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她的意思,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也是個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的孩子。
一個沒有父親的聰明孩子本身就是個悲劇。等他長大后,一定還會替別人造成許多悲劇。
因為他心里的仇恨遠比愛多得多。
宋憶念終于嘆了口氣,道“你可以替你的孩子找個父親?!?
卓玉貞道“我已經找到了一個”
宋憶念道“誰?
卓玉貞道“你。”
地室中更黑暗,在黑暗中聽來,卓玉貞的聲音仿佛很遙遠“只有你才配做我孩子的父親,只有你才能保護這該子長大成人,除了你之外,絕沒有別人。”
宋憶念木立夜黑暗里,只覺得全身每一根肌肉都在逐漸僵硬。
卓玉貞卻又做了件更令他吃驚的事。
她忽然抓起了趙平的弧形劍“你若不答應,我不如現(xiàn)在就讓這孩子死在肚里?!?
宋憶念失聲道“現(xiàn)在?”
卓玉貞道。就是現(xiàn)在,因為我感覺到他快要來了?!?
她雖然在盡力忍耐著,她的臉卻已因痛苦而扭曲變形。
女人生育的痛苦,本就是人類最不能忍受的幾種痛苦之一。
宋憶念更吃驚。道:“可是你說過你只有七個月的”
中玉貞笑了笑。道“孩子本來就是不聽話的,何況還在肚里的孩子,他要來的時候,誰也沒法子阻止?!?
她的笑容雖痛苦,卻又充滿了一種無法描述的母愛和溫柔。
她輕輕地接著道“這也許只因為他急著想看看這世界,也許是因為我剛才被那些人震動了服氣的原故所以一。”
她沒有說下去,陣痛使得她整個人都開始痙攣扭曲。
可是她手里還是緊緊握著那柄弧形劍,就正如宋憶念剛才一直都在提著他的刀樣。
她顯然已下了決心。
宋憶念道:“我……我可以做他的義父?!?
他似已用出所有力氣才能說出這幾個宇,連聲音都已嘶啞。
卓五貞道“義父不能代替父親,絕不能。”
宋憶念道:“你要我怎么樣?”
卓玉貞道“我要你要我做妻子,我的孩子才是你合法的子女?!?
陣痛又來了,她咬著牙,勉強笑道:“你若不答應,我絕不怪你只求你把我們的尸體葬在孔雀山莊的墳地里?!?
難道這就是她最后一句話?宋憶念如果不肯答應,她立刻就死。
宋憶念已怔住。
他遭遇過最可怕的敵人,最兇險的危機。
但是他從未遭遇過這樣的難題。
秋水清可以說是因為他才死的卓玉貞可以說是秋水清的妻子。
現(xiàn)在秋水清的尸骨未寒,他怎么能答應?怎么能做這種事?
可是從另一面看,既然秋水清是因為他而死的,孔雀山莊四百年的基業(yè)已固他而毀于一夕,現(xiàn)在秋家只剩下達一點骨血他無論怎么樣犧牲,都應該保護她,讓她順利生產,保護她的孩子長大成人。
他又怎么能不答應?
你若遇見這種事,你說你應該怎么辦?
陣痛的間隔已漸短,痛苦更劇烈,弧形的鋒刃,已劃破了她的衣服。
宋憶念終于作了痛苦的決定:“我答應。
“答應做我的丈夫2”
“是的?!?
四這決定是否正確?
沒有人能判斷,他自已也不能,只是此時此刻,他已沒有別的選擇。
你若是他,你是否也會這么樣做?
喘息、呻吟、吶喊……忽然間全部停止,變得死一般靜寂。
然后就有聲洪亮的經兒啼聲,劃破了靜寂,為大地帶來了新的生機。
宋憶念的手上染著血,但卻是生命的血。
這次他用自己一雙手帶來的,是生。不是死生命在躍動。
他看著自己的手。只覺得心里也在奇妙地躍動著。
趙平的尸體還倒在那里,是死在他刀下的,在那一瞬間,他就已奪去了一個人的生命。
可是現(xiàn)在又有新的生命誕生了更生動,更活躍的生命。
剛才的痛苦和悲傷,巳在望兒的第一聲啼哭里被驅散。
剛才那些罪惡的血腥,已被這新生的血種洗干凈。
在這短短的片刻時間里,他送走了一條生命,又迎接了一條生前。
這種奇妙的經驗,帶給他一種無比鮮明強烈的刺激。他的生命無疑也巴變得更生動活躍。
因為他已經過了血的洗禮,就像是一只已經過火的洗札的鳳凰,已獲得了第二次新生。
這種經驗雖痛苦,卻是生命的成長過程中,最珍貴,最不能缺少的。
因為這就是人生舊的死亡,新的誕生人生本就是這樣子的。
直到這一刻宋憶念才真正對生命有了種新的認識,正確的認識傾聽著懷抱中生命的躍動,他忽然感覺到種前歷未有的寧靜和歡愉。
他終于知道自己這決定是正確的,世上絕沒有任何事能比生命的誕生更重耍。
一個人活著的真正意義,豈非就在于創(chuàng)造宇宙間繼起的生命卓玉貞正在用虛弱的聲音問“是男的。還是女的?”
宋憶念道“是男的,也是女的”
他的聲音出奇的歡愉“恭喜你,你生了一對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