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有著吞吐一切的力量,在翻滾沸騰的紅霞之下,山,河,宮殿,人,都顯得無比渺小,渺小的微不足道。
盧曉笙想,如果這個時候站在太陽上看信宮,應該是這樣一番景象:在一個凹凸不平的不規則方塊上,一堆密密麻麻蠕蟲一樣的生物雜亂的散開,然後爬來爬去。
蠕蟲的生命,一文不值!
盧曉笙的手指上起了好幾個大大的血泡,感覺崩得緊緊的,一會兒就磨破了,滿手的血。肩膀已經青了,胳膊腫的摁一下能裝二兩水,大腿劇烈的痠痛,臉沒有洗,頭髮散了一半,胡亂的垂在前額和耳邊。不過這對盧曉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今這德行,別說李信了,就算親媽來了也不敢認啊!
盧曉笙低估李信了。
死神的使者脫下盔甲依舊不減威嚴,:“你認識趙嘉嗎?”
“回將軍,聽說過,代王,沒見過。難道將軍認識他?這可不巧,我不知道他在哪。將軍想找他,我替你打聽打聽。”裝瘋賣傻盧曉笙在行,早在接受九年義務教育的時候就會了,如今更是行家裡手。
“你的功夫不錯,以前是幹什麼的?”
“這……這……小人不敢說,這……”
“快說!”
“是,是,小人曾經搶了城西劉老頭家一頭驢,偷過張小六一件大氅……”誰沒對老師撒過謊?
死神的使者被盧曉笙逗笑了,然後盧曉笙就被帶到了一間很大,很冷的屋子裡。
盧曉笙覺得他們學校的校花現在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貌若無鹽!眼前的這一位,纔是真正的高顏值,美得如璞玉雕琢一般,沒有一點瑕疵。
“昨天是我救的你,從今天開始,你就在我身邊做個下人。”
“是,請問您是?我的意思是,我該怎麼教您?”
“叫我夫人。”盧曉笙聽出了一絲悲傷。
這個世界,總是充滿變數,在命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玩著過家家的遊戲時,被玩弄於股掌中的人們,以各種巧合或必然的方式,分別,相遇,離開,邂逅。
熟悉的築聲再次想起,聲聲如泣血。咸陽宮裡,高漸離如一尊會呼吸的冰雕,輕輕挑動尚有餘溫的手指,一起一落間,千古一帝爲之讚歎。
場面無法形容的華麗。伴著高漸離的築聲,那女子衣袂飄飛,像一朵倒置的藍色鳶尾花在風中旋轉。
盧曉笙從沒想過自己離嬴政的距離會這麼近。這個被中國人讚頌了2000年,也罵了2000年的人,讓盧曉笙覺得莫名的緊張與壓抑。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強大的氣場。”
築聲停了下來,一個御醫拿著一個小小的漆盒,盒子裡裝著一枚丹藥,給嬴政服下了。
盧曉笙看得很清楚,那個御醫,是徐市。
“你,過來!”
“是,陛下。”
嬌豔的花,註定會被路人摘下。
淚,灑了一路。雙眸卻從來沒有溼。
盧曉笙的腦子裡充斥著那女子痛苦的掙扎聲,叫喊聲,他想把嬴政撕成碎片,扔進下水道!還有徐市!雖然他知道徐市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不過對盧曉笙來說,這簡直不可原諒。
“夫人,您……還好嗎?”盧曉笙
“嗯”
“夫人,您……還好嗎?”李信
“還好。”
“夫人,我……”
“李將軍,謝謝你,如今,我能信的,就只有你,我和他有個兒子,今年五歲,名字叫公輔,如果他還活著,如果你有機會見到他,替我照顧他。”絕望的語氣。
公輔,好熟悉的名字,盧曉笙感覺在哪裡聽見過,趙公輔!趙嘉的兒子,原來這個女子是代王王后,趙嘉的遺孀。
嬴政這個畜生!
一滴血劃破暗夜的靜寂,隨著盧曉笙的失聲驚叫,李信破門而入。
那女子割破了手腕,自殺了。
“阿嬆,求求你,別這樣苦著自己,我……我知道自己比不上他,但是,阿嬆,現在我可以保護你,真的,我可以付出一切保護你,哪怕是生命。”
盧曉笙這隻從沒談過戀愛的單身狗終於知道了什麼叫愛情的力量,它能讓叱吒風雲風大將軍跪在地上,抱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惶恐不安。
“李將軍,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殺了嬴政,在所不惜!”
這話說出去之後盧曉笙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盧曉笙啊盧曉笙,你是網絡小說看多了吧?男人,哪個不是以家國天下爲重?難道讓一個爲嬴政鞍前馬後征戰多年的將軍爲了兒女情長去造反嗎?”
“今晚的話,你沒說,我也沒聽,看你的功夫,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到這兒來的目的,我大概知道,只要你不給我找麻煩,我不會干涉你的。”這是李信清早離開時說的話。
“小子,你背後和李將軍商量得好大事啊!”
好輕功!偷聽了那麼久,李信和盧曉笙竟然誰也沒發現。
盧曉笙冷汗淋漓,怎麼辦?殺人滅口?
“小子,這樣的好買賣,算我石決明一份,如何?”
盧曉笙昨天救的那個人,原來他叫石決明。好標緻的一位少年,年紀和盧曉笙差不多,身形窈窕,骨骼精奇,此時雖面黃肌瘦,卻無法遮掩俊俏之像,不像男子,到像個女扮男裝的大姑娘。
“哪有什麼買賣?爲大秦帝國效忠足矣。”
“小子,你信不過我?”
盧曉笙當然信不過他,那天一臉的奴才相!而且還從心底討厭他,自己明明是老子,卻被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孬種一口一個小子的叫著。
“小子,你師父讓我帶封信給你,以後,由我負責你和徐市,高漸離之間的聯繫。”
盧曉笙接過信,看著眼前這位資深的年輕情報員,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個小子。
石決明走了,搖身一變,又變成了孬種勞工。
師父的信沉甸甸的,雖然只有薄薄的一片麻布,是李信撕了衣服寫的。
信上只有七個子:離開咸陽,找張良。
盧曉笙哭笑,離開咸陽!怎麼離開?身體留下,精神離開嗎?靈魂和肉體的終極分離!
至於留侯張良,大名鼎鼎的漢初三傑之一,盧曉笙當然願意去拜見,只可惜,咸陽的籠中鳥,如何觀賞蘇州的陌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