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亂震,把我震醒,嚇死了……摸了半天在被窩里摸出一灰漆漆的6680,好像不是我的。神智在半睡半醒間徘徊了一會兒,暗想什么東西到季風手里都沒好,這手機年前買的,才用幾個月就弄這么狼狽,屏幕劃得亂七八糟的。電話接通,不等我出聲楊毅就罵:“豬,睡到現在……說話!你又睡著了?”
“煩不煩人~”我鼻音濃重地囔囔著,全身細胞都在喊:沒睡夠!
楊毅呆住,結結巴巴地問:“誰,誰啊?”我笑起來,她驚叫,“老表?”
這也不跟誰學的,最近就得著這么叫我了。“干嘛啊這么早?”
“大姐都演午間新聞了你過剛果金時間啊還早!”不喘氣兒地說完嘻嘻一笑,“反正你們春宵正好可能嫌早……唉呀!”
挨揍了。于一肯定在旁邊。
“喊小四兒接電話。”
她說得漫不經心,我卻聽出來她的激動,狠狠地平靜她雀躍的神經。“往他家打,手機昨天落這兒了。”
“啊~~”難掩失望地嘖嘖兩聲怒低咒,“他家沒人接啊,死哪去了這是?”
“不知道——”我打著呵欠,“一會兒能過來拿電話吧,我讓他給你打回去。”
“他都不一定知道是落你這兒了,那心大的,穿鞋都不知道上哪找腳。”她狠呆呆地罵,問我,“你怎么這么困,昨晚兒又加班啊?”
“嗯,到家快兩點了。”
“啊?那你自己回來的?多不安全啊。”
“不會,一路上很太平。”
“我是怕你嚇著別人。”她挖苦道。
我順話自嘲:“可以蒙面嘛。”
她疊聲說哪能哪能。“咱家盤兒最亮的長公主被形容成這樣,你哥那樣的出門遇著警察還不得讓人當場擊斃了啊!”
“你等回頭打電話我不告訴慶慶的。”雖然這對她啥威脅也沒有,反正不花我電話費,閑扯唄。“你找季風干啥?”
“我□□丟了。”
真有這種無聊人。“你不是會員嗎拿手機找回來。”
“打過年就沒充值,你看不見會員圖標沒了啊?多長時間沒上□□了?”
“沒注意……”門鈴叮當響,“可能來了。”我掀起被子下床,貓眼兒一看果然是季風。
看我拿著他手機跟人嘮,挑眉功夫就想到是誰了,沒好氣地問:“又干啥呀她?”
“說□□丟了。”我把手機遞過去。
兩人三句話沒說完就嗷嗷喊起來了,季風邊罵邊坐我電腦前邊開了機。告訴她:“你上小鍬兒號,電話掛了吧。”手機隨便往床上一撇,不耐煩道,“整個破7位號三天兩頭就讓人盜兒去……”
我知道他手機是怎么跑到我被窩里的了。
密碼保護資料莫名其妙寫個“1+1=?”從數□□算猜到字謎,撓破了頭皮都沒對,最后季風決定給騰訊客服打電話,楊毅在邁克里笑話他:“走正規途徑我還找你干什么呀?這號本來就是你偷別人的,再給我偷回來。”
季風發狠罵她:“你給我滾一邊去,自己密保寫完了不記得,二車車的。哪次都費個洋勁給你整回來,要不你就換個號。”
“這都多少年了我上哪記得去。換號了里邊好友怎么辦?就你不二!”
