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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四中的

現在看來,我和朱裳的關系是由短暫的相好和漫長的曖昧構成。

在短暫的相好中,我牽著朱裳的手,我們在廣闊無垠的北京城行走。北京城大而無當,周圍高中間低,好像一個時代久遠的酒杯,到處是萎靡不振的樹木。我和朱裳走在酒杯里,到處是似懂非懂的歷史,我和朱裳走在粘稠的時間里。小時候,我們性一交不足,我們體力積累得無比好,我和劉京偉、張國棟每個周末騎車兩個小時去圓明園,我們喜歡廢墟,我們馱回過一匹石雕小馬,我們透過草叢觀摩亂石中男女大學生的野合。那些大學生真爛,他們的前戲像北京冬天的夜晚一樣漫長而枯燥,女生總像莊稼一樣茁壯,不畏嚴寒,男生總像農民一樣手腳笨拙,兩只大涼手一起伸到女生背后也打不開鎖住胸罩的紐扣。那時候,我和朱裳從天安門走到東單走到白家莊,北京夏天的白天很長,在半黑半白中,我們在四十三路車站等車,說好,下一輛車來了就分手。來了無數個下一輛,好多人下車,好多人上車,好多人去他們要去的地方。在等待無數個下一輛的過程中,我拉著朱裳的手,她的手很香。朱裳看著我的眼睛,給我唱那首叫Feelings的外文歌曲,她的頭發在夏天的熱風里如歌詞飛舞,她說我睫毛很長。后來朱裳告訴我,她之后再沒有那么傻過,一個在北京這樣自然環境惡劣的城市長大的姑娘,怎么可以這樣浪漫。我說我有很多回想起來很糗的事,但是想起,在我聽不懂的外文歌曲中,握著將破壞我一生安寧的姑娘的香香的手,永遠等待下一輛開來的四十三路公共汽車,我感到甜蜜和幸福。

在漫長的曖昧中,為了探明過去的歲月,我反復從各種角度了解朱裳在過去某個時候的想法和感覺,在各種方法中最直接的是詢問朱裳本人。我最常得到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嘗試過多種心理學和精神分析學的方法,比如故地重游,我牽朱裳的手,從團結湖公園假得不能再假的山走到姚家園、白家莊、青年出版社印刷廠,走到中學的操場,操場上的楊樹高了,但是還是一排,領操臺還在,但是銹了。我牽朱裳的手,在亮馬河邊,當時是春天,天氣和暖,柳樹柔軟。我不讓朱裳開車來,所以我們可以一起喝小二鍋頭。但是有了臘豬大腸,朱裳的酒量無邊。酒精還是酒精,朱裳的臉頰泛紅,我得到的回答還是:“我不知道。”

很多個小二鍋頭之后,朱裳說,在中學,她聽不進課的時候,累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看我,認為我和別人不一樣。教材、教參、習題集堆在我桌子上,堆成一個隱居的山洞,擋住老師的視線,我手里卻常年是本沒用的閑書。她覺得我是個真正的讀書人,一個與她爸爸略微相像的讀書人。真正的讀書人如同真正的廚子、戲子、婊子,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對所鐘情事物的癡迷。書中的女人秀色可餐,書中的男人快意恩仇。書外如何,與真正的讀書人無關。她喜歡看我臉上如入魔道的迷離,如怨鬼般的執著。我說:“是不是我長得像你爸就能娶到你媽那樣的?”朱裳說:“我當時是年幼無知,看走了眼,其實只是你太瘦了,招眼,容易讓人心疼。”我當時一米八零,一百零八斤,除了胸圍不夠,其他完全符合世界名模標準。張國棟有一陣子研究豐胸秘方,說他的方子只豐胸不增肥,問我要不要免費試試。我對朱裳說,女人或者復雜或者單純,都好。但是,復雜要像書,可以讀。簡單要像玉,可以摸。當時的朱裳也不讓解扣子,也不讓上手摸,我能干什么呢?

