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到家已是很晚,顧思陌又忽然要趕回Y市,便連嚴涵冰也驚動了。
他沒有過問太多,聽說顧思陌趕回去有事,對沈青吩咐道:“安排人送到機場去……”
顧思陌禮數(shù)周到地向他道謝。
送她去機場的人還是凱樂,車上有凱樂,嚴笑什么也沒有多說。
“等著我回來。”
回到車上,凱樂白凈的臉上一派肅然,“大小姐。”
嚴笑坐在后車座上,看著手里的手機,說道:“你在這邊也呆的夠久了,事情完了隨我回去吧。”
凱樂的嘴角溢出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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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葉住的地段很好,上風(fēng)上水的高級住宅區(qū),保安盡職盡責(zé)地查明身份才讓進去。
他的公寓顧思陌沒來過幾次,但依然清晰地記得門牌號,況且她手里還有陸飛揚的電話。
陸飛揚下樓來接她,穿著件黑色T恤休閑短褲,還一雙略顯家居的夾趾拖鞋。
他看到顧思陌就趕緊迎了上來。
陸飛揚看起來還算鎮(zhèn)靜,事情應(yīng)該與嚴笑所說的一致,暫時沒有出亂子。
顧思陌看著電梯不斷上升的數(shù)字,沉默地到了二十二樓。
薛葉獨自居住的公寓住宅面積并不小,二十二樓和二十三樓是貫通的兩層,她到達Y市的時候已是清晨,原本敞亮的客廳里所有的窗簾都緊閉,顧思陌的腳步快的陸飛揚幾乎追不上,他可以跟嚴笑和薛葉開玩笑,卻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見到顧思陌,都有些忐忑不安。
她看向陸飛揚,眼神明亮,神情平靜:“葉子現(xiàn)在什么情況?”
陸飛揚據(jù)實相告:“葉子拿了槍,但是沒能出去,用了鎮(zhèn)靜劑,現(xiàn)在還在臥室里睡。”
“在哪兒出的事?”
“華彩廣場出來的那條小街。”
也就是抓她的那條林蔭道,顧思陌“嗯”了一聲,“笑笑不太放心葉子,叮囑我來看看。”
她這句解釋其實沒有必要,但是她說了,陸飛揚聽著,隨著她一起踏上樓梯。
陸飛揚接到了嚴笑的電話,說是一切事情聽顧思陌吩咐,沒有事的時候,他還能和薛葉稱兄道弟開個玩笑,一旦出事,他只能照著拜入紅門的規(guī)矩走。
薛葉的事是紅門的家事,他的身份根本無法處理,嚴笑緊急之下讓他過來勸人,要的也就是個拖延的時間。
“裕哲怎么樣?”
“他手受了傷,也在屋內(nèi),我沒有看到人……后來來的人沒有讓我進屋。”
顧思陌的腳步停住,說道:“我知道了,去做你的事,一切如平時。”
“我先去酒吧了,今天裝修隊上門。”陸飛揚說完后,才覺得背后已滲出了汗,他身邊一直總是堆著笑臉的曹經(jīng)理竟是個深藏不露的狠角色,連嚴笑還未曾反應(yīng)過來,他就已經(jīng)全然著手安排好了這邊的事,等到他趕來就被沒收了通訊工具。曹經(jīng)理半夜離開前跟他說道:“等到大小姐安排的人過來,你才可以走。”
顧思陌的臉隱在陰影中,說道:“去吧。”
有人守在床邊,聽到門聲一躍而起,看到是顧思陌才舒了口氣,“陌姐。”
薛葉喜歡打扮,偌大的臥室里衣帽間就占去了大半,地上鋪著厚厚的絨地毯,臥室里開著燈,整個室內(nèi)都明晃晃的。
守在薛葉床邊的人是個陌生的面孔,他走到顧思陌身邊將原先手中的針管交給她,開了門出去,并將門輕輕地關(guān)上。
看樣子在屋子里有一番掙扎,有一面鏡子碎了,鏡子的碎片迸飛出去,落在地毯上燈光一照發(fā)出亮光。
大床上悄無聲息,顧思陌走到床邊。
裕哲手上纏著繃帶,包扎的非常粗糙,雪白的繃帶上沾著紫水,垂著頭抱著膝蓋坐在床的一邊,方才有人喊“陌姐”的時候他就微微動了下,屋內(nèi)靜謐,他感覺到有人走到了床邊。
薛葉眉頭緊鎖地躺在床的一側(cè),淡黃色的頭發(fā)細碎柔軟,她拉開他身上的毯子,雙手果然是被一根領(lǐng)帶捆了起來,捆繩的人很小心,只為了制服用的是活結(jié),一拉就開了。松開了雙手后,迷糊中的薛葉似乎感覺舒服了點,不自覺地晃著手腕。
床頭的柜子開著,里面還有散落的彈夾,手槍卻并不在柜子里。
略有些刺目的燈光將整個臥室照的亮堂堂的,顧思陌站在床邊,只覺得有種情緒從心內(nèi)升騰起來,怎么也平復(fù)不下去,那種憤怒和疑問升騰而起,是她多年未曾有過的。
她見慣薛葉說笑貧嘴的樣子,也見慣了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聽話,見慣他晃晃悠悠跟在她身邊工作……嚴笑放心地將她最在意的弟弟托付到了她的手上,卻出了這樣的事,只是因為她的好勇斗狠,因為她那些久未激起早以為蕩然無存的狠辣,將一直伺機找茬的錢瑩惹火,開始了瘋狂的挑釁。
“手有沒有事?”
