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fā)時,謝旌搏送到了門口,看到紀暖颯上謝政遠的車,疑惑地皺起了眉,“三丫頭,你的車呢?”
“昨晚回來的路上發(fā)生了點小碰撞,送去修理了?!?
老爺子點點頭,也沒再多問。
一路上,紀暖颯和謝政遠都沒說話,她緊緊地抱著筆記本,謝政遠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這是第一次她上班帶著自己的筆記本去,他想握住她的手,哪怕什么話都不說,就靜靜地握著她的手,只要讓她感覺到她不是一個人就好……可是,他現(xiàn)在沒有身份沒有立場伸出手。
直到下車,謝政遠才說:“八點零五分,會議準時開始,別有壓力?!?
她無聲地點頭,搭四號電梯離去。
這是第一次,暖颯感覺到一個人的電梯廂不再那么孤單無聊,因為她可以使勁地調(diào)整呼吸,直到心跳平和,疲色被掩蓋,等到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她依然是往日里職員私下所說的“雷厲風(fēng)行”。
到達助理跟前,紀暖颯把筆記本放她桌上,吩咐道:“把它送到飛揚科技那邊,讓技術(shù)查出我收藏夾里的那些IP。然后告訴主要的媒體,上午十點,二樓接待廳召開說明會?!?
飛揚科技是展飛旗下的IT品牌。
田瑩欣沒多問,立刻去辦。隨后紀暖颯帶著文件去了會議室,其他高層也已到場,看到她出現(xiàn),個個臉拉得比跑道還長,比包公的還黑,相互之間竊竊私語。
紀暖颯視而不見,在她是位子坐下。
八點零四分的時候,謝政遠的秘書急匆匆地跑進來宣布:“臨時會議暫時取消,各位主管按照日程表處理各自的事,總裁有通知會再安排到個人。”
“發(fā)生什么事了?會議為什么取消?”
“總裁去哪兒了?怎么不來開會?”
“是處理好了還是又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楊秘書,你得把事情說清楚了!”
……
秘書難為情地看了沉默不語的紀暖颯,謝政遠走之前交代過,不能告訴高管們突然的狀況,否則紀副總一定會被困在會議室。
“各位高管都去忙吧,總裁回來后會再通知到個人的?!闭f著,她就往門口溜。
“楊秘書!”一個男子攔住了她的去路,異常嚴肅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謝總裁從來不會這樣,到底出什么事了?”
“總之各位高管……“
“別再跟我們說什么回去等謝總裁安排,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還有什么是我們不能知道的?”
秘書左右為難,謝政遠交代的事她還沒做完,被困在這里不是辦法,于是她咬咬牙,道:“有消費者反應(yīng)服用了我們的保健品住進了醫(yī)院,總裁去醫(yī)院探病了?!?
“什么?”
“保健品怎么會有問題?”
“這不是瞎扯嗎?”
……
一時間,會議室亂成一鍋粥,楊秘書說出了事實得以順利離去,紀暖颯在亂哄哄的環(huán)境里閉著眼吐了口氣,起身拿著文件繞過騷亂的人群往門口走。
就在她距離會議室門還有約一米的距離時,有人高呼道:“紀副總,你是打算開溜嗎?總裁不在,你這個直接負責(zé)人,難道不應(yīng)該給大伙一個說明?”
紀暖颯揉了揉額頭,回身看著個個兇神惡煞恨不得把她拆骨下肚的人,反問:“你們想要什么說明?”
“你至少應(yīng)該表明一下態(tài)度,說清楚你會對廣告的事負責(zé)到底!”
“好,我會對廣告的事負責(zé)到底?!彼樦侨说囊馑驾p聲答。
“你那是什么態(tài)度?是想要破罐子破摔,出了問題就撒手不管了嗎?你怎么可以這樣?”
“紀副總,廣告的事可大可小,現(xiàn)在的輿論太可怕了!即使沒事也會說成有事!搭進一個保健品都算小的,把展飛拖進去那才是大事??!”
“就是說啊!當初如果按照何總監(jiān)的方案來,也不會鬧出今天的事情!看看今天,我還真為何總監(jiān)不值,一心一意為公司,結(jié)果還被一個初出茅廬的丫頭片子給弄走了!”
……
征討聲、附和聲如群蜂、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堵住了紀暖颯所有的去路和退路,她站在原地,雙腿似灌了鉛般沉重不已。看著那一張張埋怨指責(zé)的嘴臉,她想到了那天的會議,不禁懷疑當時稱贊肯定的笑容是不是發(fā)自同一張臉?