更多個小二鍋頭之后,朱裳說,她原來也記日記,用一個淺藍色的日記本,風格膚淺俗甜。日記里記載,她坐在我旁邊,忍不住會在我專心念閑書的時候看我。她感覺到與我本質上的相通:“一樣的寂寞,一樣的骨子里面的寂寞。這種寂寞,再多的歡聲笑語,再迷醉的燈紅酒綠也化解不開,隨便望一眼舞廳天窗里盛的星空,喝一口在掌心里的隔夜茶,寂寞便在自己心里了。仿佛他打開一本閑書,仿佛我垂下眼簾,世界便與自己無關了。這種寂寞,只有很少的人懂得。”我說我要過生日了,把你的日記復印一份送我吧,要不原本交給我保留也行,省得被你現任老公發現后抓狂。朱裳說:“不。日記沒了,我看了一遍覺得無聊,就燒了。”朱裳除了手閑不住之外,還愛放火,酒店房間的火柴被她一根根下意識地點燃,房間充滿硫磺燃燒的氣味,朱裳除了有反革命手婬犯的潛質,還有反革命縱火犯的潛質。后來過生日,朱裳送了我一個白瓷的小姑娘,帶個花帽子,穿一條白裙子,從脖子一直遮到腳面,好像個白面口袋,什么胸呀、腰呀,屁一股呀,全都看不見。裙帶背后的位置,系個蝴蝶結,蝴蝶結的絲帶一直延伸到裙子里面,并且在一端墜了一個白色塑料珠子。因為裙子里面一無所有,晃動白瓷姑娘的身體,塑料珠子敲打裙子的內側,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使勁兒聽,聲音好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朱裳說,從小,就有很多人寵她。先是祖輩、父母、父母的同事以及父親不在家時常來做客的人。上了幼兒園,她便被阿姨們寵著,她的舞跳得最好,舞步邁得最大,她的嘴唇被涂得最紅,迎接外賓和領導的時候,她站在最前面,她手里揮舞的塑料花最鮮艷。再后來是父母同事們的大男孩寵她。那些人,她從小就叫大哥哥。放學回來,他們會在單位大院的門口等她,或是直接去學校接她。幾個大哥一起幫她對付完功課,大家就一同去游走玩耍。和泥、筑沙堡、挖膠泥,大哥哥們都很可愛,都懂得很多。再大一些,哥哥們開始刮胡子,穿上皮鞋,皮鞋上開始有光亮了。他們帶她去吃小酒館,有服務員,用餐巾紙和一次性筷子。他們很有禮貌地讓她先點菜,有涼有熱,幾杯啤酒下肚,便手里拿著空的啤酒瓶子,講“朝陽門這片誰不認識誰呀,有哪個小痞子敢欺負你,我們準能廢了他”。怕她在他們不在的時候吃小流氓的虧,一個在東城武館練過大成拳的教她一招“撩陰腿”,一腳下去,輕則能讓小流氓陰陽不調,重則斷子絕孫。有人抱起了吉它,紅棉牌的木吉他,她聽得入迷,仿佛有些煩惱和不知道如何表達的東西,吉它能講出來。那時候都彈《愛的羅曼斯》和《綠袖》。不冷的天里,幾個人聚在一起,或彈或聽,抽完五六包湊錢買的金魚牌香煙,很快就過了一晚。哥哥們看到朱裳小妹妹聽得淚流滿面,臉上珠串晶瑩,不禁心驚肉跳,明白這個小妹妹心中有股大過生命的欲望,今生注定不能平凡。雖然明白這個小妹不是他們所能把握,但是為什么心中還是充滿蕩動?后來有人放下了吉它,抱起了姑娘,說仔細撫摸下,姑娘彎曲的皮肉骨血也能彈出音樂,細聽一樣悅耳。再后來,幾個哥哥中最出色的一個看她的眼神開始不對了,試探著和她談一些很飄渺很抽象的事。她開始害怕,大哥哥們不可愛了。

原來,朱裳還有幾個相熟的女同學,可以一塊騎車回家,一起寫作業。女同學們也樂于在朱裳身邊,分享男生們的目光,評論男生如何無聊。但是,漸漸發現,和她一起回家的女孩,單車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壞掉,而且總是壞得很慘,沒一兩天的功夫修不好。女孩子的膽子總是小的,漸漸地,沒什么女孩敢再陪她回家了,“安全第一,男孩第二”,她們的父母教育她們。

