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做的是用劣質膠墨做的再生墨,若是公開說再生墨的話,也無所謂,但賣不出價錢的。 但若非說是松煙墨,就有點欺人太甚了。雖說她也知道,讓人查出來的可能性不高,但她還是不敢讓父親冒一丁點的險。
這會兒,父親的墨錠還有,不過不想浪費了剛生的火,于是她還是再做一些。主要是,不想出去見曾凡。
熬完了墨,把墨泥揉得勻了,便開抬用木錘開始錘泥,反復錘打。反正當年的翰林相公家里自己制作翰林墨,當做禮物送給朋友,其實大多也是做的再生墨。
不過,翰林相公用的可不是這種劣墨,而是原本用的就是極好的松煙碎墨,再制成好墨,加上他的徽記。他當時拿了成品墨給她看時,說了,真正的老玩家,能做到以假亂真的,這假的做得比真的還用心。這膠泥,要錘上千次,錘得細膩如絲,真的成了墨錠,磨出墨來,那也是久聚不散。
有時她也會想,自己其實也可以說這是再生墨,不過比一般的墨綻賣得貴一點,其實也是生財之道的。
不過,也就只是想想,她算算成本,再算算人工,也覺得不合算。每次做墨,她的手都要泡在皂角水里好久,才能把手指紋路里的墨跡洗凈。做這個,她寧可織布。
“你在做什么?”一個聲音,有點耳熟,抬頭看看,竟然是那位小孩未婚夫。
她笑了笑:“做墨綻。”
“那墨汁也是你做的?”他用了墨汁,墨很香、墨色也鮮。比之前用的過的墨條真不知道好到哪去了,沒想到這是小未婚妻自己做的。
“嗯,之前的墨不好。”李萍笑了一下,專心的錘打著墨泥。
這么打了小半個時辰,那看到墨泥又軟又細膩了。然后按等份分好,搓成墨條,放入模具之中,然后一個個的放在壓條上壓成墨錠。取墨錠時會有些難,不過放膠泥時她有在模具中摸了一點油。小心的敲出壓好的墨條,擺平在陰涼處。她今天做了六個。
“這就好了?”
“要晾十天,這樣我爹就能用小半年了。”不過她看了一眼,想想,“爹有有剩,讓他拿一塊你。”
“不,我用太浪費了,我覺得用墨盒就很好。”曾凡忙擺手,小臉又紅了。
是岳母示意的他來的,鄉下地方還真的沒那么講究,有什么婚前不能見面的規矩。
在鄉下訂了親,其實就是一家人了,過年過節,未婚的媳婦也是要去婆家露臉的。還有若是婆家有事,兒媳婦也是得過去幫忙的。
不過他進來看李萍,還真是李娘子‘建議’的,她告訴他,二丫在做墨,讓他去看看。縱是不看未婚妻,也想看做墨啊。
“你怎么會做墨?”終于,曾凡看完了,問出了李家所有人都沒問過的問題。
“又不難。”李萍呵呵了一下,根本沒有正面回答。告訴這個小相公,假墨汁和再生墨都是她上世的相公們教的?
“不難嗎?”曾凡看看都覺得很復雜的感覺,看著她一次、一次的錘打,小胳膊在那兒拿著大木錘,看著都覺得太費力了。
“其實書上有,也就費點火,也不值什么。”李萍喜歡松煙墨,還是翰林相公教的。雖說在娘家,她也用的這個,不過真沒多想,是到了翰林家才知道墨有多種。
翰林相公,他是非松煙墨不用的,特意找了一本關于制墨的書給她看。他是文人雅士,幾世清流世家,有錢無孩,他把自己的愛好放大到了極致。比如他用的墨,都是在自己家里,找了個匠人,特制的,還要打上他的徽號。
當然翰林相公做的,跟后來太醫相公做的假墨是兩碼事,一個陽春白雪一個下里巴人,現在還真說不準誰教得更多。不過,現在想想,目前還是翰林相公教得多。因為太醫相公,只是教她做假墨汁,后面的流程只是說過給她聽。她制墨錠的流程,算是還原了翰林家的制墨之法,只是原料不同。
曾凡點頭,這算是雜談閑書里的,他雖說沒細研究,但也看到過。現在他對小未婚妻真的有了新的認識。真是他也看到過,卻沒有想過可以試試。
小未婚妻看過了,然后就能想到自己試著做,并且做成了。這讓他好像第一次覺得,這個婚訂得好,岳家只有那位大舅子不熟,但是現在真的覺得,岳家的每個人他都喜歡。這里,好像呼吸都順暢了。
于是,他吃完晚飯才走的。李娘子覺得,中午有些隨意了,于是,晚飯就是真的正經的米飯配菜了。做米飯就表示,要至少兩三盤菜。所以這么做的,就是表示誠意。而且丈母娘是親的,還特意去割了一斤五花肉回來,用醬燒了一盤子,讓他再吃了一個溜圓,才放他回去。
回去時,還是讓他帶了一瓶墨汁,兩塊墨錠。墨汁給他們用,墨錠是送給曾慶的。沒帶吃的回去,想想看,覺得這回應該沒事吧,不過顯然,他又把事情想簡單了。
“大哥你回來了。”小三曾儀早就盼著了,上回的餃子,讓他恨不得李家多生幾個女兒了。
“爺爺、爹、娘,孩兒回來了。”他扒開了弟弟,給長輩請安問好。
“吃了嗎?”老爺子雖說一定吃了,但還是問道。
“是!”曾凡忙點頭。
“大哥,你沒帶什么回來嗎?”曾儀急了,忙說道。
“這是二丫自己做墨錠,請父親賞玩。”曾凡忙拿了墨錠出來,遞給了父親。
“二丫會做墨?嗯,真香!”文人總會有些小小的嗜好,喜歡好筆、好墨這是最基本的。雖說就是一個普通的光板墨錠,但細膩的肌理,還有撲鼻而來的松香便可知這非凡品了。
“不就是墨嗎?”歐陽氏輕擠斥了一聲,看看兒子,“今天你在岳母家吃了什么?這回總沒拿那沒肉的餃子糊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