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福朝王氏命令道:“去看看外面誰來了。”王氏應了一聲,便打開客廳的門往外走去。
不多時,王洪福只聽見外面的王氏和那位尚未露臉的人談了起來。
“牛大哥,你是來看貴兒的吧。快,裡面請,貴兒在客廳吃飯呢。你吃了嗎?要不也在這兒吃一點。”
“嫂子,你太客氣啦,你這句大哥我可消受不起,還是直呼我的名字———牛五吧。”
“那哪成,牛大哥,你也拿我這個婦人開玩笑。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快進屋坐吧。”
“哎,這只不過是我家的一些家常便飯,孩子們練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肉才行。嫂子,拿進去你們也嚐嚐。”
循著談笑聲,王洪福看見他們兩個人慢慢走了進來,便起身上前迎接一下夜晚突然到訪的貴客。
牛富貴許久沒有看見自己的爹,看見了之後連忙撲了上去,一下子鑽進牛五的懷裡熱淚縱橫。
牛五一把推開他,很嚴厲地斥責道:“阿貴,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更何況你現在跟著王師傅學武,也算是個江湖人士,哭就太沒出息了。”
牛富貴聽了強忍住淚水,只讓其在眼眶中打轉,用袖子擦乾淚痕。
王洪福請牛五坐下來慢慢聊,然後對王子平他們兩個說道:“你們先出去練功,我們大人之間有話要談。”
王氏在他們兩個要去後院的時候,拉住他們兩個的手說道:“如果你們練功餓了,廚房靠右牆角的那張桌子上面有窩窩頭,餓了自己去拿就行。”
這麼一想,王子平忽然明白有時候晚上出去練功回來,被子裡放的窩窩頭是怎麼一回事呢。原來娘早就知道我對武術是不會死心的,心疼我練功體力消耗大,所以晚上還要做點吃的———窩窩頭塞進我的被子,讓我練功練餓了的時候吃。
王子平那雙稚嫩、夾兩顆幽暗深邃的眼眸,深深地望著王氏,含笑謝道:“娘,謝謝您的窩窩頭,謝謝您爲我做的一切。”
王氏一聽這話,清楚他已經知曉她爲他所做的一切,儘管兒子只有一句道謝的話,。不過,在王氏的心裡卻是比吃了蜂蜜還甜,不知不覺發現兒子是真的長大了,懂事不少。
王子平和牛富貴別過王氏,就這樣往後院去了,王氏望著兒子的背影,有些欣喜卻有點擔憂:嘿嘿!這孩子懂事了不少,可就是脾氣和他爹一模一樣,固執起來誰的話也不聽進去。唉~
廳堂裡屋,王洪福和牛五喝著牛五打的酒,喝得正酣,彼此談笑自如。
王洪福有些醉意,對牛五說道:“牛大哥,貴兒天資聰穎,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牛五晃頭晃腦,也有些暈乎,道:“哈哈!王兄,你怕是喝醉了吧。我兒愚笨,能夠拜王兄爲師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吶!他能成大器,也有你一半的功勞。”
王洪福擺了擺手,道:“這是哪裡話,你我兄弟情深,你的兒子便是我王洪福的兒子,我一定把我畢生所學全都教給他。”
王氏一旁勸酒,急道:“牛大哥,洪福,行了行了,你們兩個都喝醉了,別再喝啦!”
王洪福左搖右晃地站了起來,甩了甩手,對王氏怒嗔道:“多嗎?哪有?!你就甭管了,該幹嘛幹嘛去,我還要和牛大哥再痛飲幾杯,別煩我。”
王氏很是生氣,一臉怨恨,怒道:“喝你的去吧,懶得管你!”說完,王氏攙扶起牛五就要出客廳。
王洪福不但武功好,而且酒品也不差,他看見王氏攙著牛五往外走,踉踉蹌蹌地追了上去,攔住他們,嘴裡還是很清楚地在講:“婦道人家你懂什麼,給我管好咱們的子平,我和牛大哥還沒喝盡興,放下他我們還要繼續喝。”
說完,上前一把拉開王氏的胳膊。別看王洪福喝了不少酒,頭腦還是清醒,更何況有武功力氣也大,一下子就將王氏推得老遠。
王洪福扶著已經醉得不醒人事的牛五,坐回桌旁,然後自己剛坐下也趴倒在桌子上。
進來一看,王氏有些啼笑皆非,指著王洪福說道:“你都已經爛醉如泥,還要喝,還想拉著別人陪你一起喝,都多大歲數的人呢,還當自個兒是小孩子。”
後院內,王子平和牛富貴正身心投入於比武切磋之中。他們你一拳我一腳,打得不分上下。
牛富貴面露笑容,道:“平弟,今天我有新的招數,師傅昨日剛教我的,我耍給你看看,你可要瞧仔細了。”
王子平嬉皮笑臉,道:“哦,好呀好呀,我也想學兩個新招。”
經過這幾個月的勤加苦練,王子平與牛富貴的武功均有長進,不再是三腳貓的功夫,拳術腿法更是千變萬化。
王子平被牛富貴步步緊逼,招架不住,臉上表情凝重了許多。而牛富貴的“鉤鐮腳”一出,讓王子平反應不過來,硬插另一條腿前來阻擋,卻被牛富貴“黃狗撒尿”踹了一下腳跟,站不住仰倒在地。
王子平“鯽魚翻身”,雙腿一曲用力重又站了起來。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牛富貴大笑,說道:“平弟,你的武功進步如此快,我教給你的基本功看來也練得差不多。”
王子平冷笑道:“嗯嗯,馬馬虎虎。貴哥,要不是你剛纔那一腳的變化,恐怕我未必會輸給你。”
“我看也是。那一招是師傅教我的,他說是和對手對陣的時候,在擾亂對手的情況下予以對方致命的一擊,剛纔我是故意沒有踢到你的脊椎,要不然你可要負傷嘍。”
聽他這麼一說,王子平想想都有點後怕。王子平頭腦中回憶了一下剛纔的情景,如果牛富貴剛纔那一腳果真踢到他的害處,恐怕......
