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慕新月又是一覺睡到自然醒, 睡眼惺忪得來到樓下。
正準備尋找蘭兒與木槿,便見王管家匆匆來到瓊華小院。
“二小姐,宮中來聖旨了, 老爺喚你去接旨, 已經在備香案了。”王管家速速將來意稟報。
慕新月一聽, 心內忐忑難安, 難道是賜婚?
“木槿, 快去幫小姐更衣,接聖旨,快!”王管家對著木槿急促得說著。
木槿沒有耽擱, 一把拉過新月先奔上樓。
慕新月匆匆整理完畢來到前庭,府內的人已跪地等候。不敢延遲, 立刻走近跪在父親身後。
一名身材高大, 面容甚爲白皙, 穿著像是太監主管的公公,便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 皇帝詔曰:昇緒局從六品司媛慕新月,知書識理,貴而能儉,無怠遵循,克佐壺儀, 軌度端和, 敦睦嘉仁。
著即冊封國子監崇文館五品傅嬪之職
欽此!”
慕新月聽完, 雖不是非常清楚什麼意思, 但可以肯定不是賜婚, 她暗暗吁了口氣。
“慕二小姐,接旨吧!”宣旨公公頗爲客氣的提醒道。
新月不敢多慮, “慕新月謝祖榮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謝恩完畢,新月接過聖旨與衆人紛紛起身。
父親雙手一恭,緩緩言道:“勞了佟總管了,還請移步偏廳。”
那被稱爲佟公公的太監,欣慰一笑,“慕大人,客氣了。”
慕新月手拿著聖旨與朝服站在原地,她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猶豫蹉跎間,佟公公停下腳步,輕聲對著她說:“慕傅嬪,你稍後便隨咱家進宮謝恩,再往崇文館上任。”
慕新月忙福身,“謝謝佟總管提醒,新月這就回去換上朝服。”她忽略旁邊的慕夫人,那灼人的目光不看也罷,謙卑得退了下去。
慕新月回到瓊華小院,穿戴妥當,心中依舊忐忑。
再看了看聖旨上寫的知書識理、貴而能儉。有些不屑,昇緒局是一天班都沒上完,這就升官了?
果真是一張紙,生死隨意一念,皇上又是什麼用意?那樣她是否算是脫困?
正在思慮間,父親已經走了進來。
這兩個月來她是第一次見到父親,之前她瓊華小院是圈禁的重中之重,父親都未能進來。而慕凌銘竟被派往德郡做了郡守,連踐行都不能。
父親深邃的眼眸凝望著她,新月有了些許愧疚。
慕朝陽卻淡淡說道:“傅嬪之職乃是皇上新設的,讓你於崇文管坐堂講課,教授宮中好學的宮人一些學識。”
慕新月這才明白一些她感謝父親特意前來相告。
但是還是不安,“女兒不知能講些什麼?皇上這是什麼用意?”
父親擡眸掠了掠新月頭上玉冠,“皇上讓你隨意,能授什麼就授什麼,佛理佛法亦無不可。至於何意?聖意難測,許是讓你進宮後再斟酌,尚書府這麼圍著……也不像話。”他的話語不乏無奈。
新月愧疚更甚,低下了頭,“都怪女兒……”
“快去吧,佟總管正等著呢,他乃聖上近身之人,不可怠慢。”轉而對著一旁沉默的蘭兒說道:“小姐興許晚上授課,便會在宮中歇下,你速去備些隨身衣物。”
新月的心被敲打了一下,“父親,女兒以後都在宮中嗎?”
