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瓊華閣一層
慕新月正伶仃依偎在一層軟榻上,雙眸凝著一抹水氣,定定望著那邊的墨蘭。整隻手掌已經覆滿傷藥,有些腫脹,真皮灼傷了一些,有的地方還有水泡。
從宮裡回來,慕新月一直魂不守舍,腦中揮不去龍軒離開時的目斷魂銷,他轉身一霎那的惙怛傷悴猶如凋零枯葉,頹廢得步伐書寫著萬千淒涼。
龍軒對她的感情應該是真的吧,她懇求他放過自己是傷害了他?倘若沒有真情何須傷神,若是無心那該多好!
有一種傷害叫做無形,他既然已經娶了慕瑧悅,這時候對待慕瑧悅不管是好或者冷落對她都是無形的傷害。
今天她也不是存心自殘,僅僅因爲當時羞憤情急而起。
她可以離開他,可以看著他愛別人,可以體諒他不愛她,那樣她只需要默默躲起來舔拭傷口,不管多久終歸是平靜與坦蕩的??山裉焖恼媲楸砺?,還有頹廢而去的背影讓她心如刀割。
有一種太傻叫做放棄,假如他是真的愛她,這樣放棄是叫太傻嗎?她有些彷徨起來,難道不放棄坦然面對以後爭寵的悽苦?
爲什麼他會是太子,假如是普通人,你愛我時我一定珍惜,你不愛我我也不癡纏,只需要遠走天涯孑然面對所有一切??墒侨缃褚恍南胫L痛不如短痛卻又不能自己。逃避嗎?欺騙自己嗎?還是毫不在乎未來?真的很複雜,難道這就是當局者迷?
不由得搖了搖頭,竟然發現父親早就站在身邊,慈慈關愛的目光凝凝注視著她。
她趕忙起身揖禮輕輕喚到:“父親來了,剛纔失神沒有注意到您進來?!?
慕朝陽點點頭,屈身坐在一旁椅子上,新月喚來蘭兒備茶。
蘭兒迅速備好茶具,慕朝陽見她竟是用小爐火煮水,知道是衝功夫茶:“你手有傷,勿需多勞。”
“不礙事,只是左手,右手沒事?!彼缇拖牒透赣H煮茶論道了,今天既然有機會,肯定要親自沖泡了。
“你的臉?”
“沒有大礙,只是小小灼傷,新月自己不小心了?!彼幌胱尭赣H擔心,勾起嘴角讓別人看起來輕鬆一些。然後再熟練得將盛茶小杯放到茶盤上。
“太子殿下……殿下託我取回的藥?!蹦匠栒Z帶頓挫,將手中精緻瓷瓶放在小案上。
新月心中一驚,看來父親是已經知道今天自殘的事情。
她看向父親,父親眸光好像遙望遠處,像是思考著什麼,然後語重心長得說著:“太子是建慶皇帝第三子,乃戚貴妃所出。戚貴妃原是我北華首富商甲之女,較爲驕縱不受皇上愛慕。還是皇子嬪生產之際,天降祥雲似游龍駕霧翻騰。令滿朝皆嘆:翻龍行踏絳氣,乃大吉大貴之人。據聞當時山中走獸,河水魚蝦皆偏首朝皇城方向頜首似拜。”
他歇了口氣,又繼續說著:“因此先皇大喜,遂冊立其第五子爲太子,亦是當今建慶帝。先皇殯天前傳位並立有遺詔,命日後建慶帝退位後需將大寶傳於其子龍軒。”
父親緩緩說來,慕新月拿起沸水衝入茶盞,望著盞中旋舞的茶葉,心中思考著父親說過的話。因爲父親是文人,說話畢竟有些文風,雖然穿越了幾個月,但是很多話她還是要在腦子裡慮上一慮。剛纔說的有些是後來聽慕凌銘說過,有些卻是第一次聽到。她緊抿雙脣,默默得做著手上動作,不敢打擾父親繼續發言。
“太子自幼貌如天人卻寡語,一直待人較爲疏離,就是其母妃亦無多親暱。向來聰明絕頂,才學武藝穎悟絕倫。說起來,他還與你是同年同月同日而生。兩年前南棲國的攝政王龔暮新被囚薰國,太子向建慶帝請旨征伐被拒,竟派遣出上十萬暗自募集多年的私軍。親自領軍於薰國,救出奄奄一息的龔暮新。建慶帝當即大怒,世人皆知太子私設兵營,而建慶帝本就偏愛榮王龍黎宣,都嘆太子恐是儲位難保。可出乎意料的是,那榮王反被派往番地,若無傳召不得入京。當中明細爲父不知,但自此後太子不再入朝,也未參與任何朝中之事?!?
