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楚天涯便與何伯說定,以后每晚就在后院習練紅拳[hp]木偶奇遇記。何伯還說了,雖然他不懂王家槍的套路,但天下武學多是殊途同歸最新章節特種傭兵。若是楚天涯學了槍法回來,也可一并演練給他看,稍加點撥總是可以的。
楚天涯心中暗暗歡喜。雖然至今他也不知道何伯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何伯是真心的、毫無保留的關心著自己。
現在楚天涯是舉目無親,卻多少從何伯的身上,感受到一絲親情的味道,讓他感覺彌足珍貴。
次日,楚天涯便應王荀之約,辰時來到了都統府衙門。點卯過后,王荀便帶著楚天涯與一隊軍士往南門而去,說是去監工。
“怎么是南門呢?”楚天涯疑惑道,“金人若來攻伐,北門首當其沖。現在本來就時間緊迫,為何不先撿緊要的地方修繕?”
王荀的眉頭就擰了起來,也似有點惱火的道:“這樣的道理我父親如何不知?只是近日會有金國的使臣要來。童太師擔心金國使臣看到我們修繕北門會心生誤會,因此命令我們去修南門,不許在北門晃蕩。”
“真是豈有此理!”楚天涯氣憤的道,“我們修繕自己的城池,還得看女真人的臉色了?難不成哪天,我們還要拆了城門討金國歡心,就為了方便他們日后攻打太原?”
“你小聲點!”王荀扯了楚天涯一把,咬牙耳語道,“這身后跟著的軍士當中,可不全是我父親的心腹,也有童太師的人。”
“童貫竭盡全力的討好金國人,就差跪下給人家舔腳底板了,當真可惡!”楚天涯悶吁了一口氣,低聲道,“身為鎮邊元帥,他越是表現得這樣殷情膽小唯唯諾諾,金國人越是有恃無恐敢于南下。到時金人一來童貫撒腿就跑,留下滿城的百姓和破敝的城池——王大哥,咱們可不能由著他擺布啊!”
“那你說怎么辦?”王荀的眉頭深深皺起,“如今他左右仍是河北宣撫使,手握軍政大權。他說一,誰敢說二?就連我父親也不敢頂撞他半句,就休說是旁人了!——馬擴不就是榜樣?他今日便要領軍去征討西山眾寇。若非是你暗中周旋,豈非就是死路一條?”
楚天涯恨得牙癢癢,加上又想試一試王荀的膽氣,于是低語了一句:“看來是——童貫不死,國難不休!”
王荀的腳步一下就停滯了,雙眉一擰臉色異常冷肅,瞪著楚天涯咬牙低喝道:“休得胡言!”
說罷,他使著眼色,示意身后不遠處跟著的那群軍健。
楚天涯會意的點頭,心中卻在暗暗驚喜:很好!看王荀這表情眼色,他心中對童貫也是極為不滿,而且膽色十足!
“別多說了,走吧!”王荀扔下這句,加快了步子。
楚天涯也就不再多言,大步跟上。
沒多久,一行人來到了南城門口。這里的確是有數千廂軍役兵,在抓緊修繕城墻。許多的騾車與石料,正從南面涉河運來,一派忙碌熱火朝天的景象。
王荀帶著楚天涯登上了城門,往南面一指,說道:“楚兄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
楚天涯放眼看了看,只見遠處一片朦朧光景,似有低矮的山丘起伏,看不太真切。于是搖了搖頭,“小弟不知。”
“那里,就是太原舊址——古城晉陽。這許多的石料,就是從那里拆運來的。”王荀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假使晉陽仍在,女真人又哪敢輕易南下,叩關犯境?”
“晉陽不就是太原的舊稱么?古都晉陽……我想起來了!”楚天涯說道,“當年,晉陽曾是五代最后一個割據勢力——北漢的國都。我朝太祖平定了南方之后,曾兩伐晉陽,都是無功而返。后來,繼位的太宗御駕親征,歷經血戰、花費巨大的代價終于打下了晉陽平滅了北漢。此后,太宗下令,一把大火燒了虎據河東已逾千年的古城晉陽;后來又引來汾水、晉祠水,水淹城池。”
“是啊!……可惜了晉陽這座悠久古城與兵家必爭之地,從此化為一片焦土廢墟!”王荀遺憾的嘆息道,“楚兄弟你看看現在這座太原城,是在晉陽被毀之后,另選城址新建起來的一座彈丸小城。非但是規模大小遠不如古之晉陽,連城墻都是沒有包磚的土墻。一但有戰事……防御堪憂啊!”
“太宗既然毀了古都晉陽,卻又重建太原城,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楚天涯冷笑不迭的道,“太原自古便是河東之根本,號稱‘拊天下之背而扼其吭’,地理位置之重要一目了然。尤其是我朝如今這疆界狀況,燕云盡在敵手,長城已失又無山險水隔,可謂是屏障全無。倘若北方胡狄鐵騎南下,太原就是首當其沖的第一道防線,能為關中與東京開封府提供戰略縱深并爭取喘息之機。現在倒好,太原只是區區一座破敝的土城,守城的元帥還隨時準備帶兵逃跑。太原若失,女真這一路兵馬就可長驅直入直搗中原……這不是天亡我大宋么?”
