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班薛葉就跑了,“陌姐,我等會去找你們。我姐,她事多又墨跡,鐵定不耽誤。”
顧思陌倒不急,獨自坐在辦公室里加班,將手頭的工作一件件歸納,正在整理之時電話響起,是唐宇的聲音,磁性的男中音聽起來很是悅耳,“顧小姐,下班了嗎?”
“我還在辦公室。”
“我是想請問一下,嚴小姐說的那家飯店怎么去?”
“一起去吧。”
唐宇很快就來到,無人之時他的眉宇間有一絲疲憊。
平崗煤礦原有的領導都是唐兆南的人馬,對即將落項的開發計劃提出種種質疑拖長時間,試圖給唐宇造成困擾。依照唐宇的指示,琳達和李克早就做了相應的應對之策,一下午的會議接連開下來,唐宇只覺心力交瘁。
出了電梯后唐宇對著鏡子整理了下袖口,整個人西裝筆挺溫文爾雅地等在電梯邊。
顧思陌從公司走出來,嘴角帶著抹客氣的笑,墨綠色的長裙曵地,緩緩地走向他。
唐宇略帶著點欣賞地看著,這個女子的身上有一種格外沉寂的品質,清新如同一幅緩緩展開的畫卷,讓他覺得有想仔細一讀的心境。
“走吧。”顧思陌走在他身邊,因為她腳上有傷走的不快,唐宇跟著也走的很慢。
注意到他走路的時候用右手略略壓著胃,顧思陌問道:“唐先生中午吃的什么?”
唐宇卻思索了下,說道,“中餐。”
其實他已經記不起中午吃了什么。昨晚他部署應對方案,將所有唐兆南即將反擊的點都預算在內。依照唐宇平日里的謹慎性格,將所有可能燎原的火苗都預備掐滅在萌芽狀態。
平崗煤廠上半年的財務報告無法讓人樂觀,外銷利潤竟然同比去年同期下降了整整百分之三十。自煤廠被收購之后,盡管不停注資,盈利方面卻一直不樂觀。董事會的強硬派對于收回礦廠的做法并不看好,如果盈利方面不進反退,恐怕還會影響到礦山開發案。
沙發邊的茶幾上一杯半冷的白開水,水冷,心更冷。
前面是一條艱難的路,分外難走,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一直往前。上午他召集了財務組的人員確定項目預算,忙的根本對午飯沒有印象,好像是琳達安排訂送的外賣。
“再忙也要注意身體。”顧思陌說道,“就算分分鐘幾千萬上下,也不能整個人都撲在工作上不顧身體吧。”
“……分分鐘幾千萬上下,哪有這么夸張。”唐宇只覺好笑。
顧思陌見他眉眼舒展,嘴角噙著笑,“胃疼?”
唐宇的右手從體側放下,正色道:“還好,以后我會注意。”
兩個人慢慢走到了嚴笑訂好的餐廳。
嚴笑約的飯局,她還沒到。
顧思陌剛剛走到那家餐廳的門口,已經有穿著制服的服務生笑著迎過來。
“顧小姐,請隨我來。”
唐宇和顧思陌落座,兩個人也總不能干坐著,只能隨便揀著有趣的事慢慢說著。
“昨天晚上的歌,你很喜歡?”唐宇問道。
顧思陌側了下頭,“嗯,很好聽。”
“你當時聽得很入神。”
她真是個容易專注的人,昨晚上她專注傾聽的那一幕輕輕觸動了他的心事。
顧思陌笑了下,避開唐宇的目光。
她敏銳地覺察到了唐宇對她的興趣,這種興趣局限于男人對女人的興趣,只不過唐宇很有分寸并不冒進。
“我經常會走神,讓唐先生見笑了。”顧思陌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端起面前的茶水去喝,卻發現茶水涼了。
唐宇見她眉頭微蹙,已經從茶盤里重新拿了個茶杯,執壺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在陌生人面前,顧思陌不是個很容易親近的人。
客氣,卻也疏離,整個人都淡淡隔著一層,如此這般,唐宇越發有耐心。可能是因為短短的接觸,看到了她對待旁人和對待她的朋友截然不同的樣子。
她靜靜坐著看向窗外,唐宇靜靜地看著她。
顧思陌是標準的瓜子臉,臉頰飽滿,下巴尖尖,臉型有明顯的弧線,不似現在流行的骨感美,用老一點的觀點來看,她是極有福氣的長相。
電話響了,顧思陌接起,說話時帶著明顯的調侃,“你這個遲到大王,我都餓了,你還沒來。”
打電話的人是嚴笑,她將面前的文件推給助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模樣甜美的小助理拿起文件翻了翻,見嚴笑都簽了字,甜甜一笑抱著文件滿足地出了經理辦公室。
嚴笑對著電話說道,“思陌,我馬上就到。”
掛了電話,顧思陌說道:“正主兒馬上就到,她可是個大忙人。”
忙人……應該不會有人比他更忙,可是想到能再和她一起吃飯,他就立刻抽出了時間。
他想著,開口說道:“我明天要去平崗煤炭基地,等我回來,顧小姐有沒有時間?”
