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經(jīng)這樣充滿詩意地形容過,華彩廣場白天如同一位博學(xué)多才的文藝女青年,而到了晚上,她就披上了妖嬈的舞衣,在五光十色的彩色光柱下瘋狂熱舞,狂歡的人群拎著酒瓶邁著舞步,在廣場中心的舞池前隨著搖滾音樂擺動身體,將壓抑的情緒釋放。
唐宇隨著顧思陌一路走來,贊道:“這里真是特別。”
顧思陌問道:“怎么,你沒有在晚上來過華彩中心?”
唐宇搖了搖頭,他以往每次來Y市都是在酒店住宿,去礦廠巡視,然后匆忙離開,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夜晚無所事事地閑逛在華彩商業(yè)廣場。
廣場中心噴水池邊的臺子上,正舉行著一場別開生面的表演。
懸掛的彩色燈牌,打著“逍遙”二字,臺面上的表演是穿著齊P小短裙的長腿模特走秀表演,下面的觀眾齊聲喝彩,氣氛正自熱烈。
音樂停下來,光頭司儀跳上臺,舉起話筒問道:“剛才的表演火辣不火辣?”
“火辣!”廣場上的人群歡呼。
“接下來的表演更精彩!COMEON,我們有請歌手上臺,是個生面孔……”光頭司儀說道,“而且也很神秘,”他看著被人扶著上臺,手中抱著吉他的歌者,“這樣的人,每天在華彩廣場都能碰到很多,背著吉他到處流浪,用音樂征服所有的耳朵,今天,大家的耳朵想聽到什么樣的音樂?”
“要HIGH!”
“要HIGH的音樂,你有把握嗎?”光頭司儀的麥克風(fēng)遞到歌手的嘴邊,一束聚光燈照耀在他的身上。
光影下,歌手穿著件白色襯衫,略舊的藍(lán)色牛仔褲,手中抱著吉他,臉上戴著副巨大的墨鏡。身影瘦削修長,連臉都看不清楚,臺下噓聲一片。
光頭司儀哈哈的笑聲回蕩在廣場上,“看來大家并不太相信,你有沒有把握讓大家喜歡聽你唱歌?”
麥克風(fēng)送至歌者的嘴邊,他開口說道:“請給我,一首歌的時間。”
顧思陌停住一直向前走的腳步,停頓在當(dāng)場,轉(zhuǎn)頭看向舞臺。
月光明亮,夜幕深藍(lán),喧囂的廣場忽然寂靜無聲。
那個聲音,猶如天籟乍現(xiàn),嘹亮高亢,就像沖破牢籠振翅高飛的雄鷹,緊隨而至的吉他SOLO華麗至極,開場驚艷無比的絢爛,讓人情不自禁就屏息靜待,想接著聽下去,那抹修長的身影在光影下隨著指尖流瀉而出的強勢樂章開始變得魅惑,皇后樂隊的搖滾樂,從低吟淺唱至終曲的高聲吶喊,人群隨之搖擺隨之吶喊,回蕩在耳畔的聲音細(xì)節(jié)的每個枝端都開出妖嬈的花朵,猶如一場盛大的煙花,喧囂至極卻又蠱惑萬千。
怪不得他那樣鎮(zhèn)定又胸有成竹,一首歌的時間,足以。
顧思陌在曲終的時候,在爆發(fā)的掌聲中,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
她認(rèn)得這個聲音,刻入骨髓誓死難以忘懷,她抬起頭看向舞臺,光柱下那個身影筆直挺立,優(yōu)雅地鞠躬致敬謝幕。
“安可,安可,安可……”
光頭司儀好不容易等到激動的人群漸漸安靜。
這個唱歌的年輕人前途無量啊,他心頭暗贊,這樣驚艷的天籟之聲,為何之前從未聽聞過。
“……疼嗎,還能不能站起來?”身邊的聲音漸漸清晰,顧思陌回過神來,就見到唐宇蹲在她的身邊,這才感覺到腳踝鉆心的疼痛,她竟然失神崴了腳。
唐宇扶起顧思陌,關(guān)切地問道:“顧小姐,我送你去醫(yī)院?”
顧思陌搖了搖頭,臉色蒼白神情堅決,“不用。”
直到離開華彩廣場,顧思陌的神情也一直都是沉默的。
唐宇陪著她坐在出租車的后車座上,關(guān)切地看著她沉靜的側(cè)臉。
疼痛對于顧思陌來說,并不是不可以忍受,受傷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身邊坐著的男人雖然陌生卻有著讓人心安的鎮(zhèn)定,下車后他扶著顧思陌,寬厚的手掌很穩(wěn),“你小心。”
歌者站在舞臺中央,站在所有人目光的中心點,抱著吉他的雙手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左手掌中心的痣就在剛才如同被火點燃。
他站在那兒,用睥睨的姿態(tài)。
掌聲,歡呼,瘋狂的宣泄,音樂對于他來說,是所有夢想的起源,是賴以生存的利器。
這樣精彩的一場演出,很快就會傳遍Y市。這原本就是他要的第一步,只是沒有想到這樣輕而易舉就做到了。
薛葉在臺下,對著留著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低低耳語。
“告訴大家,你的名字。”
“裕哲。”他說話的聲音悅耳清澈,每個音都帶著讓人舒服的尾調(diào),如同三月春風(fēng)和煦撲面而來,“富裕的裕,哲學(xué)的哲。”
“裕哲,安可;裕哲,安可;裕哲,安可……”
他站在那兒,享受著屬于他的那一刻。
他等了太久,才等到了機會,無論如何,都不會錯過。
那是一首很特別的歌——《你是我的眼》,很多的歌手演唱過這首歌,可是當(dāng)他開口的瞬間,卻讓人感到一種壓抑的深沉情感緩緩?fù)ㄟ^聲音滲透進(jìn)心頭。
他的嘴角帶著一抹憧憬的笑容,修長的手指飛舞在琴弦上,微側(cè)著頭開口唱歌,“如果我能看得見,就能輕易地分辨白天黑夜,就能準(zhǔn)確地在人群中牽住你的手;如果我能看得見,就能駕車帶你四處遨游,就能驚喜地從背后給你一個擁抱……你是我的眼,帶我領(lǐng)略四季的變換;你是我的眼,帶我穿越擁擠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帶我閱讀浩瀚的書海,因為你是我的眼,讓我看見,這世界就在我眼前……”
圍觀的人群被那樣飽含感情的穿透力的歌聲打動,竟有人捂住了嘴開始流淚,擦去眼淚的時候卻在疑惑自己為何流淚,是因為這溫柔深情的歌聲嗎?
