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翠兒去我的房子找了我。新整的頭發(fā),劉海兒在前額俏俏地彎著,一絲不亂。
“劉海真好看。”我伸手輕輕碰了碰,硬的。
“使的‘摩絲’。”
我開門進來的時候,翠兒已經(jīng)坐在里面了。翠兒有我房間的鑰匙。
“我說過的,鑰匙少使。”
“怕什么?怕我撞見你睡別的女孩?如果是朱裳,你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你不用蒙汗藥是上不了手的,她會留著把自己的童貞獻給她未來的老公。如果是別人,我會像現(xiàn)在一樣安靜地坐著,看著等你完事。”
“你今天怎么這么大氣,又有哪個靚仔不愛理你了?我為你守身如玉,不怕別人,我是怕我老爸老媽進來看見你,又要給你難看,又要質問我為什么和不良女少年來往了。”
“我不是把著廁所門嗎?開門的要不是你,我會一個箭步躥進去,反鎖上門,憋死你的雙親。瞧你媽見了我的樣子,好像我和鬼故事有密切聯(lián)系似的。”
“先臭死的是你。別太怪我媽,她總懷疑是你奪取了我的童貞,這倒也是真的。你怎么知道是我在開門?”
“你是天生的婬棍。你把鑰匙插進孔里,總會很動情地吹一聲口哨。”
“知音,同志!”我的手握住翠兒的,翠兒一笑,就勢軟進我的懷里。和翠兒在一起,我是我自己。不用隱藏,不用偽裝。很自然也很自在,自然得就像風會吹,雨會落。自在得就像兩個人一直喜歡同一個牌子的煙,同一個牌子啤酒,啤酒喝到三瓶,心里會有同樣的意亂情迷。
“頭發(fā)長了?”很多時候,我會想起翠兒,特別是累了,煩了,忍不住地幻想翠兒會出現(xiàn)在身邊。可以把頭靠在翠兒肩上,抱抱,插插,胡言亂語,嘮嘮叨叨,駭世驚俗,說必傷大雅的話。
我把頭埋進翠兒的頸后,她的頭發(fā)光滑而香。
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只要我的手順著翠兒的頭發(fā)滑下,聞到洗發(fā)水味掩不住的發(fā)香,我的下身就會在瞬間響應。我并不是一個很敏感的人,我們的教導主任比我們敏感多了。我記得曾經(jīng)有幸和教導主任同在公共廁所小便過幾次。男廁所的小便池上方,有一個開得很大的窗戶,半人多高,站在小便池上小便的時候,肩膀以上曝露在外,可以清楚地看到隔壁女廁所里進進出出的女生。有一次,我和教導主任幾乎同時莊嚴地登上了小便池,拉開拉鏈,我看見教導主任腰間那塊“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玉墜子。我們幾乎同時開始,幾乎同時結束,幾乎同時看見朱裳從廁所出來。我還能繼續(xù)抖干凈,卻發(fā)現(xiàn)教導主任驀地停住,抖不動了。他莊嚴地咳嗽了一聲,生硬地系上褲扣,看也不看我,出去了。
“這次做頭發(fā)還去了一點呢,發(fā)梢有點分茬了。臭小子,說,多久沒好好看我了?多久沒好好抱我了?想不想我?”
“想。”
“追人有意思嗎?”
“我沒追,張國棟在追,我給他助陣。我答應張國棟,那個姑娘對他有意思,我的座位就讓給他。張國棟說,現(xiàn)在的味道還是如嚼蠟。”
“那是他沒有口福。你助陣?還是等待張國棟陣亡,你自己上?”
“嚼蠟也是一種味道。”
“嚼蠟的時候有沒有更想我?”
“有。”
“哪兒想?它想不想我?”翠兒這句話是咬著我耳朵垂兒說的。說完,翠兒就勢往下親。
“最想。”我說。
我想起第一次,一年前的第一次。天氣也像現(xiàn)在,剛下完雨,天剛放晴,空氣里一股泥土香。兩個人坐在這張床邊上,床上也是媽媽前一天剛曬完的被子,被子里一樣有一股太陽的味道。翠兒問的也是“想不想我”,也是就勢從耳垂兒親起。然后下頜,然后頸,然后胸口,然后大腿,然后……在翠兒面前,只有在翠兒面前,我停止思考,我的小弟弟全權主導我的行為。我一絲不掛,餓了吃,渴了喝。我的血液從大腦里流出來,充盈我,讓我就抱緊翠兒。最后,翠兒拍著我的肩背,安撫說,挺好的,累不累?
