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村口的拐角的一個川菜館里，三個人要了三個熱菜，土豆絲才六塊錢，燒茄子居然也只有八塊。這個發現讓在北京呆了半年的孟子墨也大吃一驚：

“這里的東西真便宜啊。要是在市區，連盒飯都不只這個錢啊……”

宋文珊不無得意的一笑：

“我同事說啦，這里的消費水平是農村水平啦。當然，這土馬路，自建房也是農村水平。對了，子墨，我同事說找朋友幫我把那邊的房子出租出去，等房子轉租出去，我就給你錢啊……”

“不急，沒事。”孟子墨連連搖頭。

“干一杯吧，我們以奶茶當酒。孟子墨，我突然覺得我們好像沒有一起吃過飯啊……”杜娜舉起手中的杯子，很豪爽的說。

“大一的春游，大二十一的秋游，畢業會餐……機會多多啦，就是你大小姐不在意我而已。”孟子墨哼哼著。

“我糾正，沒有單獨吃過飯。這總算對了吧。那么多人一起吃，跟這個不一樣了……我相信一句老話，朋友是財富。雖然你給我們找的房子實在差勁，雖然你也沒啥出眾的本事，不過，你也算夠義氣了！”

孟子墨嘆氣：

“你這是損我還是夸我……”

“我當然夸你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同學友誼這么殷勤，還是因為我們宋大小姐這么殷勤……偷偷告訴你個好消息，宋大小姐跟我一起回歸單身行列……”

“吃飯啦。菜都涼了……”

宋文珊瞪了杜娜一言，低下頭自顧的吃飯。

孟子墨也低下了頭，無論怎樣，對這樣的事情，是不能表現出高興的。

他的猜測果然是對了。

（2）

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

社會是一個足夠豐富多彩的萬花筒，各式各樣的人用各式各樣的手段賺錢，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如果不接觸房地產，宋文珊肯定沒有機會給那么多陌生人打電話：

“您好，你在四區是不是有房子出售？”

“您好，你的房子是不是考慮出租？”

“你好，您的房子考慮出租或者出售嗎？”

一本厚厚的電話本，看得人眼花的電話號碼，宋文珊和另外三個一起接受培訓的新人在店經理穆濤的吩咐指導下，一個個的打過去。

穆濤是很早就出來做業務的人，他有些發福，圓圓的頭，走路像企鵝，長得一副敦厚老實的模樣。這幅模樣也讓很多客戶安心。雖然業務員說他是“老奸巨猾”。他白襯衣，一身西服，標準的中介人員打扮。一句很流行的話，大街上穿西服打領帶，不是中介就是賣保險的。他胖胖的手上下比劃，富有激情的講解著，鼓勵著。

“電話不通的，停機的，房子賣了的，租了的，都要做登記。尤其是租了的，問什么時候到期，反復詢問要不要賣。”

“碰到那種二百五的，不要理他們，直接掛電話就行了。不要被他們影響心情。”

“不要吵架。”

“堅持就是勝利。你的數量和效率決定你的成績！”

店經理培訓完，就讓幾個新人打電話。

“這是簡單的工作，但是這是出成績的基礎。而且，這是培訓心理素質的一個基本訓練。做業務沒有什么高深之處，為什么能賺錢呢，關鍵就在于堅持不懈……”

房產中介是一個低成本的暴利行業，尤其是在北京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成交一套房子手百分之三的傭金，加上銀行返費，評估公司的返費，掙上三四萬輕而易舉。業務員也能拿到一兩萬。雖然艱難，免不了枉費奔波，工作壓力大，社會認可度低，但是，低準入高工資的誘惑是遠在這些弊端之上的。

“慢慢來，這個行業要激情，也要耐心。等有段時間積累，有技巧了，肯定好做。今年市場是出奇的好。去年金融危機，房價跌了，今年這一開春就開始漲。我們四區的房子現在一萬一一平米都不愁賣。”

中午大家聚在會議室吃飯，帶宋文珊的陳沖興致勃勃的講著。

“哎呀呀，吃飯就吃飯，你還充老師。”

一個高個子很骨感的美女蘇雯嚷嚷著。蘇雯是東北的女孩子，豪爽，開朗而熱心。宋文珊很快跟她相熟，二人姐妹相稱，她對宋文珊很是照顧。

下午的時候，宋文珊跟著陳沖去帶客戶看房。陳沖年紀還沒有宋文珊大，說是等著到歲數就結婚，可是卻成熟老練，心機頗深，是公司業務最好的人。

陳沖一邊走一邊教著宋文珊業務常識：

“我們去接客戶，要比客戶來的早點……選好路。引著他們看附近的超市，學校。選好最好的路線……”