顧思陌有些突然,卻并不意外。他將行程知會她,下面定是想再度約她。
唐宇看著她,有一點期待。
顧思陌道:“真是不巧,我后天要出去旅行。”
唐宇笑了笑,問道:“那我等你回來。顧小姐去哪里旅行?”
“海南。”她笑了笑,“去吹吹海風,每年都會去那邊走走。有一年去的時候Y市大雪冰凍,那邊卻穿T恤短褲,我住的那家酒店從后門出去沿著公路就能走到海邊,海邊有很多家燒烤,有一家烤的秋刀魚好吃極了……”提起吃,顧思陌的神色滿是向往。
對吃保持熱情的人,定是熱愛生活的人。
唐宇平時對吃很是隨意,有什么吃什么,安排什么吃什么,從不挑食。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美食,唐宇微笑著聽著,說道:“我們去的是同一個海南嗎?我也去過很多次,可是你說的這些,我好像從來都沒有吃過。”唐宇認真地想了想,酒店里的食物,味道似乎都差不多。
自助餐總是那些東西,他去過的每個城市飲食上在他看來都大同小異。
顧思陌說的烤秋刀魚,椰子汁,熟透的木瓜,還有碳烤的生蠔澆上蒜汁……似乎每樣都是至極的美味,讓他忽然有了一種想要都去試吃一遍的想法。
顧思陌說道:“可能你每次去到一個地方都是腳步匆匆,事情已經足夠多,哪里還有心情去注意都吃了什么,更不會記得吃的時候那種心情。”她瞇了下眼睛,“那個時候的心情,和食物的味道一起留在記憶里,才能記得清晰。”
比如昨晚的水煮魚,鮮美香辣,唐宇一時怔住,他清晰地記得入口時的那種滿足與贊嘆。
電話忽然響起,唐宇說了聲“不好意思”就出門去接電話。
他剛剛出門沒多久,在走廊上與嚴笑相遇。
她換了身衣服,黑色絲綢襯衫闊腿長褲,整個人高挑靚麗,走路的時候風風火火,見唐宇在接電話,對著他點了下頭就推門進了房間。
“快來點菜,”顧思陌拿起桌上的菜單,“今天喝點養胃的粥好不好?”
“不是讓那小子也一起,葉子呢?”嚴笑提到薛葉,眼神亮閃閃。
“他說有點事,就走了。”
嚴笑聽了后,笑道:“這家伙,居然開竅了。他最近是不是有點反常,難道真的戀愛了,這可是我們家的大事。你也知道……小姨一直在擔心這方面。”
“……”顧思陌無奈,“是你們大驚小怪,葉子向來正常……”
“他那叫正常?算了算了,在你眼里,什么怪人都正常。要不然我們怎么都覺得你好呢,”嚴笑說道,“你看,葉子都開竅了,你還在等什么?”
顧思陌沒有接話,拿起茶杯淺淺喝了一口。
她背負了太多,已經沒有了再去喜歡一個人的心力,所以不想在情感上有任何的糾纏。
嚴笑剛想說什么,唐宇走了進來。
“你是跟屁蟲嗎?”薛葉回頭呵斥阿泰,后者毫無反應,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后。
裕哲拄著拐杖,略站定道:“既然是吃飯,為什么不讓阿泰去?”
薛葉狠狠瞪了阿泰一眼,后者撓撓頭嘿嘿笑了下。
他看著裕哲依然是那身陳舊的襯衫牛仔褲,問道:“為什么不換上今天買的衣服?”
裕哲的頭發修剪過,原本掩在長碎發后的面孔露了出來。雖然他戴著黑色的墨鏡,但是依然可見超脫的俊美。
他有些不以為然地冷淡問道:“我要跟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一樣,還要戴上鑲嵌寶石的脖圈嗎?”
薛葉沒有聽出他話語里的嘲諷,道:“是因為不喜歡嗎?”
“我沒有什么資格不喜歡,”裕哲開口說話的時候,語調冷清如碎玉,他嘆了口氣,“你答應我,給我時間。可是今天上午你要我剪頭發買衣服,下午我才剛剛開始練習,你又去拉著我出來吃飯……經理說晚上我要登臺,我需要時間練習,這樣的話我根本沒有時間……”
他已經擁有了上天賜予的好聲音,卻從來沒有放棄過練習。
“什么叫剛開始……你已經唱了2個小時,”薛葉說道,“而且唱的足夠好,為什么還要花費這么多的時間練習?你晚上就是不登臺,誰敢有意見?”他有些不滿,因為裕哲的過度刻苦讓他覺得自己是被忽視的。
裕哲似乎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跟他爭論,說道:“吃飯的地方還沒有到嗎?”
薛葉站在金碧輝煌的餐廳外,看著小步跑來迎接的服務員,撥通了嚴笑的手機問道:“姐……哪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