他們倆就正經是五十步笑百步那種,我突然靈機一動,說:“你在答案那兒填‘季風’試試。”
楊毅聽見了,樂得前仰后合,視頻里看見于一也跟著笑起來。季風先是瞪我,復又想起了什么,打開頁面在回答那兒填了“小丫”,竟然正確了,他開了自己郵箱得到系統提供的鏈接。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修改密碼的整個的過程,他搞定了才歉意一笑:“想起來了,這號偷回來之后我寫的密保。”楊毅對著邁克嗷嗷罵他,季風也沒慣著她,幾回合就從單純的密保資料問題演變成劇烈人身攻擊。
其實季風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者,對女人基本都不屑一般見識的,很少與之發生爭吵,他覺得女人是弱者,應該加以保護,而楊毅是屬于女人以外的生物。在他看來,所有女人都是玫瑰花,只有楊毅是扔到沙漠里也死不了的仙人掌。
我洗漱完畢轉回來,季風口干舌燥地告假。于一問我們五一放幾天假,他家那個走熱蹄子的打算組團出國玩。現在五一真是當大節過的,以前上學時候寒暑假好幾個月不稀罕,上班到現在只有幾個長假,去年的十一和年假,還有馬上要到的五一。楊毅提議去韓國,翅膀的一個紅顏知己年前嫁了過去,可以給我們發邀請函。主意倒是好主意,問題是我不愿意奔那個女人去。那個叫雷紅巖的,人如其名,禍水一個,看似大咧咧的樣兒,其實沒什么好心眼兒,當年翅膀和時蕾就差點因為她黃了。好不容易嫁遠遠的還去招她干什么?楊毅有的玩啥都不管,我可一直記恨著呢。
“四兒耳朵捂上,我跟家家單說兩句話。”
“有病啊?”季風不理她神叨叨的。
“那,你自己要聽的。”楊毅壞笑,明顯是知道他不會聽令故意做戲看的,清了清嗓子,坐在于一的辦公桌上向鏡頭伸出兩根手指燦笑,“第二個安排,德國。”
“靠。”季風發了個流汗的表情過去,迅速瞥我了一眼。
很狼狽的,我們倆一起臉紅了。聽得于一聲音低低地在那邊笑:“冒汗了。”
“走吧,一起去吧,”楊毅繼續躥掇,“叫叫兒前兩天還打電話讓咱去呢,報往返路費還管吃住旅游景點兒門票啥的。”
于一窩在椅子里仰頭看她,一臉不贊同地說了句什么。
“你們關系好你去吧。”季風不為所動,“沒事兒下了啊,我要出去買東西。”
“你這孩兒怎么說不聽呢?人家都大方表態了,你還繃啥呀?”請將不成她又換激將,“那個沒出息的死樣。”
“咳~”我在新一輪戰爭開始前出聲制止暴動,“那個什么,出國玩太費勁了,我們也沒護照啊。”
“那個好說,你倆給照片郵回來我去辦,幾天就能搞定。”她搖頭晃腦的,“咱上頭有銀~”
“你有銀沒銀我們就放七天假夠玩啥的。”再說還不一定放足七天,圖紙剛交,出什么紕露總工都得火上房地抓人來修,假期還不得貓在北京24小時待命啊。“干脆你們來北京得了。”
“去北京平時去,假期的話都往那兒去,人太多了。你請兩天假不行啊?”
“拉倒吧,請假出去玩?回來還混不混了。”
“那怎么了?誰還沒有點玩兒心!”
“我說楊總,”我拿過邁克,“你們書吧服務員好么應的跟你請好幾天假出去玩你樂意啊?”
“我不炒了他的!但你不一樣,你們老板不能像我這么不講理是吧?”
你看,她一天可有自知之明了呢。
“要不你就編點兒借口,就說家里……你就跟你們老板說我出事兒了回來見最后一面。”
“切~”季風冷笑,“想什么呢?你當人家公司都慈善機構啊狗死了也能給假。”
“定了,先去北京。”楊毅輕拍下桌子,狂笑,“母哈哈,小四兒小四兒,我黑不死你。”
“你指著我腦瓜子讓門夾了在這兒等著讓你黑吧。”
新的一輪戰事開始。
關了視頻季風跟我說:“老黑要和中學生去九寨溝,我要跟他去。”我也沒說話,只悲憫地上下打量他,像看他最后一眼,他寒從心頭起,“你干什么跟看死人似的!”
我低頭竊笑。“我是想勸你不要徒勞了,服個軟還能保得全尸。”楊毅粘上了什么人,就想書里說的,上天追到靈宵殿,下地趕到鬼門關。
“我說,”季風這回可真冒汗了,“咱倆現在是一條線上的,你不能調了炮眼轟我啊!”