“還好,”裕哲將手抬了下,“死不了。倒是他……他發(fā)了很大的脾氣,拿槍要殺到青幫去。”裕哲說的輕快而得意,有一點炫耀,“因為我受傷了。”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回應(yīng),屋子里靜靜的,只有他的聲音,音調(diào)悠揚動聽,說出來的話卻讓顧思陌苦澀地微笑著,坐在了床邊,重新將毯子蓋在薛葉身上。
“那你喜歡他嗎?”
裕哲愣住,猛地轉(zhuǎn)向她的方向。
他沒有戴墨鏡,應(yīng)該是打碎了,臉上有一道類似眼鏡腿劃出的血痕。
如同她記憶里的一樣,被墨鏡遮掩掉的是雙漂亮的鳳眼。
“不用急著回答我,等想好了再告訴我。”顧思陌說道,看到裕哲咬著下嘴唇,快要滲出血來,黑色的瞳仁倒映著天花板上明亮的大吊頂,眸色深沉如同一潭幽水。
“他什么時候會醒?”裕哲問道。
“藥效過去了就會醒。”顧思陌說著,站起身去拿了塊冰涼的毛巾過來。
薛葉的臉色慘白,眉頭緊鎖,看起來非常地不舒服。
“他怎么樣了?”裕哲問了一句,過會兒自言自語道,“我沒想到他那么晚了還會過來看我。”
他將晚上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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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葉這幾日都非要跟著他一起回家,寧愿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裕哲犯了別扭,說了幾句話刺激到了薛葉,昨晚上他安排曹經(jīng)理送裕哲回去。
可能是想過后還是不放心,又追了過去,卻沒想到,看到的就是曹經(jīng)理正苦著臉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拿著紫藥水給裕哲包手。
曹經(jīng)理是大意了,走過林蔭道后超小路送裕哲回家,卻在黑燈瞎火中受到伏擊。同時過來的約摸有六七個人,三四個人按著他打了一頓,還有三個人圍住了裕哲,人似乎得了命令,打完就走,收手很快。
等到曹經(jīng)理暈頭轉(zhuǎn)向地起來,就看到裕哲跪倒在地,一聲也沒吭。
曹經(jīng)理將他送回家在燈下細細地檢查,才發(fā)現(xiàn)臉上沒事,只是墨鏡掉在地上的時候劃傷了臉,手上的血是匕首劃破了左右手的中指和無名指,傷口倒不深,顯然是有意為之。
身上的傷裕哲死活也不肯讓他看,他只能買了紫水先給他包扎。
薛葉的手上還拎著夜宵,冷著臉摔了夜宵走過來,先是看了看裕哲的手,然后再看了看他的臉,問曹經(jīng)理道:“怎么回事?”
“有人盯上我們了,”曹經(jīng)理囁嚅著,“葉少,你聽我說……”
“誰干的?”
曹經(jīng)理急的一張黑臉漲的通紅,扔下手里的棉球拽住薛葉的胳膊,說道:“天黑沒看清,打完就閃人了。”
薛葉板著臉,說道:“除了那個瘋女人,還有誰能干出來這種事,知道她在哪兒嗎?”
“不,不知道。”
“查。”
曹經(jīng)理魂飛魄散:“葉少,你要干什么啊!”
薛葉冷冷道:“沒你的事。”他拉起裕哲,盛怒之下和他說話也透著幾分柔和,“你這里可能被人盯上了,跟我回家去。”
曹經(jīng)理大急,剛想說什么,就被薛葉一把奪了手機,“不準報信,今天晚上我就要結(jié)果了那個瘋女人。”
曹經(jīng)理急的汗流浹背,問道:“葉少,您不能一人前去犯險啊!”
薛葉平日里嬉皮笑臉的表情盡數(shù)收了起來,說道:“所以先送我回家。”
曹經(jīng)理哭喪著臉,沒法報信,也沒法通知人,嘴里發(fā)苦,兩腿發(fā)酸,一路上如同唐僧念經(jīng)般絮絮叨叨:“葉少啊,你不能沖動啊……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您現(xiàn)在身份特殊,就這樣和青幫挑開了他們怕是求之不得啊……”
“那就更好了。”
曹經(jīng)理眼一黑,薛葉這幾年才乖順起來,要是因為這事再鬧個天翻地覆,他有幾條命都不夠死的,繼續(xù)往死里規(guī)勸:“葉少,等大小姐回來……”
“閉嘴。”薛葉真的氣昏了頭。
旁邊坐著的裕哲非常安靜,兩只手都纏著繃帶,他剛才看過了傷口,雖然都不深,卻一看就是道上的警戒手法。
除了青幫錢瑩,還會有誰敢在這種時候下這種挑釁的命令?
薛葉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他看著裕哲垂首沉默的側(cè)面,覺得那道劃傷的紅痕極為刺眼。
到了公寓,曹經(jīng)理反而冷靜了下來,他隨著薛葉進入臥室內(nèi),看著他從抽屜內(nèi)嫻熟地拿出槍來裝了彈夾。
勸是已經(jīng)勸不住了,曹經(jīng)理把心一橫。
“葉少,您收走了我的電話,我怎么幫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