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涯跟關山等人一起帶著兩千嘍羅先行一步離開了黃龍谷,走了幾十里蜿蜒盤旋的山道其間還在山中露宿了一宿,在第二天中午時分抵達了七星山。
太行山西麾平緩東麾陡峭,七星山正是座落于東西麓分水嶺的山脊之上,地勢突兀險要,易守難攻。
直到這時楚天涯才知道,原來七星山不是一座山,而是指“七座山頭”。因為他們的布列情形跟北斗七星的星宿分布十分相似,因此才被稱為七星山。從而,這七座山頭也就有了相對應星宮之名。
第一座山峰的入口處就是七星寨的大寨門,有一座人工修筑的山隘雄關,高達十余仗,全由巨石徹成。隘口坐落在挺拔而起的險峻山嶺之間,是整個七星山的大閘門與第一道防線,同時也是最不可攻破的一道雄關防線。當初完顏宗翰派谷神來攻打七星山,他率領大隊人馬而來只能望洋興嘆,根本無法攻關。所以最終,完顏宗翰也只能對七星山的人馬采取“封堵”的戰術不讓他們下山為禍,而不是像對待青云堡那樣強行攻關斬草除根。
關山與白詡左右陪著楚天涯,對他介紹說,這座關隘名叫“天塹關”是進入七星寨的唯一通道。除此之外,入關之后兩側都是陡峭的險峰,休說是人,就連猿猴都很少在那里攀越。如果有誰能夠越過雄關而進入山寨,除了飛鳥,就只能是鬼神!
楚天涯抬頭望去,天塹關的確是鬼斧神工,也不知是哪些神人修筑了這樣的關隘,很有一點古長城之上山海關、居庸關的雄邁風采。此刻關卡之上遍插旌旗,往來巡視的兵卒絡繹不絕。有箭樓,有旗塔,還有示警的烽火臺。出了關口,一條人工開拓的大道直通山下,足以讓山寨的兵馬居高臨下的沖殺出來。相反,如果要從山下往上攻,則要面對無可攀越的雄關和拙劣的地勢,以及頭頂無數的弓箭與刀槍。
“的確是座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關險隘!”楚天涯不禁驚嘆道。
白詡笑道:“楚兄弟此話恰是說到了妙處。把守此關的頭領名叫湯盎,便是我七星山的破軍星君。此人正是名符其實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看,他率領人馬前來出迎了!”
果然,關隘大門洞開,兩隊嘍羅從里面跑出來分布道旁,當中一名巨漢大步踏出,聲如奔雷的道:“小弟恭迎諸位兄長回山!”
彎腰撫胸,那巨漢如此施禮。
楚天涯看到那巨漢,也著實的開了一回眼界——他居然比蕭玲瓏的跟班大個子阿奴還要高大,而且更加強壯!
站在他身邊的那些嘍羅們,本來也不矮小,但和他一比,簡直就如同嬰兒一般。而且,此人披頭散發聲如奔雷,兩只眼睛大如銅鈴,言辭吞吐時便是一張血盆大口在張合,加上他長相又有幾分古怪和丑陋,咋眼一看就像是山魈魔怪,頗有幾分猙獰恐怖!
關山笑道:“楚兄弟莫怕,此人雖然面目猙獰可怖,但是對待兄弟卻是相當的溫和可親,為人十分的憨直仗義。我等讓他把守山寨的咽喉所在,也正是因為他威猛無敵忠義無雙。”
這時白詡笑呵呵的上前幾步,擺了擺扇子,巨漢湯盎就蹲下了身來,笑瞇瞇的看著白詡道:“四哥又有啥好事要照顧俺了?”
“我聽說你昨日在陣前生撕了一員女真大將,立了大功。”白詡笑容可掬的道,“少時回了七星堂,我賞你兩只烤豬大肘子外加兩甕好酒,讓你飽餐大醉一場!”
“哈哈,多謝四哥!——還是四哥疼俺!”巨漢湯盎居然高興得跳了起來,手舞足蹈歡呼雀躍的。
關山笑著對楚天涯道:“湯盎原本無名無姓,曾是北方草原上蒙古部族人,年少時就做了俘虜被人販到太原,在一家屠戶人家做了門戶奴隸。因為他長得奇形怪狀又十分能吃,他家主人便叫他‘黑面郎’。”
楚天涯也笑了,“黑面郎,不就是‘豬’的別號么?”
“可不是。”關山笑道,“那時候我還在太原做捕頭,時常去這家買肉就跟黑面郎混熟了。我見他天生神力,就在閑來無事的時候還教了他幾手拳腳功夫,算是有點師徒之誼。后來我上了七星山之后,他也就跟了來。白詡一介書生喜歡咬文嚼字,他嫌‘黑面郎’這個稱號不雅,于是引據《朝野僉載》中對豬的稱謂,給他取名為‘湯盎’。從此,黑面郎也算是有名有姓了。”
楚天涯笑瞇瞇的點頭,“看得出來,他和白詡的交情不錯。”
“他對山寨里的每個人都很友善。”關山淡淡的道,“但你剛才也聽白詡說了,他昨日在陣前,生撕了一員女真大將。據我所知,那員大將名叫屋里海。”
“大名鼎鼎的屋里海?此人可是完顏宗翰手下一員沖鋒陷陣勇冠三軍的猛將!”楚天涯不禁暗抽了一口涼氣,“但是……生撕,是怎么個撕法?!”
關山笑道,“有興趣的話,你晚一點去看他怎么對付豬肘子就知道了。”
“還是算了!”楚天涯擺手笑道,“我想像一下就可以了。”
“眾位兄弟,咱們上山!”關山將獨臂一揮,大步朝前踏去。
楚天涯走在他后面經過湯盎身邊時,湯盎赫然瞪大了一雙銅鈴大眼,伸手指著楚天涯雷聲道:“大哥,此人是誰、好不面生?”
