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童哥哥你別害怕,到時候你滿身毒瘡,都開始流膿的時候我娘就會救你了。”
郝童都快哭了,“容……容姑娘,您可要救救我啊。”
“救你可以啊,就看你能不能付得起診金了。”
郝童結結巴巴的道,“診金是多少啊。”
“作爲寧王的貼身侍童,你的診金怎麼著也得百兩黃金。”
“百兩黃金?”郝童嚇得目瞪口呆,帶著哭腔道,“容姑娘,你就是把我賣了也拿不出百兩黃金啊。”
“那就沒辦法了,你回去之後有什麼想吃的就吃,有什麼想見的人就見,準備準備後事吧。”
郝童聞言哇的一聲就哭了,哭聲驚天動地,就連拉馬車的馬也開始騷動。
“郝童哥哥,我娘是誆你的,你別哭啊!”小包子從車廂裡鑽了出來,拉著郝童的衣袖愧疚的道,“是我不好,不該誆你,你別哭了。”
郝童淚眼朦朧的看著小包子,繼而又放聲大哭,“包子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憐我要死了還沒有拉過女孩子的小手。”
“誆你的!”馬車裡的容色咯咯的笑著,郝童愣了好半晌才伸手去把臉上的淚給抹掉了,仍舊是哆哆嗦嗦問了一句,“容姑娘,這回你可沒有誆我吧?”
“你打掃之前不是給了你口罩手套之類的護體之物了麼,泡的藥澡,喝的藥膳湯都有這種功效。”
郝童拍著胸脯道,“容姑娘,我差一些要被你嚇死。”
薄言騎在馬上悠哉悠哉的道,“小容兒是嚇死人不償命的,所以沒事兒甭惹她不高興。”
郝童吐了吐舌,“借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惹容姑娘不高興。”
馬車軲轆又在路上轉了起來,郝童心有慼慼,臉色也不大好。騎著馬優哉遊哉的薄言笑道,“郝童啊,容兒以後若是做了你的當家主母,今日此等折騰多不勝數。”
郝童身子一抖,打了個寒顫,似乎已經看到了往後苦命的自己過的怎樣水生火熱。
薄言正在逗著郝童,車廂裡的小包子卻爬到了寧王懷裡,容色想將他抱回來,可包子絲毫不知道母親的心理,一個勁的嚷嚷要寧王教他識字。
容色對於兒子的行爲恨的牙癢癢,不由的感嘆真是兒大不由娘啊!
“叔叔,爲什麼郝童哥哥沒有拉過女孩子的手啊,我都經常拉孃的手呢!”小包子眨巴著眼睛盯著寧王問,容色不由的揉了揉額頭。自家的兒子何止時拉過她的手,遇到好看的小妹妹、小姐姐,不知道多熱情,拉拉手都是正常的畫風。
“郝童自然也是拉過他孃的手。”
“那爲什麼郝童哥哥說他都沒有拉過女孩子的手,他娘不就是女孩子嗎?”
寧王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摸了摸包子的腦袋道,“祁兒,郝童的母親那時候只能算是婦人,並不能算作女孩子。其二,他口中的女孩子是作爲妻子或者意中人,與你所言並不同。”
小包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繼而又道,“那叔叔,你拉過我孃的手嗎?”
容色的騰的一下子就紅了,就連脖子和耳根都跟著紅成了煮熟的蝦米。她喝斥道,“包子,過來
!”
包子搖了搖頭,“纔不過去,娘整天就讓我背醫術,本草綱目我都背的滾瓜爛熟了,都沒見你教我讀過四書五經,也沒有帶著我看過史書。”
容色更著脖子道,“你已會識字,往後自是有機會讀那些書。你也曾說往後要做最厲害的驗屍官,從小不背醫術,不學人體構成,往後怎麼才能分辨得出那些屍體究竟是得病死的,還是被謀殺致死?”
“不是還有前輩留下來的驗屍筆錄嗎,照著那些筆錄學習,總不會出錯。”
“那些筆錄只是別人的經驗,你若將別人的經驗當作了唯一的真理,要怎麼爲那些遇到的屍體負責?”容色說的嚴肅,“書本知識必須要與實踐相結合才能轉化成你自己的本事,你得從小打好基礎,在別人經驗的基礎上才能更好的做事。”
“祁兒不過才五歲,何必如此嚴厲。”寧王不鹹不淡的道,一旁的初九眼觀鼻,鼻觀心,並不關心車廂內的這些人究竟在爭論什麼。”
“三歲看老,自然是要嚴肅的。若是他日包子成爲了驗屍官,卻沒有本事,造成了冤假錯案,那些被冤死的亡魂要找誰喊冤?”
“過於嚴重。”
容色對於寧王插手自己教育兒子異常不滿,冷著臉道,“包子,來娘這裡。”
包子看了看寧王,又看了看自己的母親,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
寧王卻沒有放開抱著包子的手,而是看著容色道,“或許祁兒往後並不想做什麼驗屍官,何不問問他?”
