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輕度厭食癥竟也慢慢地好多了。
后來,韓睿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失眠的夜晚,趴在床上,支著小臺燈,拿出一疊畫紙,給顧也白寫信。
可是,跟他說什么呢涂涂抹抹,丟了一地寫壞了的信,仍是毫無頭緒。
最后,只撕下一頁畫紙的一個小角,抖著手寫了兩行字:
我已經不愛你了。就如,你早已經不愛我了一樣。
可是,你愛過我嗎
第一句,是張愛玲在得知深愛的胡蘭成又有了17歲的小護士之后,寫給胡蘭成的。
張愛玲曾在送給胡蘭成的照片背后寫過這樣一句話:女人在愛情里生出卑微之心,然后,一直低,一直低,低到塵土里,在塵土里開出花來。
愛得這樣卑微的張愛玲最后仍能決絕地道一句:我已經不愛你了。
可韓睿呢最后的最后,卻是最卑微不過的一個疑問:你愛過我嗎
可縱是這樣一封告別信,韓睿仍是不舍得遞出。
盡管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分開了。可是,他們彼此確實誰都沒說過分開,顧也白沒說,韓睿又怎么舍得說
坐一路陌生的公交車,看看終點是怎樣的風景。這是韓睿一直以來想要跟顧也白一起做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件,比如說,一起去海邊聽海,聽到下一個天亮;一起去旅行,走遍所有的海洋和大陸;一起上班、一起買菜、一起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
這些事,韓睿從來沒跟顧也白提過,她也從來不知道,這樣快,就都來不及了。
一起坐上公交車的時候,韓睿暗想:如果終點一片荒涼,我便把信給他。如果不是,我便繼續等。
可是,看似荒涼卻與繁華幾步之隔的終點,究竟是上天怎樣的暗示呢
十年前的韓睿參不透。
可最終,她仍是沒有將那紙言不由衷的“我不愛你”遞出去。
十年后的韓睿捏著仍密封的小信封,怔怔出神
回過神來的韓睿嘆了一口氣,將小信封拿出來,盒子最下面有一張舊舊的,筆記已經有些氤氳了的發票:阿甘慢遞。韓睿仔細看了看時間,只能大概辨出是這個月,日期便真的看不清了。
廈門到鼓浪嶼的輪渡上依舊很多人,盡管已經是深秋時節。韓睿很有經驗地站到輪渡一層的角落里,面朝大海,抓著欄桿,將自己跟擁擠的人群疏離開。
“呀”一聲清脆的小女孩兒唏噓聲。
“怎么這么笨啊都說讓你小心了”男孩子的聲音透著點兒不耐煩,“真是麻煩,抓著我啦”
透過上午干凈的陽光,韓睿看到不遠處的一對小情侶,很多年前,她也曾是那樣一個小女孩兒,男孩子也經常不耐煩,可卻從沒丟掉她。如果,不算最后那一次。
弗一登島,韓睿有些眩暈,確實,沒有任何人、任何地方足以與時間抗衡。
十年過去,就連鼓浪嶼看起來都已經物非人非。
一路細細尋去,潘小蓮的芒果、張三瘋的奶茶和趙小姐的餅,竟然都還在雖然,有一些店面遷了位置。
或許,有些東西真的能經受住時間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