翠兒講,我的身體里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東西,她沒有足夠的耐心理解,但她有足夠的耐心可以把它親出來。那天我的身體很脹,讓我想起吸飽了水就要發(fā)芽的種子,想起小時候看電影西藏女奴隸主鞭打男農(nóng)奴時自己身體里的變化。真的很脹,仿佛心里煩得不行喝了無數(shù)的酒第二天脹脹的頭,仿佛第一次用爸爸的剃須刀刮凈嘴上的乳毛,脹脹的上唇。
像第一次一樣,翠兒發(fā)育很好的身子仿佛丘陵間起伏的小路。
“你躺著,不說話,真好看。”
我在兩個人之間清楚地體會到什么是自己有的,什么是自己求的,就是不知道這一切的意義與結果。我只有不停地跑,跑在鄉(xiāng)間起伏的小路上,窗外高聳的塔樓群是某種樹林,你只要不停地跑,你的下身就可以透明,照亮前面的路。可是為什么跑呢?因為脹。可是為什么脹呢?因為有人喜歡它。可是為什么有人喜歡它呢?因為它有東西。可是這種東西真的與眾不同嗎?扯蛋。跑到終點又怎么樣呢?
我想起前些日子上的一當。我打完籃球,汗流浹背地坐到座位上,發(fā)現(xiàn)座子里有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心中暗喜,“又是那個暗戀我的小姑娘呀?”剝開藍底帶黃色小熊的包裝紙,里面又是一層紅色帶黃玫瑰的彩紙,剝開,又是一層綠色帶柏樹圖案的紙。打開第四層,終于,看見紙盒子了,我屏住氣,小心打開,一張疊成心形的紙條,展開紙條,上面兩個字:
“傻逼。”
張國棟看了,笑個不停,說,像是肖班長的字跡。
現(xiàn)在身子下的路,以及心里放不下的朱裳,是不是都是這樣的一張包裹了無數(shù)層彩紙的紙盒子呢?
鄉(xiāng)間的路越來越起伏,越來越嘈雜。
“小聲點。”我斜了一眼五層,朱裳的內(nèi)褲還在衣架上晾著。
“哦———啊!這時候你爹媽還回不來,你怕誰聽見呀?鄰居?鄰居肯定以為又鬧貓了。哦———啊!”
“小點聲。”五層的陽臺上,白底粉花的內(nèi)褲隨風搖擺。
“哦———啊!好吧,那得讓我親親你。”翠兒用我的脖子封住自己的嘴,兩片嘴唇用死力氣。
“痛!”
“我心更痛。”
“痛。”
“明天你的脖子上就會有一塊唇形的暗紅的印兒,紅得就像謝了的玫瑰。書上說那叫春印兒,明天你就可以戴著它上學了。你的同桌如果真的喜歡你,又足夠聰明細心,會注意到的。”
我只有不停地跑,自己越來越累,腳下的路越來越猙獰。我終于感到不行了,我不跑了,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你真能干,你要自己保重。”她是對我的身體說的。你知道嗎,我在一家商店看見一個鬧鐘,下次買來送給你。這臺鬧鐘會說話,定點到時了,它就會叫:‘起來了,起來了,堅持不懈。’秋水,你不許睡覺,你不能仗著年少力強就不講技巧。你有沒有讀過《新婚必讀》?”
“不用讀,我都懂,我自己都可以編了,不就是‘完事之后,繼續(xù)愛撫,不要睡覺’嗎?但是你體會過這種事情做完后一個處男的苦悶嗎?想想今天學的氫氧化鈉,雙曲線方程。所以,我要睡覺,一個人。”
翠兒帶了隨身的小包去了廁所。小包里有面巾紙,小瓶的洗面奶,玉蘭油,摩絲,擺弄幾下,劉海又在前額俏俏地彎著,一絲不亂了。
“你應該先去小便一下,不管有沒有尿意。這對你的身體有好處。《新婚必讀》上說的。”
我沒回答,從床上坐起來,開始整理床。主要是從被子、褥子上把長頭發(fā)一根根摘出來,團成一團扔進馬桶沖掉。
有一次我出門趕上大雨,一包‘希爾頓’濕在褲兜里,老娘洗的時候查到我沒撿干凈的煙絲,便像阿基米德發(fā)現(xiàn)浮力定律之后一般,滿屋子地奔走呼號:“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從那以后我總是分外小心,甚至春夢之后的短褲總是馬上脫下來自己洗掉。以至于老娘暗地里常向我爹嘀咕,這孩子的生理發(fā)育是否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