王荀雙眉緊擰沉默無語,看著遠處的晉陽舊址,左手緊緊的握著佩刀的刀柄,手指關節骨骨作響。
“我等武夫男兒,國難當頭之際自當保家衛國效力疆場,馬革裹尸還。”楚天涯繼續道,“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價值。如果僅僅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名節而去送死,到頭來仍是無法保全城池與百姓,其實也是一種無能與失敗的表現!”
楚天涯的最后這句話,顯然是刺中了王荀心中的痛處。他的臉色驟然一變,轉頭盯著楚天涯道,“楚兄弟這句話,當真是一針見血!——沒錯,我等并不怕死!金人若來,但有這一腔血、一顆頭報效國家!但我擔心的就是,哪怕我等不惜性命的死戰一場,也仍是無法保全城池與百姓。到時僅只留下一己英烈之名,又有何用?”
“所以,我們不能只想著光憑血氣之勇與女真人拼命,只求轟轟烈烈一死,卻誤了真正的大事。”楚天涯低聲道,“非常時期,哪里還能將自己拘禁在尋常的理法教條之中?男人大丈夫,就要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非逆天,無以改命!”
“非逆天,無以改命?……”王荀倒抽了一口涼氣,驚詫的盯著楚天涯低聲問道,“楚兄弟,你想干什么?”
“我要殺了童貫,奪其兵權!”
“你瘋了!”王荀差點就失聲大叫起來,臉色更是大變。
“剛剛王大哥還說了,女真人若來,無非是一腔血、一顆頭報效國家。既然連死都不怕,怎么又怕殺人?”楚天涯臉色沉寂,咬牙低聲道,“何況童貫不過是個禍國奸臣,眼下又正在賣國求榮,不久又將陷太原于絕境,數十萬軍民因他而罹難——這樣的奸賊,如何殺不得?!”
“總之!……總之,這件事情干不得!”王稟連連吸著涼氣,“楚兄弟,我爹說得沒錯,你當真是見識超群膽大包天,一點也不受理法之約束!怎么說,童貫也是上官元帥,弒他便是犯上,那是十惡不赦之大罪,并于理法與世俗所不容!……再者,童貫向來待我王家父子不薄,他雖不仁,我等卻不能不義!此舉,萬萬不可!”
“王大哥的這番話,當真可笑!”楚天涯冷笑起來。
“哪里可笑了?”王荀還有點慍惱了,“男人大丈夫,知恩圖報奉義守節,難道是錯?”
“非但是可笑,還十分幼稚與可恥。”楚天涯毫不客氣的說道,“誠然童貫待你們不薄,但你們父子明知道他在賣國求榮,并隨時要帶兵逃遁陷太原于絕境也坐視不理,只想著徒逞匹夫之勇,自己留下來與城池共存亡。如果是不知者,尚且無罪;但你們明明知道卻還聽之任之,這與童貫的幫兇有什么區別?原本,你們父子甘愿一死也不愿壞了與童貫之間的私交情義,這是你們的私事別人管不著。放著是尋常光景,這份義氣也的確是令人敬佩。但,就為了你們的這份私義卻要壞了國家與民族大義,還讓整座城池與數十萬百姓、乃至萬里江山與中原更多的黎庶子民,為你們的私情私義去殉葬——王大哥,此等顧小義而失大義之事,豈非是既幼稚又可恥?”
“你……”王荀被楚天涯說得啞口無言,無奈的苦笑一聲,“你真是口若懸河唇槍舌劍,我說不過你!——總之,我萬萬不會對童太師不利,我不可能下得去這手。這話你也千萬不要去跟我父親大人說,他可比我頑固百倍不止。若是將他激怒了,就是將你拿下法辦,也不無可能!”
“這我自然知道。”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令尊王都統,極重情義。讓他弒帥犯上,不如讓他刎頸自戮。不過眼下,除了殺掉童貫,仿佛再也沒有別的方法留下那幾萬勝捷軍了——王大哥你說,如何是好?”
“你問我,我問誰?”王荀笑得都像是哭了,苦苦哀求道,“拜托你了楚兄弟,別再說這樣的話嚇我了好不好?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膽子也太大了!”
“哎……”楚天涯長嘆了一聲,遺憾的直搖頭,“原本以為王都統父子可堪依靠,原來你們也是守著私恩與愚忠,無計可施啊!……莫非,真要我這無名小卒,干出一番驚天的大事?”
“楚兄弟,你可別亂來啊!”王荀徹底被嚇著了,“你若敢對童太師下手,家父都不會放過你!”
“說說而已,別當真嘛!”楚天涯笑逐顏開的道,“王大哥身為熱血男兒,這么不經嚇?”
“這等玩笑還是不要開的好。今天這話我就當沒聽到,也不會告知家父。但你休要再與別人提起!”王荀連連抹著冷汗,“不說了。你我還是分道巡視,監工筑城去吧!”
“好吧!”楚天涯輕松的微微一笑,心中卻道:這就是千年的代溝與思維的差異。看來,短時間內我是無法扭轉王家父子心目中根深蒂固的意念了;光靠唇槍舌劍來游說他們按我的想法來成事,好像也不太現實。好在我看人沒有看左眼,王荀果然是有膽色又仗義,他聽我說了這么多犯忌的話還能主動擔保不出賣我,已是殊屬不易。換著是別人,我都不敢輕易的提起今天這話題……不過有一個人,肯定對“殺童貫”這件事情,極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