容色心中一震,視線落到了包子身上。
見容色沒有問,寧王看著包子問道,“祁兒,往後你想做什麼?”
包子怯怯的看了一眼母親,隨即弱弱的道,“做最厲害的驗屍官。”
一句話顯然沒有底氣,也沒有打從心底裡透露出來的嚮往,像是敷衍,更像是安慰。
容色鼻尖一酸,扭過頭不去看小包子。
將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小包子,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是錯的。
她的童年揹負著父母的期望,無論是學習還是報考學校都是根據父母的意願來的,所以她不願意見到小包子重複她的童年。所以她再三的確認過小包子的意向,願不願跟著她學醫,小包子卻說他要做最厲害的驗屍官。爲了培養包子成爲驗屍官,她這個立志治病救人的大夫撿起了並不太擅長的屍檢專業,以及揣摩人類的心理。
在沒有遇到寧王之前一切都很美好,小包子在爲成爲最厲害的驗屍官做準備,而她也漸漸的適應了跟屍體打交道,從那一具具無名屍體中揣測著人類或善良或險惡的用心。爲人治病,也看透了人情冷暖,世事變遷。
本以爲看透生死,不過是自欺欺人。
沒有想過做最厲害的驗屍官不過是年幼的孩子一時興起,而她卻當了真。
“包子,長大以後你想做什麼樣的人,以何謀生?”容色緩緩的問,“不是爲了應付我,而是你心中所想。”
包子愣了好久,小心翼翼的問,“娘,你生氣了嗎?”
容色搖了搖頭,淺笑道,“娘怎麼會生你的氣,只是想知道我的祁兒以後想做什麼。不做驗屍官也沒有關
系,不做大夫……娘也不苛責。你是孃的孩子,我只是希望你活的歡歡喜喜。”
“娘,等長大以後我想做叔叔這樣的人。”小包子瞅了瞅母親,說的很小聲。
容色神情一滯,呆呆的看著正在翻書的寧王,想不明白這個人有什麼優點,小包子竟然要做寧王這樣的人!
容色看著包子訕訕地笑著,“這位叔叔有什麼過人之處,讓你以後要做這樣的人?”
“做領兵打仗的將軍,成爲對天下百姓有用的人。”
“可是你並沒有見到他領兵打仗,也沒有見他爲天下百姓做什麼。”容色不甘心。
“郝童哥哥說了好多關於叔叔的偉大事蹟呢,晚上我說給娘聽啊!”包子興致勃勃的道,一雙眼睛裡都亮著光。說著還往寧王身邊湊了湊,寧王眼睛沒有擡,伸手將小包子攬入懷中,看模樣真像是一對親父子。
初九看了一眼寧王和小包子,又看了看容色,面無表情的拍了拍容色的肩膀。
“祁兒往後既然想做將軍,便留在我身邊鍛鍊些年吧。”寧王摸著包子的腦袋溫言道。
容色茫然的看著小包子,小包子雙眼放光,帶著期盼看著容色,“娘,可以嗎?我可以跟叔叔去軍營裡磨練嗎?”
容色有些悵然,兒子不過五歲,竟然說出這樣的要求。
“包子,不是娘不讓你去,而是你真的想好了嗎?當初你也是興致勃勃的說要做最厲害的驗屍官,如今見到寧王便要做什麼將軍,雖然娘並不是阻止你追求你想過的人生,但是你才五歲,還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
小包子一個勁的點頭,“想好了!娘,我想好了,我就想做將軍,爲百姓做事。”
“你做驗屍官或者大夫都能爲百姓做事。”
“不一樣的娘,我願意同叔叔一樣,守在邊疆,保衛一方國土。”
容色鼻尖酸澀,愣了半晌才低聲問道,“你這麼小,知道什麼是保衛一方國土嗎?世界上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士兵和將軍,爲何要你去保衛?”
小包子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說,“娘,你生氣了?”
容色吹著眼搖了搖頭,“沒有,娘只是在跟你說道理。”
“可是……”
“不過只是閒聊說笑罷了,一個五歲的孩子上了戰場能做什麼呢?”寧王放下手中的書沉聲道,“這麼機敏乖巧的孩子,我也不忍心將他送往戰場。”
容色沒有理會寧王,也沒有再理會小包子,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初九將包子撈了過來,同包子交換了幾個眼色。小包子又可憐巴巴的爬回母親的懷裡,帶著幾分撒嬌,“最喜歡娘了,不和娘分開,你別難過……”
馬車裡正溫馨,騎馬在馬車側畔的薄言微微一笑,隨即拍了一下馬屁股,一聲呵斥騎著馬朝前邊走了。
孩子正在一天天的長大,也慢慢的懂事了,總有一天會知道自己正真追求的是什麼。而他也早早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爲了目標,無論什麼都能捨棄,包括最愛的女人。
前方路漫漫,容色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光明還是黑暗,迎接她的究竟是痛苦還是歡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