新月心中繼續斟酌著,不忍打擾父親的坦言,依舊想聽下去。夾起溢滿香氣的茶水拿到父親身前,慕朝陽拿起聞了一下清香,小啜了一口,雙目微微闔了闔好像是品著香醇。
然後放下杯盞:“瑧悅自幼鍾情於太子,從小兢兢業業苦習琴棋書畫,只爲能與之比肩。自從太子允諾日後娶她,夫人便悉心到處尋訪名師,熟背宮廷禮儀只爲能伴君左右。可爲父知曉太子對她沒有愛慕,同爲男兒怎會不解愛女子之心,如若有愛怎能數年不見其花容。可她倆心有執念不聽勸解,還好盼來皇家婚旨方喜極而泣。”
“父親我只是和他巧遇幾次,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知道我是慕家小姐,我……”因爲有些著急,一下子有些結巴起來。“……父親不要怪我,女兒真的不是故意的?!弊罱K還是說出她心裡最擔心的事。
“傻孩子……別這麼想?;亻T那日你見到太子後的驚慌,爲父看在眼中。而後你又將白狐裘氅歸還,心中猜測你們應當不知曉對方身份。如若知曉,看太子瞧你的眼神,當日請旨的豈是由太子妃變爲側妃,應當是太子妃由慕瑧悅變爲慕新月……”又是一聲嘆息,父親惆悵漸漸浮於面容。
她眸光閃動著憂愁凝凝望著父親,感動竟不知語,任兩頰淚珠滑下。等醒悟過來,趕忙用手拭去盈盈淚花,小心得問:“父親知道那白狐裘氅是太子的?”
慕朝陽眸中那縷沉痛沒有隱去:“太子常披的棕裘狐氅乃是原與薰國交好之際,進獻草原首驅勇猛的狐王皮毛而制。傳言說狐王勇猛無比,卻獨獨鍾情一隻孱弱的小白狐??缭椒N族與鴻界相伴於身,形影不離。狐王被獵殺,那白狐彷徨於屍身旁,終肝腸寸斷而逝去。薰國爲了製成那件完美狐氅,竟獵殺了近千隻白狐,才製成純白如雪,毛色均勻的白氅。兩件狐氅完美頭顱飾於胸前獨一無二,象徵生死不離的美好情愫。太子將那件白氅與血玉贈予你,爲父當日便心中瞭然其心中地位?!?
又是一語輕嘆拂於房內,“只是苦了瑧悅,日後可會多一個你?爲父不敢想下去。”
“女兒讓父親傷神了,有些不孝?!?
“莫要這樣說,有時爲父會想是否是當年爲父棄了你孃親,與夫人攜手方有了此番輪迴,難道這就是宿命?即也有當年情難自抑之時怎會那般想你,月兒切莫多慮”父親徐徐勸解,字字叩響新月心尖。
“太子今日找我,讓我轉訴於你,說不會強求,日後切莫再自殘其身。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傻孩子莫要再這般瘋癲行事,爲父……心疼”慕朝陽絲絲無奈,滿面疼惜切切勸慰。
她忙點頭,但是卻說不出其它隻字片語。她能說什麼呢?說她也害怕?害怕以後情路坎坷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想要逃避卻好像遁地無門?