王子平頓時抱拳,向牛富貴道謝:“貴哥,多謝你手下留情,小弟甘拜下風。剛纔那一招真厲害,看來我爹不僅會拳術,還會這麼厲害的腿法。”
牛富貴聽到王子平如此誇讚他的師傅,便也隨了一句,讚道:“師傅他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師傅,拳法、腿法、兵器洋洋精通,平弟,我真是羨慕你有一個這樣的爹。”
牛富貴和王子平一番激鬥交談後,牛富貴便將剛纔的那一式“黃狗撒尿”重新演練給王子平看,給他講解。
王氏感到吃力地揹著王洪福進房間,將他輕輕地放在牀上,蓋好被子便出去了。
不放心兩個小傢伙的王氏兩步並一步,邁向後院。
後院空無一人,王氏心想:這兩個小傢伙怕是練功練累了,回去睡覺嘍。其實王子平和牛富貴去廚房找吃的,實在餓得體力不支,肚子唱“空城計”。
月黑風高,寒冷氣爽,王洪福和偏房裡的牛五鼾聲如雷,將這夜襯托得更加寧靜。王子平的屋子依然亮著,他正在秉燭夜書、做功課。
翌日凌晨,寒霜已降。王子平穿好衣服,披上一件大棉襖打開門,輕輕地走了出去。與此同時,牛富貴著素裝出了房間。
王子平看見牛富貴悄然地走來,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塊出了大門。
陪伴他們從盛夏一直到深秋的小樹林,沙坑裡面已經落滿了黃色的樹葉,焉卷殘敗。微風拂來,捲起殘葉,漫天飛舞。
王子平和牛富貴沉腰扎馬,雙腿張開,左手如虎,右手似龍,開始晨練起來。
王子平好像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似的,侃侃道來:“貴哥,我爹教你的拳法應該要配合身法,方能出奇制勝。”
牛富貴驚訝地下巴拉了老長,緩過來讚道:“平弟,你這麼小,就對武功有見解,我真是自嘆不如!”
二人邊練邊交流心得,很是高興。
王氏起早忙著做飯,經過王子平他們的房間時敲門叫喚,門一推就開,進他們的房間發現人都不在,空空如也。
“這兩個小傢伙八成是早早起來練功去了,真拿那他們沒轍。”王氏嘟囔了兩句,便回廚房了。
王洪福和睡在偏房的牛五這時候在牀上睜開雙眸,慢慢爬了起來,走出房間。一出房門,王洪福看見牛五,忙關心地問道:“牛大哥,昨晚睡的可好?”
牛五微笑著激動的道:“嗯,睡得還好。昨兒個和王兄你喝得真痛快,改天我們再一醉方休!”
王洪福抱拳說道:“嗯,那咱們就一言爲定。”
牛五也抱拳,含笑對王洪福的深情款待表示一下感謝:“王兄,那我先回去了。昨夜未歸,恐怕你弟妹又要說三道四了,改日我再登門拜訪。另外,犬子就拜託給王兄你照顧了。”說完這些,牛五昂首闊步,步子貼在地面,身體一搖一晃地走了。
王洪福還想再說,牛兄,要不然留下來吃過早飯再走,可惜他已經離開。
王氏弄好早飯,趕忙來叫王子平他們起牀,卻見王洪福起來,有點不高興地說道:“酒醒啦?!昨天你和人家牛大哥喝得爛醉如泥、不醒人事,馱你們兩個可讓我受夠了罪。”
王洪福咧嘴一笑,獻起殷勤:“夫人昨天你辛苦了,都怪我喝多了,我向你賠不是。今天我去多打些魚,帶回來給你補補,順便多賺點錢。”
王氏頭一揚,臉上微微露出喜悅的神情,心軟嘴硬,滿不在乎的道:“呵呵!如果是那樣最好不過,補償我昨天照顧你一晚上。”
說完,王氏又道:“我去看看牛大哥起來了沒。”
王洪福連忙道:“別去了,牛大哥已經走了,回去呢。”
王氏回過頭來,訝異地問道:“什麼?!你怎麼不叫牛大哥吃完早飯再走,別人還以爲我們王家不會待客。”
王洪福沉默不語,轉身朝後院走去。
王洪福其實是想去找尋後院裡王子平和牛富貴,他猜這兩個小子有可能在後院練功。可到後面巡視一遍,全無這兩個小鬼的身影,於是去前院的客廳。
王氏剛巧端著一大鍋粥送到客廳,眼朝王洪福瞅了一眼,問道:“咦!?這一大清早的平兒和貴兒去哪兒呢?屋子裡沒人,後院也找不見,真是的!”