朱裳自己騎車回家,半路就會有男孩趕上來搭訕。

“一個人騎呀?我順路,一塊騎,我陪陪你好不好?這條路上壞孩子可多了,我知道你們中學是市重點,但是前邊那個中學可是出了名的匪穴,白虎莊中學。別的壞中學,中學門口蹲的是拍女孩的小痞子,那個中學門口蹲的是警察。可你每天回家還不得不過那個中學門口,你又長得這么漂亮,多危險呀,是不是?我練過武術,擒拿格斗,四五個小痞子近不了身。你看我的二頭肌,你再看我的三頭肌,很粗很硬的。我天天練健美,每天我媽都給我煮三個雞蛋,你這樣看,看不到全貌,其實我脫了衣服肌肉才更明顯,腹肌左右各四條,一共八條,一條也不少。這并不說明我是個粗人,我學習很好的,心也滿細的,我會畫工筆畫,山水人物,花卉翎毛,梅蘭竹菊,都能應付,蘭花尤其拿手。畫如其人,心靈是蘭質慧心,畫出的蘭花才能通靈剔透。不是吹牛,不信周末你去我家參觀一下,滿屋子都是我畫的蘭花,感覺像是熱帶大花園。不是吹牛,我少數的幾個毛病之一就是不會吹牛,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另外一個毛病是追求完美。所以我畫蘭花,一點點感覺不對,幾米的大畫,隨手撕了重畫,能讓我滿意的蘭花,擺在家里,蝴蝶停到畫上,蜜蜂停到上頭,蜻蜓停到上頭。也就是因為我追求完美,才會對你充滿好感,你太完美了,人杰地靈,你老家一定不是北京的。不是你媽,就是你爸,一定有南方血統,不是蘇州,就是杭州,才能生出你這么秀氣的女生。我爸就是蘇州的,我媽是杭州的,所以我才能出落得這么秀氣,襯衫下一身肌肉擋不住我骨子里的秀氣。你們家是不是住那個大院里?那幢紅樓,四單元五層,右手那家?你奇怪吧,我怎么知道的?用心就是了。‘天下無難事,就怕有心人’,我對你上心,我跟了你好久了。你在風里、花旁、雪里、月下都是那么美麗。我不是一個隨便的人,我觀察你很久了,也同時考察我自己的心,是不是一時糊涂,是不是鬼迷心竅,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是充滿激情而又理性客觀的。你父母也是搞紡織的吧?興許還和我老爸認識哪,我爸在紡織業可是個人物,沒準今年就升副部長。雖然這樣,我還是非常平易近人的,你如果到廠橋一帶打聽一下,我有好些小兄弟,沒有不說我人好的……”

“……”

“交個朋友吧,我姓劉,劉邦的劉。別那么緊張,沒人想害你。像你這樣的女生,人人都想呵護你。”

“……”

“我不是流氓,我是四中的。”

“……”

“你沒聽說過四中?不會吧?雖然你們學校也是市重點,但是和我們四中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就像北京有好幾家五星級酒店,但是都是中國自己評的,水平參差不齊,和真正的好酒店,比如香港半島,里茲-卡爾頓,是五星中的五星,你可以叫它超五星或是六星。我們四中就是市重點中的重點,也可以叫它超重點。我們四中創始于一九○七年,當時叫順天中學堂,現在老校門還留著,特別像清華的老校門,我們學校上清華的簡直太多了,太稀松平常了,牛逼吧。后來改建了,一水兒的乳白建筑,教室是六角形的,我們坐在里面,光線可好了,感覺像是辛勤采蜜的小蜜蜂,飛在花叢中,好好學習,采摘知識的花朵。我們還有標準體育場,有游泳池的,夏天你找我玩,我帶你進去,可大了,還沒有小流氓死盯著你胸脯看。我們還有天文樓,天氣好的時候,跑到上面,感覺‘手可摘星辰’,在那個地方,眼睛望望星空,心里想想像你這樣的姑娘,一樣的美麗,一樣的高不可及,一樣激發人探索的斗志,真是不能想像更合適的地方了。”

“我要回家。”

“是呀,我現在不是正送你回去嗎?你平時一定很忙,看得出,你很愛念書。天生麗質再加上書香熏陶,將來了不得。這么著,周末吧,周末到首都劇院看戲去?我搞了兩張票,‘人藝’的《茶館》,特別有味。”

“我要回家。”

“家誰沒回過呀!天天回去,你不煩呀?《茶館》是‘人藝’新排的,不看,枉為北京人。‘二德子,小唐鐵嘴,辦個大拖拉撕,把京城所有的明娼、暗娼、舞女、歌妓都拖到一起……’”

“我要回家!”

朱裳告訴我,她說到第三遍要回家之后,想起了她大哥哥們教她的撩陰腿。她撩起小腿,踢在男孩車子的鏈套上,男孩連人帶車滾到馬路中央,對面開來的一輛小面的一個急剎車,發出刺耳的聲音。朱裳收回腿,猛力騎過交叉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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