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笑這一覺睡得很香,薛葉的大牀很軟和。
醒來的時候,薛葉並不在房間內(nèi),飄窗上坐著的裕哲雙手抱著膝垂首發(fā)著呆。
“喂……”嚴笑出聲,裕哲摸索著從飄窗上下來,如果細看他低著的頭臉上的表情,神色中帶著點不好意思。
嚴笑這時才覺得自己凌晨闖入小兩口的住處,行爲上確實有點失了分寸。
她很快地起來將自己收拾利落,纔出了門。
客廳內(nèi),薛葉正在處理事情,電話一個接一個地安排著昨晚的現(xiàn)狀,看到嚴笑下樓,纔在掛了電話的間隙說了一句:“大體局面上已經(jīng)是我們控制了,錢瑩已經(jīng)醒了,在醫(yī)院裡發(fā)了很大的脾氣,口口聲聲要見你。”
直到上了車,嚴笑的臉還是冷淡的。
“多好的機會啊,錢瑩抓了我們的人,出事的地點在你爸爸以前手下的場子裡,青幫尚未接到情報完全處於被動狀態(tài),所以動手的時候又快又狠,現(xiàn)在……你打算怎麼收尾?”她說著,並不在意身邊耷拉著腦袋的薛葉的窘態(tài),“我還以爲你都好了,原來還是個瘋子。那這幾年,你裝瘋賣傻地是哄著我好玩呢,還是哄著你媽好玩?”
“姐……”
“你真當我是姐姐,怎麼可以這麼騙我!”嚴笑數(shù)落著,“我們都是擔心你啊,你看看你那時候乾的都是什麼事,嗑藥發(fā)瘋帶著人敢衝警察局!我看你現(xiàn)在腦袋也是不清楚,葉子,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你出點事是讓姐姐幫你照顧你應(yīng)該照顧的人嗎?”
“不是……姐……”薛葉笑嘻嘻地擡起頭,攬著嚴笑的肩膀,“你先別生氣好不好?陌姐身份特殊,爲了她紅門大肆行動在道上也完全說得過去,這是他們首肯的事我只是個執(zhí)行人而已。昨晚上我給你那份資料的時候你心裡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
“陌姐現(xiàn)在是我們的人。”
“你胡說什麼呢,那時候外公要收思陌的時候,她都沒有同意,現(xiàn)在……”
“陌姐是我的指導(dǎo)老師,你真的以爲她帶著我做編輯?很多事情都是她教我的,姐,道上的事你從小就不懂家裡也不讓你沾,你就安安分分地開你的娛樂公司,你也知道開娛樂公司道上要有什麼樣的背景,這些事都是陌姐默默幫你跑的,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嚴笑只覺得頭嗡嗡地響,是思陌說過的,有條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可是爲什麼現(xiàn)在她要自己踏上去?
她揉了揉額頭,無力地看著薛葉:“你們都商量好了的?”
“沒啊,我們只是得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姐,你護著我的日子我記著呢,現(xiàn)在讓我護著你。”薛葉握著嚴笑的手晃了晃,還是那份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聲音低下去,“我不能讓外公和爸爸的心血就這麼沒了,以後你也得有靠山纔好做你想做的事,姐,你別擔心我,我答應(yīng)你,那些不長腦子的事我現(xiàn)在都不會做……”
薛葉頓了頓,“姐,早上的時候我已經(jīng)跟陌姐通過電話,她會同我一起前去談判。你是要回山莊的話,我可能沒法陪你一起。”
這是光明正大地要撇開她做事,嚴笑也確實想見一見母親,她點了點頭。
唐宇從來沒有睡的如此安穩(wěn)過,直到手機的鈴聲響起。
沙發(fā)太軟,比不得牀,起身的時候腰有些酸,他躺在沙發(fā)上接著電話。
琳達:“唐總,還有5分鐘會議就要開始了,資料已經(jīng)準備好放在你的辦公桌上。”
唐宇:“推遲半個小時。”
琳達:“好的。”
他起身來,看著自己皺巴巴的襯衫西褲還有西裝外套一陣發(fā)呆。
廚房裡傳來清香的米粥味道,顧思陌穿著工整的黑色職業(yè)套裝從廚房裡出來,問道:“你醒了?”
“嗯。”
“我現(xiàn)在要出門。”
唐宇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些無奈地看著顧思陌。
“先去洗洗,衣服放在這兒。”她低頭在客廳的櫃子裡找著什麼,待到唐宇衝了個涼出來,看到顧思陌正在熨燙衣服。
“起碼能出得了門,昨晚的事,我很抱歉。”她敏銳地幫他解了當前的困擾。
這樣的女人,心思剔透,不用多說便會考慮周到。
想到她鄭重的那個償還人情的交易,唐宇再如何鎮(zhèn)定,心頭也有點疑惑:“那我們現(xiàn)在……”
“交往三個月,償還你的人情。之後好聚好散,你有沒有意見?”顧思陌坦白地問道,“附帶條件是我嘗試下治療你的接觸障礙。”
嫺熟地自己打著領(lǐng)帶,唐宇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我接受。”
“抽時間一起吃飯,我最近很忙。”
“好。”唐宇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出門下樓。
電梯裡,顧思陌繃不住地笑了下,她笑起來的時候樣子溫暖又舒心:“萬一你被治癒了,你會發(fā)現(xiàn)這世上有很多有趣的人和事等著你,盡情地交往各色美女,憑你的條件一定手到擒來。”
她自然地將他當成個熟識的老友。
唐宇剋制地笑了下,他不動聲色時整個人都有禁慾系的莫名疏離感。他已經(jīng)很快地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心態(tài),任由顧思陌主導(dǎo)著兩人的關(guān)係。
看到顧思陌和唐宇一起出現(xiàn),在小區(qū)門口迎接顧思陌的薛葉驚奇而訝異。
顧思陌上車後,他還沒從震驚的狀態(tài)裡回過神來。
然後薛葉眼角彎彎,一臉壞笑:“嗨,陌姐……不是說……你昨晚……是因爲這個才失蹤的吧?”