“裕哲是位盲人歌手,他自幼雙目失明,卻從來沒有放棄過音樂……”光頭司儀緩緩說道,“如果還想聽裕哲唱歌,逍遙酒吧歡迎你的光臨!18日開業(yè),頭三日酒水全免,歡迎大家的光臨!”
小胡子中年男人看向薛葉,“你簽了?”
薛葉點點頭,看著臺上的盲人歌手,說道:“盲人歌手,窮困潦倒,身邊還跟著個傻大個子……我不出手,他死定了。你看到他的長相了嗎?”
小胡子男人說道:“男人過美近乎妖,如果不是個瞎子,不知道是怎生顛倒眾生的光景,他的聲音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天籟,我沒有聽到任何刻意的技巧,高低音轉(zhuǎn)圜天然自如情感飽滿,真是讓人嫉妒。”
“我既然簽下了,就是我的人。陸飛揚,我可把我的人交給你了。”
“你怎么還在那個中文網(wǎng)站當(dāng)編輯?干脆過來一起做。”
“我媽把我扔過去讓從基層磨練,”薛葉無奈地點了根煙,“她這幾年就喜歡支持文化產(chǎn)業(yè),投資了三部電影,收購了一家網(wǎng)絡(luò)公司發(fā)展文化傳媒,我能有什么說話的余地,只能往這行走,而且她這幾年還有更年期的跡象,我還是安安分分的,工作室你先自己折騰著。”
陸飛揚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小胡子,笑了笑并不接話。
薛葉嘆了口氣,說道:“我現(xiàn)在的頭兒人很仗義,跟著她確實學(xué)了很多。”說完他又嘆了口氣,“陸飛揚,你用點心!”
陸飛揚點點頭,“放心吧。”
說完他問道,“你姐呢?”
薛葉用一種了然的神色同情地看著陸飛揚道:“還不死心?”
“不到黃河心不死。”陸飛揚嘴硬。
薛葉聳了聳肩膀,抬頭望向浩瀚清朗的夜空,“那你還不如喜歡我。”
陸飛揚習(xí)慣性地摸了摸他整齊的兩撇小胡子,說道:“我性取向正常,對男人沒有興趣。”
薛葉嘿嘿笑了下,看向舞臺正中央絕世風(fēng)華的歌手,似自言自語又似感慨,“你和我姐,都是沒事非要跟自己較勁的人。你看我,就喜歡找容易下手的對象。”
裕哲從后臺下來,他急忙過去從光頭司儀手里接過人。
裕哲伸手擋住了他,裕哲的手輪廓優(yōu)美手指修長,輕輕一抬橫亙在身前都有種欲拒還休的挑逗風(fēng)情,薛葉心里砰然一動,卻仍然裝成正人君子的模樣裝模作樣地攙著裕哲的胳膊。
“阿泰呢?”他一下臺就問那個傻大個子,讓薛葉心里很不爽,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岔開了話題,“累了嗎,想吃點什么?”
阿泰此時正在房間里坐著咧著嘴傻笑。
只不過是一天的時間,裕哲就有了份在酒吧里唱歌的工作,他也能繼續(xù)守在他身邊。
阿泰雖然人不太靈光,心里確是最為裕哲著想的人。
裕哲想要憑著唱歌出名,他努力了這么多年終于心愿達(dá)成,盡管達(dá)成的如同做夢一般,就在幾個月前,他們還居無定所四處在城市街頭賣唱,這回卻有人為裕哲寫詞作曲出專輯。
阿泰將那份合同小心翼翼地收好,如同他一直以來小心翼翼地守護(hù)著裕哲的夢想一樣。
“你現(xiàn)在相信,我不是個騙子了吧?”薛葉看著裕哲,“我能為你做的,一定為你做到。”
裕哲卻勾起嘴角一笑,說道:“這個世界上什么事都要付出代價。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么你說吧。”他生的本就唇紅齒白,微微勾起嘴角笑的時候,右邊臉上現(xiàn)出個酒窩,看的薛葉幾乎流下鼻血,他對這種禍水程度的美貌男人,毫無抵御力地淪陷。
“做我的人。”他脫口而出。
裕哲原本就是等著他的條件,當(dāng)聽到后,他沉默了下說道,“我是有未婚妻的人。”
薛葉不屑一顧,輕描淡寫道:“結(jié)婚了還可以離婚,有婚約又怎樣?”
“她失蹤了。”
“嗯?”
“她放火燒了自己的家,我為了她瞎了眼睛,如果我找不到她,該有多不甘心啊。”裕哲在陰暗的燈光下抬頭看著薛葉,“別為了我這種人給自己找麻煩。”
薛葉頓了頓,沉聲道:“我是個小說編輯,這種虐戀故事看過無數(shù)篇,你騙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