夜,漸漸深了,濃墨一樣的天空竟連一彎月牙與一顆星星都沒有。
瓊華閣二層的燭火依舊盈盈跳躍,好像知道屋裡的主人心緒不寧。隨著一縷黑煙蜿蜒升起,整個房間被黑暗隴上。
慕新月躺在榻上輾轉難眠,也許是傷口帶來的疼痛,也可能是心裡面糾結,更可能是父親的肺腑之言,總之她失眠了。之前由於蘭兒與木槿想要爲她守夜,結果被她婉拒。所以她沒有像以前那樣站在屋檐下吹風,因爲擔心她們夜裡會上來看她,爲了不想讓別人擔心,可能要硬躺到天亮……
不知道爲什麼漸漸感覺意識有些渾噩,神經也有些麻痹。風是什麼時候吹來的?帶著幾分溫柔,輕輕得撥弄著樹梢,雕花木窗好像也有了動靜。眼皮感覺越來越重越來越沉,終於就這樣睡了過去……
窗畔靜靜佇立著一襲白衣勝雪的男子,萬千柔情得望著靠在牀欄上的倩影。
他輕緩得靠近牀沿,看見她的睫毛顫了一下,好像連迷香所致的睡眠都不安穩。小心得將她的頭移到他的肩上,再把她抱到榻上躺好。慢慢抽出被枕的手臂,輕輕的移動她的頭想讓她能夠調整到更加舒適的位置,將衾被輕緩蓋上,生怕打擾到她的好眠。
從懷裡取出夜明珠執起她的手,藉著柔柔光線望見那刺目的傷口,泛起一股揪心。撅起雙脣輕輕吹拂起來,似要把她的疼痛一併吹去。再小心溫柔的將玉凝露塗在滿是水泡的手上,眸中不捨與疼惜怎麼都沒有辦法褪去。
不知道過去多久才做完一切,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不過他還是不捨得離開,情不自禁得就躺在她的身旁。
擔心她睡著了會摩擦到傷口,盈握住她受傷的那隻手,另一隻手環抱住她的腰身,將臉深深埋進她的髮絲,嗅吮著她獨特的芳香,那抹另他無比眷念的清新瀰漫著整個心房。她有些夢嚀得嘀咕嬌嗔著什麼,龍軒擡起頭將耳朵靠近,想要聽清她說些什麼,短短幾個字也就聽清妖孽兩個。
耳畔感受到她暖暖氣息噴薄而來,無法抑制這份撩撥,忍不住就俯身印上了兩瓣薄薄的甜美,就那麼一瞬,象是雪花飄落在冰面上,剎那間的凌結竟觸及心靈最深處的靈魂。龍軒不敢肆意掠奪淺嘗即止,擡頭繼續靜靜凝視,仿似這張小臉怎麼看也看不夠。不是她擁有絕世的容貌,卻好像註定會被她的靈魂牽引著走的那種感覺。
剛纔那樣蜻蜓點水的親吻遠遠不夠,他再次靠近,情不自禁得又覆上了她甜美的脣。
柔柔的夜明珠下,她的睫毛好像又不安得顫動了一下,龍軒泛起了一絲做賊心虛的感覺,不由心尖也隨著顫抖起來。不過她沒有醒來,龍軒不由自主的淺淺一笑,喃喃自語著:“既然讓我動心了,怎麼可能放過你?怎麼可能?”
龍軒的溫熱五指輕輕撫觸著她的臉龐.忍不住探出了舌尖輕舔著她的下頜,伴隨著脣瓣斯磨,似
這一刻永遠都享受不夠般的上了癮。
“小傻瓜,想離開我……你辦不到的?!饼堒幒鲁鲆痪溽崂^續品嚐她的甜美,手掌輕輕扶住她的腦後。懷中的人好像感受到美好氣息,竟蜷了蜷身軀,將臉頰貼到他的胸肩,好像是得到思念的氣息睡得更加香甜……
窗外浮雲飄過,露出了久違的月牙,它們都不捨得打擾窗內甜蜜睡去的璧人。
清晨,慕新月很是嬌媚滿足的睜開彌矇雙眼,又是一夜好夢。這幾天總是睡得格外香甜,手上的傷好像也好得特別快,大夫開的藥還真是不錯,繼續覆下去不知道會不會疤痕去無蹤?
呵呵……慕新月不由抱起繡花抱枕嗔嗔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