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京城太子府邸
寬闊的中庭中,佇立著一個偉岸身材的男子,夜色隱去了他眉眼中的情緒,周遭一片沉靜,只有偶爾隨風而拂的枝葉輕擺。他負手而立,就算只是背對著人,都有一種威震天下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敬畏起來。
莫允頜首駐立一旁,恭敬謙卑的聲音拭去片刻寧靜:“爺,舞煙她們全部回來了。”
“全部?”龍軒嗓音淡淡窺探不出任何情緒。
“是的,舞煙稟報說她們一行五人前去應選,唯有一個女子不是我們的人,卻是那一人留下來”
“爲何?”飄渺的嗓音簡短得仿似流星般轉瞬即逝。
“月小姐讓舞煙她們逐個自薦會些什麼,那一人先行說會琴,月小姐不等其他人再說便全打發回來了?!?
莫允看太子沒有反應,繼續稟報著,“另外西昭國君已抵達墨城,已命追風繼續打探他是否還有其他目的。”
一襲白色錦袍的龍軒揚起手臂,示意他退下。
一切又恢復了方纔的寧靜。
皎潔的月華,輕攬著那抹孤寂身影,手中那枚返回的血玉,意味著近在咫尺的情愫已經被她推拒到千里之外。
情愛這東西,還真是一壺甘冽的清酒,讓人歡喜,又恐沉醉,不知覺中早已醉至心扉,不能自已。
—————————————————————————————————————————
慕府瓊華小院
微微凌亂的綾羅衾被,慕新月微憩般的睫毛顫動著,熟睡時仍拭不掉眉間攏起的淡淡憂愁。
她飛入浩瀚雲海,幻化在那一片煙水迷離。古穆幽深的五彩瑤池畔,莽莽杏林海張揚著清風蕭瑟。
漫天飛舞的花瓣飄舞在這方天地,那一抹清麗猶謫仙,出塵如雪蓮般的男子靜靜佇立隅谷。他風華的眸內一抹溫柔還加了層仙氣,絕美的雙脣輕啓卻無語,更加增添了那縷魅惑。
慕新月的心似被剜去一般,他那樣的無聲凝視竟又蠱惑般泛起了層層漣漪。她的眼淚不能遏止地往外噴薄,那壓抑的唏噓艱難的一絲絲抽出?;煦绲难垌鴽]能模糊他揚起雙臂的視線,瞬間狂奔入溫暖健碩的胸膛,纖手緊緊環攏住挺拔的腰身,將臉深深得埋入他的肩窩,大口得嗅吮著墨竹般清新的體香。
和若清風宛如流水的嗓音飄入耳畔:“我不是太子,再也不做太子,僅是你訴衷腸知冷暖的夫君可好?”
“真的?”她淚眼迷離朦朧得望著絕美臉龐,不可置信得輕撫著他的臉頰,“那我們一起在趙家村生活好嗎?你教書,我織布一生一世好嗎?”期許得揚起凝結了無限渴望的臉龐。
他依然看起來和煦如風,可是眸光卻漾起了一縷莫測。這讓新月有些驚慌,周圍瞬間飛珠濺玉,到處飄飄灑灑的花瓣竟然連綴成一體,他身形漸漸消失,只徒留她一人在這空間彷徨無措。
場景又開始迷濛變化,新月在黑暗中四處張望,發現竟然變成紅紗帷幔喜燭盈盈的新房。
轉眼間她的身上已是鳳冠霞帔,頭上喜帕被緩緩挑起,又見到這個思慕無邊的華貴男子。他已經換成明黃龍袍,璀璨的皇冠也無法搶去半分炫目,他的聲音帶著威儀:“月,朕的皇后?!?
新月羅紗輕解露出春色無邊,輕仰在紅羅喜帳內,擺手弄姿得期待他解去衣衫脫去鞋履同她顛鸞倒鳳。
那抹明黃依舊淡淡凝視,她微微顫抖著小手準備解去他胸側的盤雲扣,卻被他一雙大掌覆住。
她雙頰飛霞,濃濃羞澀縈繞周身,眸中流轉出璀璨的華彩靜靜期待著眼前男子。
卻見他滿面不安,全身僵硬就如當日畫舫之中,嘴脣蠕動著吐出:“朕心雖有你,卻無法與你行魚水之歡,你且於此候朕一下。朕往瑧妃處解決完再陪你可好?”新月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
她淚眼朦朧得捲縮起身軀躲在一旁,默默承受著這份淒涼。至此夜夜獨守空房,偶有那帶著別人餘香的懷抱一攬已是老天垂憐。
這樣天長地久,無期寂寞伴終身。
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鑲嵌著幾顆殘星,朦朧大地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
飄來錚錚幾聲,好像有人彈琴.感覺非常清澈悠揚。慕新月從迷濛中醒來,一夜的飛夢讓她頭重如山,擡起手揉了揉太陽穴,房門被輕輕推開。
“小姐醒了嗎?讓奴婢爲你梳洗更衣吧!”新月睜開眼,看見這個秀氣清麗的可人竟然是昨天新來的丫鬟。
“木槿剛剛是你彈琴叫我起來的?”
