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微微一笑,容色只覺著眼前的那座冰山瞬間就化成了水,讓她一時間回不過來神。
他盯著容色,一步一步逼上前,低沉笑道,“在我朝大婚之前見到男方確實是殊榮,雖人母了,也免不了有些嬌羞,不妨事。你且在東陵盟好好的待著,等我去娶你。”
容色鬧了個大紅臉,小包子喜笑顏開,大抵是覺著自己往後就是一個有爹的孩子了。
一旁的薄言看不下去了,隔開了寧王與容色,蹙著眉道,“我可沒有同意小容兒嫁給你。”
“何需你同意,只要色兒同意便足夠了。”寧王說的深情款款,讓郝童驚掉了下巴。自家的殿下什麼時候學會這變臉的本事了,爲什麼還深情款款?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
郝童使勁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定睛再看的時候,寧王臉上的表情已經收了回去。
薄言一陣冷笑,“你方纔不是聽到了,小容兒根本就不願意嫁給你。”
寧王並沒有理會薄言,只對郝童道,“既然留不住色兒,便好好的送出去吧。”
郝童囁嚅了半天才應了一聲,忙送容色等人出軍營。
容色未加推辭,由著郝童將自己送出軍營。路上郝童一直在念叨,“容姑娘,你這一別還不知何時再見,一路珍重。”
“多謝。”容色也沒有接話,示意抱著小包子的初九腳步快一些。
“容姑娘,我們家殿下對姑娘是真心的。”郝童又在後面補了一句。
容色白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我已經是一個五歲孩子的母親,再叫姑娘不合適。”
“可是一開始我叫你容姑娘的時候也沒見你說什麼。”
“現在不行,我既不願嫁給你家殿下,也不願聽你喚我姑娘。麻煩你叫我容夫人。”
郝童被堵的滿臉通紅,又找不到話來回,只好道,“現下已出了軍營,我就不遠送了。容姑……容夫人慢走。”
容色懶懶的瞥了他一眼,帶著初九等人揚長而去,氣的郝童在他們身後直跺腳:這羣不識好歹的東西!
坐在寧王送的馬車上,容色優哉遊哉的品著茶。
“小容兒看起來心情不錯。”薄言端起一杯茶湊到鼻尖聞了聞,容色並沒有理會他,薄言又繼續說道,“想來雲隱那小子也真是下了血本,這麼奢華的馬車都捨得送你,可見與你的關係不一般啊。”
“是不一般,寧王叔叔是要做我爹的人,爲了討我娘歡心,自然什麼都捨得送。”小包子捧著手裡的油紙包,裡頭是郝童準備的各種甜點。
薄言的笑容僵在嘴角,“包子,你很喜歡寧王那個男人?”
“自然喜歡,雖然叔叔話不多,總冷著一張臉,但是面冷心熱啊。對我也不錯,也知道維護我娘,還送我娘這麼好的馬車,怎麼會不喜歡呢!”
“送東西不代表就喜歡你娘。”
“不送東西就一定不喜歡我娘。”小包子跟在後面接了一句,聽得薄言心裡悶悶的,隨即又訕笑道,“不送東西不表示不喜歡你娘。”
小包子眨巴著眼看著薄言,頗爲好奇的問,“薄言叔叔,你是不是也想做我爹啊?”
一句問話讓容色口中的茶水全數噴了出來,一滴不剩的噴到了薄言的臉上。
薄言頓時愣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是石化了一樣。
“叔叔,你沒事吧?”小包子嚇了一跳,忙找出帕子就去擦薄言臉上的茶水。薄言一把接過來,一邊擦著自己身上的茶
水,一邊問道,“容兒,我做包子的爹就這麼讓你覺得驚訝?”
“豈止是驚訝,簡直就是驚嚇!”容色皮笑肉不笑的道,“您可是東陵盟的盟主,怎麼能娶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呢。況不說天下會如何議論,便是盟中弟兄也不好交代。最重要的是盟主的意中人可不是我這種,容色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
“若是我願意讓你高攀呢?”
容色呵呵一笑,“盟主真會開玩笑。”
薄言也跟著笑起來,“難道這個玩笑不好笑?”
小包子連連搖頭,“挺不好笑的,若是薄言叔叔做了我爹,想起來倒是挺無趣的。”
薄言訕訕地笑了幾聲,隨即又埋頭喝茶了。
傍晚的時候容色一行人終於到了枯木村,枯木村早已被封了村子,有些人已經病死,剩下的人不過是茍延殘喘。
容色思忖了半晌,還是決定不能帶小包子進去涉險。
得知自己不能跟在母親身邊,小包子死死的抱著母親的小腿嚷嚷著,“娘,我能保護自己。我一定穿的嚴嚴實實,保證不搗蛋。”
“再怎麼保證,我也不能帶你進去,你與薄言叔叔在村外等著我和初九,我們會很快就出來的。”
“娘,爲什麼初九叔叔能進去,我不能進去。”
“初九叔叔是蠱人,這世界上任何毒都傷害不了初九。”
“可是娘,你不帶著我進去,你就聽不懂初九叔叔說話。若是初九叔叔有什麼急事,你又聽不懂可怎麼辦?不如你帶我進去吧,我能聽懂初九叔叔說話,我轉述給你聽!”
“你初九叔叔識字,若有急事,寫下便是。”
薄言一把抱起耍賴的小包子,“包子,叔叔帶你去城中吃冰糖葫蘆可好?”