要學瑞士永久中立,不跟任何人結成火線是第一位。“著急忙慌下了要去買什么?”
“哦,小燕兒說考完試讓我去接她。收拾收拾跟我溜噠去吧,看她們那邊兒有什么好吃的,我請你們。”
我懶懶地表示自己還想再睡一會兒,聽得他嘟囔再這么下去生物鐘都得紊亂,收了楊毅一條短信:四兒談戀愛了?我沒回,按著鍵子翻看以前的信息,問季風:“你怎么不跟他們說你和藻兒的事?”
他瀏覽著新聞網頁隨口答:“你說不也一樣嗎?知道就行唄。”
“我可什么都沒說。”他別把我當廣播站。
“那翅膀和小貓怎么知道的?”
不是我說的啊。
“可能是老黑說的,”他看著我的無辜樣又做猜測,“他和翅膀在一個區打游戲。”
我倒覺得最有可能的是他自己讓人尋著跡象給詐出來了,翅膀素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
可是這種事情,不是季風親口說,對小藻兒不公平吧。
“知道就行了唄。”小藻兒還真懂夫唱婦隨,和季風統一論調,讓人挑不起事兒來。
呵呵呵,我也不是成心挑事兒啊。驢一樣腳不停閑連軸轉了好幾天,冷不丁閑下來有點不知道干啥好,歐娜銼著指甲建議:“跟程程拍照去嘛。”我想也不想回答:“他沒有外景,在影樓拍照沒意思。”我這陣子根本就沒過問他的行程,不是說總監回韓國取大米了嗎,他現在一準兒忙得很,沒空聯系我。就像故意反駁我,話說出來還沒涼,家里電話響了,小藻兒接起來,告訴我:錢大師。
撈過話筒說喂,電話那邊說:“家家啊,我是你嫂子。”我抬手就要扇小藻兒,她尖笑著跑開。
叢慶慶結了婚和我爸媽住在一起,他雖然是個沒正形的哥哥,也算有所貢獻,有他在爸媽身邊,我可以在北京漂著亂闖。掛了家里的電話又想起白天楊毅那條短信,依著這猴崽兒的性子,居然只問了那么一句就沒音兒了,有點奇怪。電話打到她家,她爸接的電話,聊了兩句我問:“我小姑呢?”
小姑夫壓低了聲音:“來氣呢。”
“你惹的?”
“嘿,大侄女兒你真能抬舉老姑夫,我能氣動她?”
“小丫?又作什么亂子了?”
“哎?先別罵,這回不怨我兒子,大的挑事兒。”
我噗聲一笑:“哪回都不怨你兒子。”但我小姑脾氣是有點酸。
“小丫跟你說沒有?她原來大學老師下海開了個買賣,不怎么就相中咱這孩子了,說啥讓過去給當運營經理。待遇什么的都談的可好了,還給套房子。”
我聽著他掩不住的得意更加納悶。“這不是好事兒嗎?”
“事兒是好事兒,可人這買賣在哈爾濱了。”
“哦~~我小姑不讓走?”
“說反了。大的讓去,小的不走,這一走她那書吧不就黃了么,她說要自己當老板,給人回了。你姑當時就激了,愣說她是戀著鍬兒才不走。娘兒倆丁當二五吵吵起來了,完了一個在后屋生悶氣,一個開車出去現在還沒影子呢。你說這都有沒有點正事兒吧,這么大個人了。”
就聽著小姑沒好腔兒地罵:“就你有正事兒!跟誰講究我呢?”小姑夫馬上沒了立場,拙劣地改口說在罵小丫。小姑接過電話跟我這通抱怨,都知道除了于一之外就我能治住楊毅,問題這事兒我還真沒法兒說什么。
季風拎著兩大顆菠蘿上樓來的時候我剛掛下電話,藻兒和歐娜各自尋了工具去陽臺抓蛐蛐兒,屋里不知啥時候多了這一個禍端,我們幾個都覺淺,越到后半夜它翅兒抖得越歡實。最近失眠最甚者當屬歐娜,夜里起床去衛生間時見她穿著白衣披著長發一臉殺氣地拿著殺蟲劑滿屋亂晃,我等飽受驚嚇,也因此這只蟲子正式列入勿論反抗與否都斬立決的S類通緝名單。季風建議找楊毅去:“這院兒她抓蛐蛐兒最厲害,獲過獎。”初中為了氣我同桌曲耀陽,楊毅有陣子狂抓蛐蛐,抓不著拿螞蚱湊數,活捉之后兩個后腿卸了,用圓規逗著它們在課桌上跑,我還得配合地問:“人家招你惹你啦?”她晃著尖溜溜的圓心針斜瞄著我同桌說:“一個曲曲嘛,跟我耀武揚威地我不收拾他?”
