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低聲抽泣，有人在歌功頌德，有人在緬懷摯友，還有綿延不覺的哀樂聲。
很沉痛，很悲傷，很惋惜。
這就是死后的世界？
唐旭宸睜開眼睛，光線很昏暗，聲音是從左側傳來的，那邊坐著一個人，準確的說是個灰色的身影。
“這是什么地方？”唐旭宸開口說了一句，嗓子很干，火燒火燎，很不舒服。
“陰間。”
是個女人，而且聲音很熟悉。
“李瑞佳？”唐旭宸思索了一陣，才想了起來。
“不，閻王爺。”
唐旭宸微微一愣，隨即就笑了起來，只是胸口上一陣劇痛，讓他無法笑出聲來，還不斷咳嗽起來。
“怎么，你認為閻王爺不能是女人？”
“我不知道，不過是女人的話，應該叫閻王婆。”
“你……”她走了過來，確實是李瑞佳。
“這是在哪，那是什么？”
“你的葬禮。”
“什么？”
“你已經死了，這里是陰間。”
“開什么玩笑！”唐旭宸已經看到，發出聲響的是一臺筆記本計算機，陰間顯然不可能有這種高科技玩意。
“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
“劉雪麗不在這里，來陪你的是我。”
“李瑞佳，你再胡說，信不信……”
“信不信什么？”
唐旭宸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無力。
“那確實是你的葬禮，你已經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瑞佳把筆記本計算機轉了過來，屏幕朝向唐旭宸。
那是一段葬禮的錄象，而且埋葬的就是唐旭宸，至少墓碑上刻著唐旭宸的名字，還有一張黑白照片。
唐旭宸很疑惑，因為他知道自己活著。
“看明白了？”
“李瑞佳，我不想跟你開玩笑。”
李瑞佳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個來回，你還是這個樣子，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你……”
“確實不是你，是唐旭宸，那是唐旭宸的葬禮。”
唐旭宸鎖緊眉頭，不大明白的看著李瑞佳。
“怎么，還沒想明白？”李瑞佳嘆了口氣，“你這么聰明，竟然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沒想明白。說實話，我有點不敢相信，你是憑什么做了那么多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以你現在的智商，別說當初抓住我，恐怕連最蹩腳的恐怖份子都對付不了。這也不對啊，那一槍打在你的胸口上，又沒打中你的腦袋。”
“你是說……”
“看來，是我多心了，你的腦子沒有壞掉。”
唐旭宸很是無語，不過也想明白了。
“你處決了幕后主使，埋伏在外面的狙擊手朝你開了一槍，子彈打在這里。”李瑞佳用手指頭戳了下唐旭宸的胸口。“離心臟不到五厘米，左側兩片肺葉受到重創，抬上手術臺的時候已經流掉了全身三分之一的血。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生命力很旺盛。流了這么多血，別說是人，就算是一頭野狼也會喪命。”
“你怎么會在這里，葬禮是怎么回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誰之托？”
“歐陽鳳鳴把你送到我這里，讓我救你。”
“歐陽！？”
“你覺得還能是誰？”李瑞佳笑了笑，說道，“當然，我救你與他無關，我只欠你的人情。”
“葬禮呢？”
“你槍殺了一名大人物，還是私下處決，哪怕那個老東西早就該被閻王殿的牛鬼蛇神收走了，你覺得還能光明正大的活在這個世上？兇手必須死，所以‘唐旭宸’死了，死得偉大壯烈。”
“窩囊！”
“不要這么說，歐陽很夠意思，元首也很照顧你。”
“照顧我？”
“你自己做的安排，忘了？”
唐旭宸微微一愣，想了起來。
“你沒做到的事，歐陽幫你做了，而且做得很完美。在你前去抓捕的時候，那個老家伙負隅頑抗，槍殺了你。國土安全局的人隨即趕到，他畏罪自殺。在他的莊園里，國土安全局的人找出了一些勉強能夠成立的證據，特別是他與章飛盛在書房里交談的錄音，所以你是因功殉職。”
“還是窩囊。”
“怎么會呢，你可是大英雄。”
“死在一個走路都費力的老家伙手上，還不窩囊？”
“知足吧。葬禮很隆重，薛震遠親自出席致辭，追認你為反恐英雄，還來了一大幫高級官員，算得上是這幾年最隆重的國葬了。說實話，就算是某個領導人去世了，也未必能享受如此殊榮。”
唐旭宸翻了下白眼，說道：“還有誰？”
“很多人，楊詩琪、田皓桐、宮浩寧，還有疾病防控中心的水淼瑤，連木林森都坐著輪椅出席了葬禮。”
“他康復了？”
“算是吧。”
“算是？”
“雖然康復得很好，還恢復了部分記憶，但是大腦嚴重受損，醫生認為他下半輩子都得由人照顧。”
唐旭宸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沒別的要問？”
“楊懷烈呢？”