聽到冰糖葫蘆,小包子開始猶豫。
“你跟著薄言,準許你吃兩串冰糖葫蘆。”容色在旁做助攻。
小包子終究還是被冰糖葫蘆誘惑了,答允跟著薄言去城中吃糖葫蘆。
容色和初九在周圍觀察了一下,枯木村一片蕭條。
自從發現瘟疫後,朝廷就命人來派藥,有未染瘟疫的人也去領藥,散藥的人也不合適,只要有人去領便會給藥。健康的人吃了治療瘟疫的藥,有人沒過多久就死了,有人一病不起。沒有死的人都被送到了枯木村,連同那些染上瘟疫的人都聚集在這裡,一起封鎖了起來。
如今的枯木村只能進,不能出。一旦枯木村裡有人想離開,守在外面的官差便會將那人亂箭射死。
“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守在枯木村外的官差覺著這一男一女在枯木村外鬼鬼祟祟,終於忍不住跳出來質問。
“東陵盟的大夫,前來治療瘟疫。”
官差態度傲慢,上下打量著容色,冷笑道,“你說你是東陵盟的大夫,我就都得相信你是東陵盟的大夫?”
容色冷了連,初九連忙給容色遞上了一塊玉玦,這塊上面雕刻著其醜無比的骷髏便是東陵盟的信物。關於東陵盟的信物,容色也吐槽過,但是盟主審美眼光不行,也就只能湊合著用。
官差將初九遞出來的玉玦一把搶了過來,在手裡掂量掂量,露著貪婪的笑說,“上面的花紋確實夠難看,倒是這塊玉質地看著還不錯,能賣上幾文錢。”
初九臉色越發的蒼白,眉眼間隱隱有怒氣。
“我說官爺,東陵盟的信物難道你不認識?”
“我管你東陵盟還是西陵門,你們
兩個在枯木村外鬼鬼祟祟,我沒有說你們心懷叵測便是我仁慈。你們倆識相的趕緊滾,若是老子心情不好可是要將你們倆捉起來關進大牢裡。”
容色並不惱怒,耐著性子道,“我說小哥,要不你叫個同僚出來問問,我這東西陵盟是不是你這個小小的衙役能得罪的起的!”
初九身上的額黑色披風無風自動,猶如在樹林中遇到殺手之時一樣。
官差被容色的幾句話嚇得有些愣愣的,隨即朝著遠處叫了一聲,又出現兩三個身著官服的小哥。他們緩緩逼近,臉上帶著奇異的笑容道,“老賈,你不好好當差,在這裡做什麼?”
“真是晦氣,讓我抓到一對鬼鬼祟祟的男女,還搬出什麼東陵盟還是西陵門的來嚇唬我。我老賈難道是被嚇大的?”
其中稍微年長一點的聽到東陵盟三個字,臉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隨即道,“你……你方纔說東陵盟?”
老賈晃了晃手上的玉玦道,“大概是吧,他們拿出這塊玉玦來嚇唬我,我瞅了瞅,上面的雕花難看的很,但是這枚玉玦的質地不錯,能打二兩酒喝喝。”
年長的官差忙上前道,“姑娘是東陵盟的神醫——容色?”
“正是。”
年長的忙作揖道,“我等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神醫,還請神醫見諒。”
“沒什麼見諒不見諒的,我要進枯木村給那些百姓治病。”
“這……這還需知府大人定奪,枯木村已被封鎖,沒有知府大人的命令,誰也進不去。”
“那就麻煩官爺跑一趟,就說東陵盟的容色要進枯木村。治不好裡頭的百姓,我容色絕不會踏出枯木村半步。”
年長的官差臉上滿是敬佩,忙道,“我這就打發人回去稟告。”
容色略略點頭,由著他派人回去詢問。
老賈見狀忙拽了拽年長官差的衣袖道,“程老哥,你對一個黃毛丫頭這麼恭恭敬敬的做什麼?”
老程踹了老賈一腳道,“你這個活膩的東西,什麼人都能衝撞的嗎?還不快將玉玦還給神醫!”
老賈被老程一腳踹懵了,愣了半晌才嚷嚷著,“我憑什麼把玉玦還給這個婆娘,這是我應得的,我就不還!”
老程恨鐵不成鋼,朝著另一個官差使了眼色,另一個人將老賈手中的玉玦劈手搶了過來。
“李小三,你做什麼?”老賈大聲的呵斥。
李小三理都不理老賈,便將玉玦給了老程,老程恭恭敬敬的還給容色,“神醫,還望不要跟我們這種人一般計較。”
初九將老程手裡的玉玦收了回來,冷冷的瞪了老賈一眼,老賈嚇得不敢吱聲。
容色淡淡一笑道,“還回來就好。”
“枯木村發生這種慘事誰也不願見,只是這裡確實沒有大夫能控制住這場瘟疫。朝中雖派人來散藥,但卻是一場災難。人人都怕死,即便沒有得瘟疫,也貿貿然去領藥,散藥的人不加以甄別,胡亂散藥,也鬧出了不少人命。”老程不由的感慨,“人命如螻蟻,著實可憐。”
“大人不必憂慮,我既然來了,倖存的人沒有醫治痊癒,我是不會離開枯木村的。”
“那就多謝神醫了。”
去請命的人很快就回來了,容色穿上護身衣,口罩、手套一個都沒有落下,獨自一人進入了枯木村,初九跟那些官差在外守候。
踏進枯木村,猶如進了地獄。百姓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直哼哼,身上已經開始腐爛,散發著惡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