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是韓睿很頭疼的一件事。
軍訓第一天,陽光明媚,萬里無云,一身身軍綠色在烈陽下一動不動地矗立著。黑臉的教官在隊伍外來回逡巡,不時提點兩句“不要動”“調整身體重心,前傾”韓睿對這樣的訓練科目還是相當滿意的,畢竟,不需要協調地活動四肢。
韓睿正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游,身旁的二丫突然說了一句:“快看,十一點鐘方向”韓睿抬眼看去,另一支軍訓隊伍正從他們面前走過,看不出異常。韓睿不解地望一眼二丫。
二丫這廝眼眶再大點,眼珠子都能飛出來,說:“第一排,右起第一個,巨帥”
韓睿只看到那人的側臉,頗為白皙。再就看到他的背影,身高不下一米八,肩寬背直,很挺拔的一個背影。再看二丫,面色紅潤,笑容詭異,兩眼還狂冒桃花。
“你們在干嗎”教官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時,兩人嚇得均是一抖。
“報告教官,二丫中暑了”韓睿聲音洪亮地答。
教官一愣,同學間倒是響起一陣竊笑。韓睿趕緊踢了一腳還沒搞清狀況的二丫,二丫馬上會意,弱柳扶風一般地搖搖晃晃,作勢要暈倒。
最后,教官特準二丫回宿舍休息。二丫剛要走,韓睿一個凌厲的眼風過去,二丫忙向韓睿肩上暈倒。鑒于二丫中暑不輕,韓睿被派回去照顧。
趴在床上優哉游哉扇扇子的韓睿吃掉杯子里最后一口冰激凌,扭頭一看,二丫還坐在書桌前上網,順口道:“二丫,幫我把盒子扔了。”邊把盒子遞出去。
過了很久,沒人來接盒子。韓睿一臉疑惑地望向二丫,二丫正糾結著一張臉狠狠盯著韓睿。韓睿心里直打突,暗想,就扔個盒子,不至于吧。邊想邊起身,打算自己去扔。
韓睿剛下了兩級梯子,就看到二丫張牙舞爪地撲過來,邊撲邊喊:“你剛剛叫我什么”
下地還需要再下一級梯子,可地上的二丫韓睿果斷地爬回床上,膽戰心驚卻面色平和地望著二丫,回想剛剛二丫的話。
二丫在韓睿床前站定,氣勢洶洶地瞪著韓睿,又問了一遍:“你剛剛叫我什么”
“二丫。”
“我問的是在外面”
韓睿恍然大悟。
由于韓睿跟杜萌萌都把二丫的名字聽錯,而且,錯的一樣,兩人索性就真的將她喚作“二丫”。兩人剛剛這樣喚的時候,二丫并沒有表現出很強的不滿,甚至,韓睿覺得,她更習慣被這樣叫。
可上一次,杜萌萌當著隔壁寢室同學的面叫了她一聲“二丫”,她足足有三天沒理萌萌。趁機逼著韓睿和萌萌保證,以后只準在宿舍里叫“二丫”,誰敢叫出去,她就宰了誰
韓睿想起當日二丫的兇神惡煞,又看看眼前二丫的氣急敗壞,不由得有些相信,這廝沒準真能宰了她。
二丫已經摩拳擦掌地要爬梯子了。韓睿腦袋里極應景地想起一句話,磨刀霍霍向豬羊。
二丫一只腳已經踏上了梯子,韓睿直直看著她的眼睛,道:“請你吃一個月的飯”
二丫一愣,第二只腳又離開地面。韓睿注意到,比第一只腳慢了些。
韓睿噙了一絲笑意,繼續:“頓頓有肉”
二丫的動作已經遲緩到幾乎不動,可眼睛還盯著韓睿,盡管眼神里的殺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韓睿的唇邊綻出一朵大大的微笑,道:“每周一次蒙古烤肉。”
二丫觸電般地垂下腦袋,再抬頭,已經換了占到便宜的得意,說:“成交”
二丫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桌前。
二丫略微頓了頓,又繼續爬到韓睿的床上。韓睿不無防備地盯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二丫才緩緩開口,說:“每頓都得有肉包括早餐”
韓睿一愣,登時卸下防備,好笑地看著二丫,重重地點頭。
“每周一次烤肉菜由我點”
韓睿又點頭。
二丫重重呼出一口氣,道:“得了除非改名字,不然,我跟二丫的孽緣算是打不散了”
當天晚上,二丫就要求兌現這一周的烤肉,杜萌萌在二丫的盛情邀請下也友情加盟。二丫點了滿滿一桌子菜,吃著吃著,二丫突然蹦出來一句:“睿,俗話說,無酒不成席啊”
“白的啤的”
“隨你。”
韓睿一招手,臨近的服務員剛走過來,“六瓶啤的。”韓睿說。
杜萌萌一臉詫異地看著兩人,還沒回過神來,六瓶啤酒已經齊刷刷地擺在桌子上了。
二丫拿起一瓶示意韓睿,韓睿拎起另一瓶,瓶口清脆地一碰,兩人齊齊轉頭看向杜萌萌,杜萌萌一臉尷尬地連連擺手,說:“我不會喝酒”
二丫剛要勸,韓睿挑眉問:“一人三個,你不行啊”
二丫受激,一臉豪邁地嚷嚷:“誰不行啊我可是草原兒女”
韓睿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先干了半瓶了。仰頭的瞬間,看到杜萌萌投來感激的目光。
如果要用酒量來判斷二丫的家鄉,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猜不出,她竟然來自大草原。
一瓶啤酒剛剛下肚,二丫就眼神迷離,臉色絳紅,話越說越多,舌頭越來越糾結。
在二丫大舌頭兮兮的敘述中,韓睿知道,二丫爸爸姓肖,媽媽叫雅,為了表達爸爸對媽媽的深情,二丫這個愛情的結晶就被爸爸自豪地冠上“肖愛雅”這個標簽。
如果只看字,這三個字的組合還是很陽春白雪的。
如果用標準的普通話讀一讀,聽著也很不錯。只可惜,不知是二丫口音里帶有太濃的家鄉氣息,還是她本人發音的問題,從她口中發出的“愛”音總是介于“愛”跟“二”之間,而且,偏“二”的時候居多。
為此,二丫從上幼兒園開始就被小朋友喚作二丫,當時年紀小,又胖墩墩得很可愛,二丫反倒比愛雅顯得更適合她。可她沒想到,二丫,二丫,一叫就叫了十多年,從小學到初中,又到高中。
高考填志愿,二丫特意挑了一所熟人都沒報的名牌大學,a大,一路從塞北大漠跑到東南沿海。還費勁心思地拉了肖邦、剪刀手和雅詩蘭黛做陪襯。饒是這樣,她還是沒能剪斷跟“二丫”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