其實我也挺無聊的,看見曲耀陽吃癟心里很是痛快,可以說對于楊毅的惡作劇,我不單單的放任,很多時候還助攻。
這一次她不是胡來,我卻不知道該不該挺她了。楊毅弄了個讀書茶餐廳,在M城也算新鮮物,挺多圖情調的回頭客光顧,一月下來純剩個三五千塊不成問題,而且這活兒悠哉的很,店里幾個服務員看著,她開個吉普車東西城亂逛,該哪玩哪玩去,閑下來回去看看生意,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肯定是不愿意去給人家打工的。這事兒說出來感覺小姑是理虧,女兒都這么大不應該再不顧感受地給安排,道理上說不通但情理尚在。小姑那個人我知道,這不是家要往哈爾濱搬嗎,生怕楊毅在M城扎了根兒,得著這機會還不趕緊加綱?
一個人什么性子啊真是定了型的,根本不分年齡。我這姑姑就是一張嘴狠,心跟水做的似的,又愛犯猜疑,我都她說了于一不可能移民,她還是怕姑娘一出門子就由不得她做主。嘴上不說心里舍不得,楊毅在哈爾濱上學那會兒她三天兩頭就去看一趟,孩子在跟前兒呢她還罵,看不見了又念叨,要不然楊毅和于一的婚事也不能拖到翅膀之后。
季風聽了情況,光是罵楊毅臭得瑟,“整個小破店根本不掙錢,缺心眼兒玩意就知道成天玩。”他這么多年屢受楊毅陷害,竟然還敢認為她比較少根筋,明顯是一頭倒,我忍不住辯駁起來。楊毅看似沒心沒肺,實際很有自己的堅持,這份堅持和別人無大關聯,只是在為自己將來做打算。人和人不同,像時蕾,像我,像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安安穩穩的上班族,所負的責任越小,生活越平靜,而楊毅是個天生的張羅命,對于各種費心機的事樂此不疲。她深諳自己什么個性,只會選擇自主的生活,不會替人賣命。
“……其實我小姑心里比誰都有數,就是亙在這兒了,她這人又聽不進別人的話,等她自己想通吧。”楊毅懂得老媽想的是啥,風頭上躲出去不正面交鋒,孩子長得絕對是人精的心眼兒。
季風抓著眉毛嘟囔:“她像個小孩兒似的,海嬸兒想把她拽身邊兒多陪幾年也正常。”
“這種想法就不正常,”平常看著都開明的主兒,關鍵時刻思想又回了舊社會,這又不是騎馬坐轎子年代。“誰說結了婚就不是在身邊了?”
“不是一回事兒。”他含糊不清地說了這句,低頭猛啃菠蘿。
“反正那孩子心大也不著急結婚。”
“我感覺她有點著急了。”他笑著打斷我,“看時蕾結婚挺好玩的。”
“好玩你也結了吧。”我用水果刀扎著菠蘿塊兒,小心地送進嘴里。
季風的嘴角被果酸沙澀得發紅,活該,讓他一塊接一塊地吃,我這速度慢的一塊兒還沒咽下去呢果盤見底兒了。
他挑的菠蘿還不錯,只入口微酸,嚼兩嚼就剩甜香了。像什么呢?一種戀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