在質(zhì)疑聲中,她回到副總裁的位子,放下文件,抬起頭鎮(zhèn)定地平視著每一個人。
她的目光冷清到發(fā)寒,盡管很好地化了妝,這一刻,疲態(tài)盡現(xiàn),在她的注視中,高管們一個個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發(fā)表完了?”紀暖颯輕聲問,沒人回應(yīng),她敲了敲桌面,“坐下,都坐下,既然大家都來了,我就給各位一個說法,都坐下吧?!?
將信將疑地,高管們還是坐回了原位。
紀暖颯把帶來的文件打開,取出當時和青城國際簽訂的合約,提在手里給眾人看,“十點鐘的時候,我會拿著這份合約和媒體見面,為博恩邀請Margaret代言一事從法律程序上做個說明。目前我能做的暫時只有這個,但是我不會止步于此,在調(diào)查清楚這件事的幕后原因之前,我會把把Margaret吸毒和產(chǎn)品之間的關(guān)系——劃清,當然,和產(chǎn)品的關(guān)系劃清了,必然也就和展飛沒有任何聯(lián)系?!?
“你說的到輕巧!問題的關(guān)鍵就是怎么劃清!難道就像你這樣,拿著合約給媒體看,說明我們的廣告合法,就沒事了?拜托你認清現(xiàn)實吧,三小姐!商場上的事情不像吃喝玩樂那么簡單!”
“是啊,你這怎么劃清?難道要拿錢去堵大眾的嘴?別忘了,為了這支廣告,我們賠給電視臺的違約金已經(jīng)夠多了!都不知道要賣多少產(chǎn)品才能補回來!”
“她根本就還是小孩子嘛!把商場當游樂場玩耍呢?”
“也不知道老爺子是怎么想的?怎么會讓一個孩子來當副總裁?還把好好的何總監(jiān)給退了!”
“這種事要是換在以前絕對不會發(fā)生!孩子就是孩子!這下好了,問題出來了,到底要怎么解決?我們所代表的可是股東的利益,這回虧損了,怎么跟股東交代?”
紀暖颯筆直地站著,聽著一聲聲否定,一句句指責(zé),提著合約的手指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把合約都摳破了。她打開話筒的開關(guān),俯身借著話筒把聲音擴散出去,“能安靜一下讓我說話嗎?一邊吵著要我給個說法,一邊自己又說個不停,你們究竟要什么?”
她不耐煩的語氣讓高管們愣住了,面面相覷。
關(guān)了話筒,紀暖颯站直腰板,有些氣到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想說為了這個廣告我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甚至險些遭遇什么!現(xiàn)在出了問題,我沒有推卸責(zé)任,也沒有躲避不管,我還站在這里,就足夠表明我和展飛共進退的決心!”
“有決心有什么用?能彌補虧損的利益嗎?”
紀暖颯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對方的氣焰馬上又高漲起來,“我們需要的不是決心,而是解決問題帶回利益的辦法!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的決心一毛錢都不值,就是你引咎辭職也彌補不了什么!”
忍了又忍的淚終于浮到眼底,紀暖颯艱難咽下喉嚨的苦澀,道:“那么你呢?你們呢?難道在這里吵就能彌補嗎?你們要一個說法,好,我給你們說法!廣告是我負責(zé)的,是我堅持要做的,是我不惜辭退了前任總監(jiān)堅持做下來的!現(xiàn)在出了問題,我全權(quán)負責(zé)!今天除了謝總裁之外,所有的高管都在這,我就把話說清楚!與我有關(guān)的責(zé)任,我全扛!由廣告造成的損失,我來補!不勞煩你們?nèi)魏稳酥г≈劣谄渌?,我不認!如果有人想借此把我怎么樣,我把丑話擱在前頭,到時候撕破了臉別怪我!”
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紀暖颯拿起文件,踩著高跟鞋大步瀟灑地離開。一進四號電梯,眼淚就忍不住嘩地落下來,她忙低下頭,不讓監(jiān)控拍到,一只手去按24,一只手拽著衣袖抹眼淚。
眨眼的功夫,抵達24樓,紀暖颯知道臉上必然會有淚的痕跡,便做查看文件狀徑直往辦公室去,路過格子間有職員打招呼,她頷首應(yīng)一聲,看都不看是誰,就連田瑩欣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淡淡地回應(yīng)一下,迅速地閃躲回辦公室的休息間,發(fā)瘋似地用涼水撲面。
眼眶紅腫,眼底烏青,眼眸里布著血絲,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狼狽不堪。
紀暖颯把臉徹底洗凈,為十點的說明會補妝,遮蓋了烏青和紅腫,卻遮不住血絲,鏡子里面的自己即使妝容姣好,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卻是那樣的陌生,好像老了十歲一般滄桑。
十點整,展飛大廈接待廳迎來滿客,雖然是臨時發(fā)出的通知,但新聞價值頗高,涉及到名企、明星、吸毒、產(chǎn)品質(zhì)量等爆炸性信息,凡是人活著的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