“早上的時候電話裡說的很清楚,我被錢瑩下了藥,綁了人扔在別墅的地下室,然後就自己回家……”
“你是說了,可是你沒說你路上有豔遇啊。”薛葉捻了捻垂下來的頭髮,“陌姐,這傢伙有幾分本事的,入駐Y市的幾個新貴裡他行情最好,寰通集團又剛剛通過了第三輪融資案。唐家他二叔和我媽最近打得火熱,說唐老太太正在給她孫子物色孫媳婦,放出話去頭都要擠破了……”
“葉子,繼續(xù)說啊。”
唐宇的抑鬱可想而知,因爲他那些陰暗的心思和難以出口的病癥,像他這般驕傲的人,怎堪暴露在人前,所以他看起來溫和疏離,終究還是招架不住了嗎?
“他和咱們不是一道人。陌姐,以前你可以考慮,現(xiàn)在的話……”薛葉說著,“其實你要是有想法,我一定撐你。”
“知道了,葉少。”
“別這麼叫我……”
“身份不同,有些細節(jié)該注意還是得注意。這次談判,那邊來了幾個人?”顧思陌打開平板,和薛葉開始討論今天談判的細節(jié)和兩人的配合。
“我本來不想這麼早露面。”顧思陌垂下眼睛,“有些事情我是不會做的,等我要做的事告一段落,這些我就不參與了,我能教你的也只有這麼點。”
“明白。”
“葉少,青幫之所以想談判,是因爲他們自己也知道,沒有領(lǐng)頭人的青幫其實就是一團散沙,清掃的時候大幫派都收縮,所以他們才能繼續(xù)存在。一旦沒有了外部的壓力,內(nèi)部的壓力就會擴張,而昨晚的行動你已經(jīng)打擊了青幫主要的勢力範圍,他們現(xiàn)在內(nèi)部又一致對外強橫,卻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如今已經(jīng)沒有了強橫的資本。錢瑩一貫的做法又沒有分寸,捏住這一點不放,收回的場子一個都不讓,說是談判,其實還是誰拳頭硬誰說話算話,談判……不過是給道上其他人看看,紅門有仇必報但不是不講道理……”
“明白。”
“錢瑩現(xiàn)在在哪兒呢?”
“還在醫(yī)院裡,在……發(fā)脾氣。”
顧思陌“嗯”了一聲,說道:“事情沒談攏之前,我們不放人。”她頓了頓,“你姐那邊一定要安排好人隨時跟著,狗急了也會跳牆,到時候他們也抓了笑笑,事情就不好談了。”
“昨天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今天她回山莊見長輩,上面也會發(fā)話的。家裡就怕姐姐吃虧……”
“那就好。”
“陌姐,”薛葉猶豫著,“我姐如果是男人,你會不會喜歡她?”
“你真八卦,葉少。”顧思陌別過臉去,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我不會特別喜歡一個人。我很喜歡什麼,會日夜擔心失去,而變得惶恐不安。”
“我現(xiàn)在就有這樣的心情。”心有慼慼的薛葉看著窗外不斷閃過的風景,“可是陌姐告訴我說,只要有守護的信念,就會變得比較堅定。”
“我是這樣想的。”
“昨晚,我將沈青做事的那份資料,交給了我姐。她當時接過的時候,也沒有什麼表情,我還以爲事情都過去了。但是凌晨的時候她回到我住的地方,雖然表現(xiàn)的跟平時似的,可是我看她睡著的時候很有些不開心。姐姐心裡一定也沒有忘記……”
“記得或者忘記又有什麼關(guān)係呢,你姐姐是很爽朗的人,比我們看的都要開。”
薛葉看著顧思陌沉靜的側(cè)臉,輕輕“嗯”了一聲。
談判的地點仍然選在了中都會,接手中都會的勢力是個香港人,走私販賣古董和演藝生意做的很大,無聲無息地在海南滅掉地頭蛇虎爺進軍Y市第一站就收了刺頭多年的豹哥,擺明了要在紅門青幫的相爭中分一杯羹。
薛葉做事果斷,但有一點毛病,就是不夠縝密,只和顧思陌說了即將見到的青幫高層,卻沒有提中都會的豹哥新拜的碼頭。
車子緩緩駛向中都會,顧思陌對即將要見到的那個人,一如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