“不是的,只是偶需晚上授課,便歇於宮內,沒事自是回府。”
她這才安心一些,暫時不知道情況,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又聽父親交代,“宮內自己謹慎些,上回墨箭污衣之事,後來追查逃往五公主的阡羽殿,再沒有下文。”
新月點點頭,雖然有些無奈,卻還是蘊了淺笑,“哦,父親不用擔心,女兒會小心一些的。”
父親眸中的慈愛,讓她心中越發悶堵,那份愧疚與不安越發瀰漫。
——————————————————————————————————————————
華國皇宮御書房
建慶帝龍昊天,端坐在龍椅上,雙眸審視著殿中的慕新月。儘管未有其他動作與言語,卻流露出渾然天成的霸氣。
慕新月叩拜平身後,一直等待著他的發話。
片刻後,才聽建慶帝有些不悅的問道:“你可識得南棲國的龔暮新?”
新月心再次被敲打了一下,一層疑惑附了上來,她的嗓子有些乾澀,“臣自忘卻過去,回府後有聽聞南棲國的攝政王,但沒有見過本人。”
“你即與西昭皇帝有牽扯,竟然還與龔暮新青梅竹馬,相識多年。現在連太子都對你格外關照,朕斷你並非他人口中的一無是處。”建慶帝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新月的反應。
慕新月雖不明所以,但還是應道:“臣惶恐,當真不知曉前後因由。”
“你即是聰慧之人,朕不必跟你說暗話,太子對你的心思,朕不想幹涉,但如若禍及國民,必不輕饒。”
新月聽完,知道建慶帝是在施展龍威,她再次跪下,“臣僅想安分守己,做好皇上交付的職責,絕無其他異心。”
他看慕新月應該清楚他的意思,斂去了一些威儀,“起身吧,那樣自是最好,少生事端便好。”
慕新月站起,依舊頜首在殿中,這種氣氛雖然難耐,但只能這樣應對。
“太子自幼天賦異稟,甚得先皇寵愛。朕即位後下位國君早已被指定,故而繼承尊位之人很難有異,你可知曉其中含義?”
建慶帝的話讓新月感覺像在投石問路,她不敢多加揣測,只能避重就輕得應道:
“臣進朝時日不多,但知曉皇上睿智仁愛,太子亦有儲君風範。臣從世雁庵回府至今,華國一片繁榮昌盛,皇上一心爲民,處處祥瑞。”
龍昊天默默審視著,想她應該是侷促不安纔對,雖然不明白他召見的原因,不過這樣談吐言行倒沒有什麼差錯。
他再次進一步探究,看她怎麼分析局勢與應對,“朕在位雖獨攬大權,但太子卻沒有仰仗朕的庇佑,他自己暗自經營多年,還未出錯半分。”
新月心中鼓踹起來,沒有降下心中戒備,她不能進一步闡述皇上這個話題,不知道情況是一回事,她的身份不不允許多加言論。她理了理思緒,依舊從容答道:“皇上與太子血濃至親,太子自是承襲皇上理國奇才,現在的皇上與太子足以讓世人景仰萬年。”
龍昊天心中有了一些讚許,她回答的幾句話都避重就輕,卻恰到好處。本來應當有些無措纔對,卻看起來從容淡定。是個有可爲的女子,可以肯定不是個簡單的人。她竟然會拒絕軒兒?看起來沒有攀龍附鳳的虛榮心,查探回來的消息,說她平日待人還算隨和,這種情況是深藏不露,故意不露鋒芒。
“慕傅嬪,你且於崇文館好生盡職,莫要枉費朕的安排,先行退下吧!”
“臣叩謝皇上聖恩。”新月再次叩拜後才退出御書房。
建慶帝一瞥殿旁的佟海,“你有何看法?”
佟海低聲應道:“短短幾句,奴才窺探不出她心中真實想法。”
“從容淡定,寵辱不驚。要麼便是真的無慾無求有了向佛之心,要麼便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深不可測。”
佟海眸中劃過一絲幽深,小心詢問道:“皇上命她於崇文館授課,是否便是探她藏了什麼學識,又擅長哪方面?”
