當!”
衆人敬完酒後,掃了一下王子平,開始調侃他:“哎,小徒弟起來敬你師傅一杯!”
馮鎖爺伸直手臂,說道:“諸位,小孩子哪會喝酒,不要逗他啦!就算會喝酒,他年紀還小,不要勸他!”
王子平卻輕飄飄的道:“沒事的,師傅,我拜您爲師還沒敬你一杯呢!師傅,徒兒只喝一杯,沒關係的。師傅,徒兒敬你!”說著,王子平起身,端起酒杯,面向馮鎖爺。
馮鎖爺剛想按下他的手和手中的酒杯,王子平仰起脖子,先幹掉了。
衆人都鼓起掌來,喝彩道:“好!好小子!豪氣!”
有人說道:“馮師傅,你收到一個這麼好的徒弟,有福氣。”
馮鎖爺笑了,道:“那是當然,你們可知道我這個徒弟的家世有點不一般,他爹我說出你們一定會很驚訝。”
有人好奇心頓生,問道:“是誰?快快講來。”
馮鎖爺很莊嚴的道:“江湖上人稱‘粗胳膊王’,武功高強、爲人特別仗義的王洪福王老弟。”
“啊———這———”衆人皆拉長了臉,嘴張很大。
但那個中年男人並未像其他人一樣感到吃驚,他知道了旁邊的旁邊的小傢伙是王洪福的兒子,所以依舊面不改色。
馮鎖爺笑道:“知道我爲何收他爲徒了嗎?他爺爺可是武術高手,他爹又是江湖豪傑,你們說這樣的家裡會孕育出一個什麼樣的孩子呢?!”
那還用說,當然是武術奇才,這都不需要動腦想的事。
王子平的事衆人零零碎碎也都知道一些,所以交頭接耳地交流起來。
那個中年男人訝異之餘,怔怔的道:“這孩子竟是王師傅的兒子,小小年紀,難怪看著他骨骼精奇,是個天生的練武材料,沒想到是家族遺傳,真是‘虎父無犬子’吶!”
他的這番誇獎讓王子平有點站不住腳,即使是坐著。馮鎖爺把話接過來:“那是!我的徒弟天生異相、天資聰慧,讓我教他個幾年,我敢保證他定會是個武術大師!”
這話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目光呆滯,全部聚焦在馮鎖爺的身上。
有人激動的道:“大家聽到了馮大師的話了沒?他旁邊的這個不起眼的小徒弟將來說不定是一代宗師哦!有大師的指點,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們會看到有一位‘八極拳’高手!”
其餘人都點頭道:“沒錯,沒錯。”
馮鎖爺舉杯敬向衆人,說道:“我再敬各位一杯,我先乾爲敬!”
馮鎖爺脖子一仰,喝乾酒杯,然後說:“大家吃菜,吃菜,菜都快涼啦!”
衆人有的也豪爽地幹了一杯,有的不勝酒力抿了一口,最後大家聽馮鎖爺的話夾菜夾個不停,談笑風生。
等到天漆黑快要打烊的時候,店小二已趴在櫃檯上睡著啦,其餘桌上的客人早已閃不見了,只有馮鎖爺那一桌仍然歡聚不散。
王子平瞄了一下館外,外面漆黑如墨,猜到已經深夜。於是急忙離開座位,向門跑去。
有人醉醺醺地指著王子平,說道:“哎嘿!小徒弟海量,竟然沒有醉倒還跑哩!嘿嘿!”