李瑞佳嘆了口氣，說道：“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
唐旭宸看著李瑞佳，就算李瑞佳不肯說，他也能夠猜到。
“歐陽讓我不要告訴你，不過我認為你應該知道。”李瑞佳稍微停頓了一下，“楊懷烈死了。”
“怎么死的？”
“搶救失敗。”
“媽的！”
“你不用自責，在送到醫院之前，他已經腦死亡，靠儀器維持生命。對他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他的葬禮也很隆重，薛震遠還親自接見慰問了他的家人，稱他是軍情局最偉大的局長。”
“這有意義嗎？”
“你能這么想，那就好。”
唐旭宸微微一愣，隨即苦笑起來。“歐陽呢？”
“失蹤了。”
“失蹤？”
“他牽扯得太深，知道得太多，為了掩蓋你還活著的真相，他必須失蹤。當然，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你也沒有必要為他擔心，像他那種人，到哪都能混得風起云涌。其實，就算沒有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在楊懷烈死后，他也會離開軍情局。換任何一個人當局長，都鎮不住他。”
唐旭宸嘆了口氣，說道：“這也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自由。”
“是啊，我們何嘗不是？”
“國土安全局呢？”
“由田皓桐管著，不過沒有拿到正式任命，大概要觀察一段時間，在確定他有能力管理國土安全局之后，薛震遠才會簽署任命書。楊詩琪回到了軍情局，不過沒呆多久，現在應該在某個國家執行任務吧。”
“等等，這是多久前的事情？”
“三個月。”
“我昏迷了三個月！？”
“算不上，間間斷斷醒過幾次，只是神智不清，盡說渾話。如果不是我耐心好，早就拿針線縫住你的嘴了。”李瑞佳笑了笑，說道，“你能活下來已是奇跡，為了盡快康復，你得好好休息。”
“你給我下藥了？”
“這是為你好，要是留下個半身不遂的后遺癥，我無法向歐陽鳳鳴交代。你知道，他的腦子有點問題，如果認為是我害了你，他肯定會找我算賬。說實話，除了你，我最不想得罪的就是他。”
“我們在哪？”唐旭宸忍不住苦笑起來，歐陽鳳鳴確實是一個讓人害怕的角色。
“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
“說清楚點。”
“你現在應該考慮的不是這個問題。”李瑞佳站了起來，說道，“看樣子，你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傷口已經愈合，神經也沒錯亂。過幾天，你就能下地走動。利用這點時間，好好為今后打算吧。”
“有什么好打算的？”
“這么說，你不想為劉雪麗復仇了？”
“什么！？”唐旭宸猛的一驚，想坐起來，只是胸口的劇痛讓他乖乖躺著。
“你沒有失憶吧？”
“李瑞佳，你把話說清楚。”
“我早就告訴過你，只是你忘記了！”
“早就告訴過我什么？”
“展鵬圖為什么會成為恐怖份子？弗蘭克為什么會跟展鵬圖扯上關系？還有那個叫維克多的軍火販子。”
唐旭宸猛的一驚，想起了李瑞佳曾經告訴過他的那些事情。
“你殺的那個老東西，確實是殺害劉雪麗的罪魁禍首，不過不是唯一，他只是那個龐大組織中的一員。害死劉雪麗的不是某個人，而是那個組織。當然，你可以放棄，沒有人會責備你。別說你，就算是薛震遠，也未必能夠扳倒那個組織。其實，我不應該告訴你，因為這會害死你。”
“這是我的決定！”
“是啊，命是你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無權阻攔。”
“李瑞佳，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那是什么意思？”李瑞佳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是我自作多情！你心里只有她，根本容不下別人！”
唐旭宸微微一愣，不敢相信的看著李瑞佳。
就算唐旭宸的情商為零，他也能聽出李瑞佳這句話的意思。
“當然，我救了你，就不會讓你去送死。如果你想為劉雪麗復仇，我可以幫你，但是你得答應一個條件。”
“什么？”
“你得先答應下來。”
唐旭宸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可以答應，但是你知道我的原則。”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去做損害國家利益的事情，不會讓你去殺害無辜平民，只與私人有關。”
“行，我答應你。說吧，什么條件？”
“為劉雪麗復仇之后，忘了她，找回屬于你的生活。”
唐旭宸很是驚訝的看著李瑞佳。
“我不會逼迫你一定要愛上我，感情這東西強求不了，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出來，像人一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