建慶帝點了點頭,“幾國的重首與她都有聯繫,興許是有可取之處,亦或是心懷不軌,唯有再探她一探。她開堂講課,講得越多就能知道得越多。”
“皇上聖明。”
建慶帝輕笑一聲,“對了,他還隱在京中嗎?”
“奴才先前按照皇上指示,讓榮王殿下早日離去,只是今日還未確定是否出京。”
“這個黎宣自幼聰慧,卻有個比他更甚的龍軒,且收了先皇命派,並非他所能替代的。宣仁皇后在離國都書信勸他安分守己,不必做那跳樑小醜。朕都已知曉他潛於京中多日,太子焉能毫無察覺。”建慶帝講起榮王這位長子,頗爲無奈。
佟海深知皇上就是爲了這位皇長子操心,這兩年雖從未想過改立儲君,卻一直擔憂榮王有奪儲之心,然後兄弟相殘,他想了一想,勸慰皇上,“太子曾說不想斷然取了兄弟性命,榮王自識安逸便不會生出事端。”
“朕本對黎宣寄予厚望,卻不想竟有草率一面,如此桀驁不聽勸。想那龍軒十歲便經營有成,暗暗控制了華國商界錢財。首富戚家一直都是在朕的掌控之中,而太子竟有逆天之領,豈是單純出生異象能定的天命?三年前起事出徵更加昭顯勇謀,在北華竟硬生生藏匿得了如此多的精兵,而且何止是那出征的十萬?他竟沉不住氣,與薰國合謀,想置太子於死地,一直知他野心的龍軒怎可能料不到?你說就算朕傳位於榮王,他又能安穩多久?”建慶帝似終於打開話匣子,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樣。
佟海靜靜聽著,伺候皇上近三十年,皇上步步爲營、舉步維艱得登上寶座,而今卻因愛子痛心疾首,還處處擔心其安危,有道是天家亦有父子情愛。
建慶帝似想起了什麼,“晨宣識體遠謀頗像他母親,如今他能留於身邊,是先皇保佑。”
“晉王今日還未曾請安,想必待會便會進宮。”
建慶帝的瞳眸中終於有了一絲華彩,欣慰得點了點頭。
——————————————————————————————————
慕府
楊錚兒呆愣得坐在慕府的主院的廳堂上,已經許久沒有換過姿勢。
一名丫鬟進來稟報,“夫人,楊將軍來了。”
楊錚兒一聽,終於有了其他表情,她忙站起身,“哦,大哥來了,快請進。”
那名丫鬟福身退下,楊研修穩健得邁進廳堂,渾身散發著武將應有的氣魄。
楊錚兒招待楊研修坐定,看茶完畢,她讓所有人都退到院子外面。
“爲兄有已經聽了傳聞,想必妹妹是爲此才尋我前來的吧?”
楊錚兒早已經沒有先前的故作無事,雙眉緊蹙著說道:“兄長,瑧悅自小玲瓏乖巧,如今卻僅是側妃。如若當初賜婚時是那詹相之女爲正妃,妹妹還無話可說了。”
楊研修瞇了瞇眼,“這慕府這樣困了兩個月,看得出太子是真的對那丫頭上心了。不過妹妹也別太急,氣壞了可是自己的身子。”
楊錚兒執起香壺輕輕嗅了嗅,“哥哥與我同胞至親,我心中這回事真沒了準心,所以才急著找您相商。”
楊研修見到她心事重重,也有些心疼,“瑧悅所嫁的是太子,一跺腳就天搖地動,能怎麼辦呢?殿下雖沒入朝,但爲兄知曉深不可測。不單單是私有武裝那麼簡單,在朝那些官員誰是太子的人都從未知曉,這就是滴水不漏。想那當初,他私自出兵,暴露了籌謀,可皇上也沒有怎麼著,甚至連收了他的精兵都沒有。朝中雖然還是皇上掌權,但太子之能非我們能料,現在是太子還沒有掌國的心,這纔算父子權勢無衝突。”楊研修依舊從容得爲妹妹分析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