宋文珊跟著陳沖跑了一個下午，聽著陳沖侃侃而談，宋文珊和客戶都是連連點頭。

“這個房子雖然是西南方向，但是，裝修好啊。你看那個東南方向的，裝修那么一般，差價十五萬呢……這個十七層，樓層好，那個才五層。”

宋文珊心底暗笑，其實那個五層的房子早已經被他賣掉了，價格自然也是假的。只不過因為要做貸款評估，所以，鑰匙還放在公司。

客戶在房子里轉來轉去，看得出來非常喜歡。

“我晚上跟我老公商量一下吧。什么時候我帶他來看看，再做決定啊……”

“您盡快，好房不等人的……晚點我同事還要帶人看房呢。”

“看起來，現在房價漲啦……”

女客戶猶疑著。

“經濟復蘇，還有國家政策的扶持，現在個人所得稅和營業稅都減了，貸款優惠百分之三十……房產回暖了，房價肯定是漲了。不過，您要不買的話，可能還會漲。你想想，去年我就讓您買的，您不買……”

女客戶也低下了頭，沉思著。

“要不然，我現在給我老公打個電話，讓他下班后直接過來……”

“那成啊。這樣吧，我們去店里等等您先生，我也幫姐算算稅費。”

陳沖很熱情的說。

下午六點多的時候，女客戶的先生看房，當場決定買下房

子。業主也住在附近，當即約業主簽合同。一切都很順利，合同簽完的時候，是晚上九點多鐘。

這是宋文珊在公司工作的第一周，看到第一個人做成一單買賣。

當天晚上，陳沖請客，幾個人在附近的一家店吃火鍋。火鍋店里熱氣翻騰，酒滿杯，喝得不亦樂乎。

“陳沖是第三單了吧，這個月三萬塊錢入囊了。”

經理穆濤笑道：“陪著你忙到半夜，你改天得找個好地方請我們！”

“濤哥，你不說說我幫你掙多少，你說你該請我們還是我請你？”陳沖幾杯酒下肚，卻仍舊清醒。

眾人一陣嬉笑。

迷蒙的氣霧中，宋文珊看到了希望。這個城市，這個行業，給小螞蟻的希望。

（3）

陳沖他們果然是在這個圈子里混久了，認識人多好辦事。一周的時間，宋文珊租下的房子已經轉租出去了。一個月五百，宋文珊不但沒虧錢，還賺了三百。宋文珊乖巧的買了條好煙給陳沖，還問是不是要給他那位朋友說謝謝。陳沖搖頭：“他中介費收的客戶的，已經夠他掙了。何況，現在市里的房子緊張，誰知道他租了多少錢……”

“這么轉租來轉租去，不怕出事嗎？業主不管啊……”

“傻丫頭。房子是由一些公司代理下來的，只要租出去了，他們就不管。反正他們有錢收就夠了。再說，這個圈子就這么大，誰不認識誰，一打聽就知道，能出什么事兒……就算出事了，錢到手了，誰能怎么辦呢？租房的誰有時間跟著耗。”

“這樣啊……”

宋文珊聽得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你呀，慢慢學吧，這里頭的事情多著呢，比你想象的還豐富呢……別看很多人都說我們這行怎么樣怎么樣，其實，你想想，做這行也不容易呢……就說他們代理這房子，你看他來回的賺差價，可是，他們也辛苦著呢，一般人還做不來。要去找到房源，看看哪家房子空閑著，要去談業主，讓業主把房子交給自己代理，再去找客戶……都是需要時間的。”

陳沖說道。

“恩恩……”

宋文珊忙不迭的點頭。

“其實，很多人都說，這樣多么的暴利多么的黑暗，可是，要是沒有做這行的人，租戶怎么自己找房子？他們不用上班，天天找房一個星期找房都未必找得到合適的……那些業主，天天守在家里等著人看房，多麻煩也未必很快找到租戶……空閑時間長他才虧呢。”

“也是哦……”

陳沖笑了笑，用手轉了轉手中的筆：

“你是上學出來的，學校學的多，所以找工作還是容易些的。你看看，這行做業務的，都是外來打工，文化水平比較一般的人……入門門檻低，競爭格外的激烈，大家做的辛苦……錢不是那么好賺的。說這行的人，很多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

宋文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繁華如夢的京城，璀璨的霓虹下，是斑駁的黑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