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不好,大夫吩咐了每日都要休息足時間,偏她的性子又愛鬧騰……”容修的言語中不乏對這個小丫頭的溺愛,先前的少年老成也褪去了幾分。
“你也不用擔心,大夫既然說了調養,慢慢調養便是了。”楚遙淡笑著回道,反正日后他總是要回容家的,不管他會不會將穎兒帶回容家,他總是會保她衣食無憂的,畢竟是她的父母養大了他。
又說了一會兒話,容修忽然抿唇不語,眸中似有掙扎,楚遙見他如此,也不開口,只是靜靜地望著他,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安靜下來,但是她感覺得到他似乎是碰上了什么為難的事了。
果然,容修眸中迷霧散盡,單膝跪在楚遙的面前,驚地楚遙后退了一步,眸中閃過訝異之色,有點摸不著頭腦,他這是要做什么?
“言公子救了我們,原本不該再貪心更多,可是……除了言公子,我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比菪廾蛄嗣虼剑吐曊f道,“我此次帶穎兒來京城是來投奔親戚的,只是……卻連大門都進不去?!?
“你的親戚?”楚遙皺眉,他是容家人,容家可是許多年前就離開京城了,他這是投奔的哪門子親戚?
“實不相瞞,穎兒不是我的親妹妹,我只是爹娘收養的孩子,此次爹娘遭了橫禍,我受爹娘之托將穎兒送來京城,卻沒想到這門親戚竟是朱門大戶,我們在門外盤旋了幾日,都無法入內?!闭f到此處,容修年少的不免有些挫敗。
“穎兒的親戚是?”楚遙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些什么,卻又抓不住。
“文府,城南的文府?!比菪揄婚W,說了出來。
楚遙一怔,是了,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她忽然想起來原來前世她見過穎兒,在文府的門外,她好不容易求得母后同意出了宮卻被送去了外公家,她正不高興著,下馬車時又被一個小乞丐抓著裙擺,臟了她的新衣裳,氣得她叫了侍衛將那小乞丐打了一頓,直打得她奄奄一息,她才出了口氣,后來離開的時候聽門口的侍衛說這小乞丐當場就斷了氣,被另一個小乞丐帶走了,那時候人命在她眼里就是螻蟻,一個轉身便忘記了這些事。
如今想來她似乎明白了,興許便是那個時候,容修便恨上了文家,后來回到了容家,隱世的容家才會忽然站到了五皇子的身后。
“言公子?”容修見楚遙面色慘白,不由得反省是不是自己太不知好歹了,人家都這么幫他們了,他竟然還不滿足,連忙懊惱道,“對不起,是我太魯莽了,若是不方便也沒關系,我只是……”
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楚遙忽然伸手扶起了他,朝著他恬靜一笑:“這樣說來,穎兒或許同我也有些親戚關系?!?
“你……你是文家人?”容修的眼中乍現驚喜,若是如此,那他們就能見到文家人了吧?
皇后的娘家文氏一族,乃是凌國的開國元勛,文家輔佐了幾代帝王,算得上凌帝身邊的純臣,而每一代凌帝也都給予文家保障和信任,文家女子嫁入皇家,不是皇后便是貴妃,所生的皇子不是為帝者便是王爺,有趣的是文家卻從沒有發生過外戚干政之事,反而沉默地立在皇家之后,算不得皇帝的寵臣,但是在皇家遭遇劫難之事,文家總能第一個站出來維護。
一個不爭權奪利的文家,是凌國皇族最忠誠的臣子,凌帝給予文家的權力極高,但文家卻不曾恃寵而驕,即使文家之女貴為皇后貴妃時,也不曾爭寵鬧事,反而極力周旋,不讓后宮瑣事干擾朝政。
文家子弟在朝廷里從文為將的不在少數,便是這些人奠定了文家的地位,當然文家人中也有異數,比如文皇后的幺妹,文老夫人為她定了一門極好的婚事,誰料在成親前夜她竟然和一個商賈之子私奔離開了京城,文家大舉搜查都未曾找回這個幺女,文老夫人一病不起,纏綿病榻多年,心中一直記掛著那個不懂事的幺女。
后來文老夫人離世,始終沒有見到讓她記掛了許多年的幺女,而文老夫人的幺女文淺語便成了文家的忌諱,文國公不許任何人提起她,只當這個忤逆的女兒早已死了,可是楚遙聽母后提過,外公其實一直都在暗中尋找姨母,后來零星地得到一些消息說她和那個商賈之子成了親還生了女兒,后來卻因為生產傷了身子舉家搬去了南方,再后來便沒了他們的消息。
楚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自信,就覺得穎兒便是姨母的女兒,或許是她笑起來的樣子和母后房里那張姨母的畫像一模一樣。
“穎兒的母親,叫文淺語?”楚遙問道。
“我不知道義母姓什么,義父姓夏,義母便跟了義父的姓。”容修抿了抿唇,隨后又道,“對了我有信物。”
說話間,他從袖中拿出一塊白色的玉佩,晶瑩剔透,上面刻著一個‘文’字,楚遙對這塊玉佩很是熟悉,因為她母后身邊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聽說是外祖母特意著人雕的,文家的女兒一人一塊。
“這塊玉佩很重要,你收好,待我安排妥當,會派人過來接你們。”楚遙想了想,還是覺得要先回去一趟,以外公對姨母復雜的感情,只怕要讓穎兒回去認祖歸宗也需要從長計議。
“是,我知道了。”容修見楚遙并沒有問他要走玉佩,對她的信任又多了幾分,說來也怪,容修并不是一個對人沒有戒心的人,但是對楚遙,不知為何就是生出了幾分信任之情。
隨后,她又仔細地詢問了關于姨母一家橫禍的事,竟是沒想到堂堂文家幺女竟然會被地方惡霸欺負,最后還慘遭毒手,楚遙瞇了瞇眼,江州城知府么?只怕那位知府的好日子也是到頭了。
問了不少他們從前的事,楚遙才問了他之后的打算。
“打算……”容修眼神一黯,抿唇不語。
“我聽阿展說你平日里喜歡在房里看書習字,想來也該是個飽讀詩書的?!蔽募遗咏允遣徘檫^人,雖然母后不愿多提姨母,但是她知道母后其實很想念她,一個能讓母后如此惦記的幺妹,定然也是不會差的。
“義母喜歡書畫,義父開了一家書畫坊,要不是……要不是知府看上了義母的美色,硬要將她搶回去做續弦……”說起這件事,容修握緊了拳頭,只恨自己太弱小,不能為義母報仇,只能帶著穎兒逃不出。
“你放心,這件事不會就這么算了。”楚遙冷笑,敢動他們文家的人,最好是命夠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