“是的小姐。”
“嗯,這樣做真好,以後就天天這樣吧!”她伸了伸懶腰,穿上繡履下榻。
“是的小姐。”兩人相視而笑,彷彿認識了很多年,新月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格外親切,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她快速打理好一切,隨意扒了幾口玉嫂拿來的粥。對著銅鏡看看儀容,旁邊兩邊玲瓏流梳還算滿意,就起身出了瓊華小院。
來到慕府大門,看見父親正在門前的玄關處,他穿著錦雲紋的墨藍官袍,好像是在等她。
新月提起裙襬小跑過去:“父親?!彼幘氐酶A烁I?,心中漫起一絲緊張。
慕朝陽轉過身來,淡淡凝望著才幾天就更加纖瘦的女兒,點了點頭:“嗯,走吧!”
新月有些小愣神,感情父親是等她上班的?不敢多加猶豫跟隨著父親跨出漆紅大門,進入後面的淡藍轎輦,隨著起轎聲起內心起伏難平。因爲第一天入朝有些忐忑,還有父親對回門那天的事沒有說一個字,讓她更加不安,她害怕會因爲一次小小失誤就失去了這份期望已久的父愛。
探手挑開轎幔,看見蘭兒徒步跟在旁邊,她伸出手示意蘭兒將小手給她。緊緊的握了握蘭兒的手,心中的起伏似乎揮去不少,對著蘭兒淡淡的勾起脣角說道:“明天你不用送我入宮了?!?
不等蘭兒反應就放下轎幔,然後闔上眼眸調整著飄絮的心。
不用很久,他們就到達了金碧輝煌的皇宮。華國皇宮建築宏偉,並不輸紫禁城,反而更加華麗璀璨一些,所有殿宇宮牆都書寫著濃郁的莊重。因爲父親要去早朝所以和她要去的西宮門不同。她的轎子從西側門進入,再徒步由領路太監帶著,來到靠外圍的昇緒局。
邁上幾節石階,看見昇緒局院內有一面金頂石壁佇立在中間。她走近細看,原來是一副鯉魚跳龍門的石雕,這不是寓意著步步高昇仕途一路升遷?可是女官好像最高也就從四品,升得到哪裡去?她有些想笑,但又覺得不夠嚴肅,必須忍住,可不能吊兒郎當的樣子。
來到昇緒局的外堂,看見這的司首白籽沐和幾個女官都在堂內,她們好像在交談,也可能是在開會。
新月走近一些,恭敬得說道:“下官慕新月見過白司首?!?
“哦,是月司媛啊,進來吧!與局內各姐妹認識一下?!?
她緩緩進入堂內,“這是我們新來的司媛,大家最近多幫襯著些,也好讓慕司媛快些熟悉起來?!卑鬃雁宓恼Z氣平淡,卻透著幹練女性的那種柔威。
她是韋太傅的長媳,過門還沒兩年就守寡,慕凌銘說她已經守了十八年了,膝下沒有孩子。
慕新月有些感慨,古代女人如果做了寡婦是不好改嫁的。儘量自己面對漫漫人生,而這白司首隻有進朝堂做事纔不會悶在家裡胡思亂想,這樣守著纔可以得到她們引以爲榮的貞節牌坊。慕新月還在整理著,白籽沐繼續吩咐道:“王司卿,近日你先帶著慕司媛,現在你們先認識下,我要去禮部一趟!”
大家向白籽沐福了福身,她點了點頭邁著繡履走了出去。慕新月看著白籽沐輕揚離去的背影,不禁腦中閃現:古代版“白領麗人”幾個字。
“我是王馨,這的司卿,日後我們相互關照?!庇H切說話的正是王尚書府的王馨,她和慕新月同年??匆婏L姿綽約的王馨,又升起一些惋惜。
當年就因太子龍軒親口允諾娶慕瑧悅,碎了一地的女兒心,王小姐竟然因此自梳,終身不嫁。哎,這又何苦呢?東邊不亮西邊亮。就算不願點亮,既然這樣深情,那太子身邊豈止一個席位,難道她和自己的想法一樣?不過倒是可以確定絕對是個倔強剛烈的姑娘。
“王司卿客氣了,以後還需多多擔待新月纔是?!?
“我叫楚薇薇,這是嶽茗清、趙若蘭、我們這邊的侍卿叫梅姨”嬌豔可愛的楚薇薇一個一個介紹起來。
慕新月知道她說的人全是京城大戶庶出,而且應該都是靠自己的能力科考進來的,不像她後門走得都……哎,都說不出口了。
慕新月向衆人一一行禮,雖然年齡不是最小的,品級和她們也一般上下,但畢竟新人禮多人不怪。
“你與我先到西廂房去?!甭犚娡踯暗姆愿?,她緩緩跟隨著來到西側廂房。
“你挺喜歡笑的?”聽見王馨的問話,新月又是淺淺一笑:“我覺得王司卿應該也是開朗隨和的人。”兩人的眼眸對上,相視而笑。她覺得她與王司卿應該能成爲好朋友,在昇緒局裡論出生,她們算是比較高的,卻都沒有大戶人家的那種架子。
“你今日先在此查閱那些書卷,然後摘抄一下西昭國有哪些禮俗,白司首還等著要。”王馨緩緩吩咐完就離開廂房。
等到王馨出去,新月望著這個用翎毛花紋木板隔成三進的廂房。裡邊那個花團錦簇的屏風,好像是用來隔出儲書空間的,另一邊應該是她以後放私人東西的。正中間桌案上筆墨紙硯有序的陳列在上面。一旁取暖用的炭爐散發著暖暖的溫度。
看來辦公環境挺不錯的,連這幾天倒春寒都有另外供暖。今天起她就是北華朝廷的女公務員了。沒有想到回到古代能混個小白領,還是挺稱心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