王洪福若有所思,沉聲道:“這兩個小傢伙,估計溜出去練功了,等他們回來以後我要好好審問他們。如果當真出去練功,說不定出城去了,我聽城裡的大哥大嫂都跟我提過。”
等到王洪福話音剛落,兩個小傢伙從門外走了進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王氏有些生氣臉上卻掛著一絲擔心,朝他們瞪了一眼,然後問道:“你們兩個跑到哪裡去呢?真是叫人擔心。平兒,你說,是不是你帶著貴兒到哪兒野去呢?”
王子平聽了一怔,腦袋垂了下去,心中不痛快地回道:“娘,您以爲平兒出去是玩嗎?我只不過是和貴哥一起出去練功而已,難道您忘了孩兒當初爲了想學武,在您面前不知哭過多少回?”
牛富貴接住王子平的話茬,連忙道:“師母,是貴兒硬拉著平弟出去練武,求您不要責怪他,要怪您就怪我好了,要打要罵隨便您。”
王氏忽然捂嘴掩笑,道:“哈哈哈!我那是嚇唬嚇唬你們的,你們以後要乖乖聽話,下次不要再偷偷跑出去。有什麼事都要和我們講一下,你知道我很擔心你們,現在這年頭不太平,少在外面爲妙,也不要再外面惹是生非哦!”
牛富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然後關心起自己的爹,問問王氏又問王洪福:“師母,我爹呢,他走了嗎?師傅,昨晚我爹是不是喝多了,怎麼到現在也未曾看見他?”
王氏沒有來得及回答,被王洪福搶先回了牛富貴的提問:“你爹剛走不久,還沒有來得及跟你告別,你家裡可能有事。不過,你爹臨走之前倒是交待讓我好好教你,說改天得空再來看望你。”
牛富貴許久未看見自己的父親,沒想到這次也沒好好嘮嘮家常,他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
王洪福伸出一隻空碗,對王子平說道:“子平,去給爹盛碗粥來。夫人,貴兒,你們也坐下來,一起吃吧。”
吃著早飯,王洪福很是關心王子平和牛富貴的武功到底練得怎麼樣,聲調很低沉地問他們:“貴兒,我這幾天教給你的新招有沒有把它們練熟?還有你,子平,最近的功課有沒有落下?爹允許你習武不代表你就能放棄學業,書你要給我好好念,將來考個功名光耀我們王家,聽到沒有?!”
王子平臉上洋溢笑容,連連點頭,回答道:“爹,請您放心,孩兒學武讀書兩不誤。我要練好武藝,還要去博取個功名。”
牛富貴斬釘截鐵地說道:“師傅,這幾日您老人家傳授的新招,我已經將它們練熟,我現在給您再練一遍,還請您再指點一二。”
王洪福拍了一下桌子,開心的道:“好!不愧是我洪福的兒子、我的好徒兒,我就知道你們不會讓我失望的。”
王氏拿起瓢,滔了一碗粥,遞給王洪福時說道:“既然這麼高興,當家的,那今天可要多撈幾網魚哦。”
王洪福接過粥碗,耍起嘴皮子,笑道:“那是自然,不然也對不起夫人這些年的照顧啊!”
用過早飯,王洪福又和平常一樣,拿上長篙撐船出去了。
而在王氏的陪同下,王子平因爲今天學堂裡有功課,於是挎著書袋隨王氏去學堂了。牛富貴則和他們不在的時候一樣,一邊翻看拳譜,一邊在後院裡練功。
從早到晚,從夏入秋,牛富貴在王家後院一習武就是幾個月過去了,自打上次來見過兒子的牛五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也沒來看看牛富貴。
王子平這兩個小傢伙,一個白天上學堂唸書、晚上接著練功,另一個不分晝夜不停地在後院練功,都是師傅教他的一些拳法和招式。
滄州城外。那片小樹林,樹木凋零。林中的那個沙坑和以前想比,似乎又大了許多,又長了幾尺。沙坑內的沙子與落葉一樣的多,沙坑中塞得滿滿的。沙坑內的腳印也不像以前那麼凌亂,越來越有順序。
秋風瑟瑟,萬物蕭索,再過不久即將進入嚴冬......
嚴冬再過去便又是暖春,再過去就又到盛夏,如此循環往復才稱得上是四季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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