馮鎖爺聞聲,迷迷糊糊地擡頭掃視四周,發現了站在門檻的王子平。
王子平回頭也看到了馮鎖爺,走了回去。
到了馮鎖爺的身旁,輕輕地扶正他,關切的道:“師傅,你老人家喝多了,我這就讓夥計給你和各位長輩每人弄碗醒酒湯來,解解酒。”
馮鎖爺醉了之後,心情很舒暢,又聽到王子平在耳邊吹起溫柔的關心語,很高興:“子平,你個毛小子還懂得關心照顧人,我收你爲徒真是我的福氣啊!好!去給師傅弄碗醒酒湯來,我要解解酒。”
王子平很歡快的回道:“好的。我這就去。”
王子平走到櫃檯前,敲那木頭的櫃檯,一下子把進入夢鄉的店小二給驚醒。那位店小二很害怕卻口齒伶俐,噼哩啪啦地說了一通:“客官,不好意思,你有什麼需要?我們老闆在那陪貴客喝酒,我沒有偷懶,實在是因爲天色已晚,睏意難趕...”
王子平忍不住笑道:“呵呵!店小二哥哥,我是來叫醒你讓廚房多準備幾碗醒酒湯,我師傅和你的老闆還有其他人需要解解酒。”
店小二看著這個和櫃檯差不多高的小子,因爲剛纔的“聰明”反應而感到可笑,竟被一個孩子給嚇著啦。
店小二有氣無力的道:“好,我去廚房準備,馬上給他們端去。”說完,很不情願地去了廚房。
王子平知道店小二在氣老闆今天請的貴客,喝了一晚上,到深夜還不回去,店沒打烊,客人沒走,現在還要醒來伺候,肯定心裡不高興。
喝了醒酒湯,酒量還行的都醒的差不多了。馮鎖爺和那個中年男人拜別,那個中年男人誠意邀請馮鎖爺去他家一敘,卻被拒絕了。
那個中年男人也就是這個酒館的老闆,抱拳道:“馮師傅,以後常來找在下喝酒聊天,如果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我朱某人能辦到的一定給您辦妥。既然你不願再去寒舍,那我也就不勉強,恕朱某人不勝酒力,到現在還有些頭暈,那我就不遠送啦!”
馮鎖爺客氣地謝道:“今天多謝朱老闆熱情款待我們師徒倆,給你添麻煩啦!你回去吧,不用送我們。時候不早了,你休息去吧。”
馮鎖爺把王子平送到家門口,留下一句話:“明早到城外來找我!”
王子平迴應道:“哦。”
望著馮鎖爺離去,直到看不見王子平才進家門。輕輕地推了一下,“嘰呀”一聲,門開了。
想必是娘估計我很晚回來,所以把門留給我。這麼晚了,娘應該睡下呢。
王子平生怕動靜鬧出很大聲音,於是輕手輕腳,往自己房間走去。
何曾想到王氏竟然等他等到現在都未去睡覺,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王子平一個習武之人,敏感度極其高,發現王氏站在他房間的左側,夜色深沉,無聲無息地站在那怪嚇人,還好王子平目光如炬,透過夜色看其輪廓便猜出是誰。
還未等王子平開口,王氏搶道:“平兒,怎麼這麼晚纔回來,害的娘爲你擔心,又不知你去哪家酒館,所以不敢去找你,怕你回到家沒鑰匙進不了家門。”
王子平嬉皮笑臉的道:“娘,這個你放心,好歹我也是練武之人,咱家的牆院我一翻就能進來的。娘,對不起,害您爲我擔心呢!”
王氏走近王子平的身邊,聞到一股酒氣,心疼地問道:“平兒,你一個小孩子喝什麼酒?就算是拜師,你也不該喝酒,你可以以茶代酒嘛。告訴娘,喝了多少?頭疼不疼?”
說完,王氏伸手去摸王子平的額頭,王子平卻往後退縮,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沒事,娘,我就喝了幾杯,不打緊的。”
王氏還是一把把王子平拉到自己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他,眼中噙住的淚水最後還是流了下來。
王子平感覺肩上有些溼溼的,猜到娘哭了。
王氏抽泣道:“平兒,你爹走了,我現在身邊就只有你了,如果你再...我就真的不知道怎麼活呢!”
這話重似千斤,壓在王子平的心上,使王子平倍感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