這聲音就在楚天涯的頭頂響起,差點都要震碎了他的耳膜。
“不得無禮,這位是山寨貴客!”關山喝道。
白詡笑瞇瞇的道:“此人就是我時常跟你提起的,龍城太保楚天涯!”
“噢!——”湯盎點了點頭,仍是那樣居高臨下的瞪著楚天涯,“俺想起來了,以前在太原時,他還欺負過俺!”
楚天涯頓時就笑了,“那你現在是不是要報仇?”
湯盎慌忙的大搖其頭連連擺手,“俺可不敢!——不然蕭郡主會生撕了俺!”
“哈哈哈!”眾人發出了一片大笑。
楚天涯只得苦笑,白詡見狀便道:“楚兄弟,你那點風流韻事好像沒瞞過誰啊,竟連湯盎都知道了?”
“快走吧!”關山在前面笑道,“照你們這個走法,天黑也到不了七星堂。”
眾人便跟了上去,白詡拿扇子敲了敲湯盎結實如鐵板的肚子,說道:“少時七星堂會有慶功宴,我會派人叫你過來。記得吃飽、喝足,卻不可誤了把守天塹關。若有失職,我割下你的腦袋當夜壺!”
“四哥放心就是!”湯盎歡喜的大聲應諾。
眾人邁過了雄關,腳下是一條寬愈百步的山道,兩側有石欄維護,正對著大道盡頭的是卻一座占地龐大的道觀。
白詡告訴楚天涯說,七星山以前曾是道教興盛之地,古往今來幾百年,陸續建起多座道觀。直到大宋年間這里才被強人所占成了響馬山寨。入山之后前后共有七座山峰、七家道觀,便對應了北斗七星里的七座星宮。這入山的頭一所道觀,就叫‘搖光宮’,是破軍星君湯盎的地盤。
白詡還說,湯盎天賦異秉天師自通的懂得獸語而且精通獸醫。因此整個山寨的所有馬匹和牲畜幾乎都在搖光宮里豢養。昨日湯盎陣前遇到屋里海時,就先把他的坐騎給嚇翻了才將屋里海拿住生撕的。
“還真是個奇人!”楚天涯不禁笑道,“看來七星山的頭領,個個都非等閑之輩!”
白詡呵呵直笑,“以后有時間小生再陪楚兄弟好好的逛一逛。現在快走吧,不然大哥又要催了。”
二人便快步跟上關山,一同穿過了這座“搖光宮”。整座道觀占地還不小,幾乎占滿了整座山頭,兩側就是筆直的陡峰。遠遠看來,這道觀就懸浮在云山霧靄之中,宛如天外仙宮。宮中卻有兩塊大馬場,正有許多駿馬往來的奔騰,恰如一群天馬在銀河間馳騁,讓楚天涯大開眼界。
過了搖光宮便又是一條建在山脊串聯山峰的山道,雖然有十來步寬也有石欄鐵鎖護衛兩側,但身邊云霞繞繚,腳下萬丈深淵,地勢十分的險峻。
白詡說,這樣的山道已經不是大隊軍馬可以任由通行的了。除了二寨主焦文通,還沒人敢于在這樣的山道上策馬奔騰。
楚天涯朝腳下看了一眼,想像一下焦文通在這樣的山道上狂奔的情景,不由得小腿肚子都有點抽筋了。
走過這條長逾百步的山道,前方便是一座比搖光宮略小的道觀。白詡介紹說,這里便是“開陽宮”,曾是山寨中的六頭領、武曲星君楊再興的居所。可惜他因故已經離開山寨一段時間了,至今未歸。
開陽宮,曾是七星山的“講武”之地,眾位頭領和來自其他各個山寨的好漢們,經常在這里切磋比試、習練武藝。當然,能在這里“切磋”的都不是泛泛之輩。不過,至從楊再興走后開陽宮已經略顯冷清了,眾人若要切磋武藝,也多半改在了七星堂。
此外,山寨里的騎兵都屯扎住宿在這座開陽宮里,若要訓練或是出兵,才去前面養馬的搖光宮。曾經,楊再興就是山寨里的騎兵統領。至他走后,騎兵才歸由總管兵馬的焦文通親自統領。
“日前,西山頭領孟德、馬擴與我們大哥一同從飛狐道回來之后,就暫時安頓在開陽宮。陸續還有一些被女真人打散的西山十八寨的人馬,又歸附到了他們麾下,現在已經聚集了兩三百人。”白詡告訴了楚天涯一個好消息,“楚兄弟,你可以跟你的結義大哥團聚了!——別急,他已經在七星堂的慶功宴上等你,少時就能見面!”
“這太好了!”楚天涯的心中總算是舒暢了不少。
繼續前行,依舊是山路盤旋,讓楚天涯有種騰云駕霧的感覺。不久,他就踏進了入山后的第三座道觀,也就是七星山的“玉衡宮”——廉貞星君的地盤。這里專門掌管與分撥糧草、軍械與其他各項生活物資,算是整個山寨的“后勤總部”。
在這個后勤總部里,沒有男丁,所有成員都由山寨的女眷組成。他們不僅掌管與分撥各項物資,還司管織布造衣、照顧傷員與老幼的一類活兒。最近,她們的隊伍得到了空前的壯大,因為有六七百名來自太原的“夜叉軍”女兵,加入了玉衡宮。
此刻,楚天涯已經親眼見到了玉衡宮的“宮主”,廉貞星君——蕭玲瓏。
她正和小艾并肩站在道觀的大門口,臉上泛著一絲淡如煙霞的猗猗微笑,美眸撲閃的看著,從云山之間步步走來的楚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