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是帶著維倫的計策離去的。他必須得承認,每一次跟這個曾經被他輕視的弟弟見面,對方都能給他新的驚喜。
只是聽完了維倫的陳述後,安東尼感到有些疑惑:那個叫做埃迪·墨菲的人,怎麼又出現了?
幾個月前,當昆廷·薩拜因被送上法庭的時候,安東尼便聽說,有證人提到了“埃迪·墨菲”這個名字。
當時他心想:埃迪·墨菲這個人,應該是個不起眼的小軍官;因爲有人想對付薩拜因,所以他的陳年舊事就被有心人利用起來,作爲攻擊王國軍神的武器。
但這一回,安東尼的直覺告訴他,這絕對不是巧合。
不論是維倫的話,還是黑王冠出示的證據,都不像是在做僞。
那麼,爲什麼一個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無名小卒,竟會接連兩次成爲攻擊大人物們的殺手鐗?
安東尼覺得,其中定然大有文章。接下來,他一定要好好調查一下“埃迪·墨菲”這個人,看看這個名字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別看梅瑞狄斯家族平日裡靜悄悄的,沒什麼動靜,一旦行動起來,效率卻高得驚人。在“爲菲麗絲復仇”這個目的的指引下,他們的勢力很快便滲入了法庭之中,不論是陪審團的甄選還是證人的證詞,都體現了他們非比尋常的影響力。
權力戰場上的風聲,米爾·伍德自然聽得到,面對即將到來的庭審,他當然不能束手就擒。在萊庇提亞的政壇上運營這是麼多年,他和那些王宮貴族們一樣,明裡暗裡埋下不少棋子。
而在他自己看來,他走得最成功的一步棋,便是女王身邊的加布里爾。
如果他能依靠加布里爾獲得女王的支持,或許能夠在這場危機中逃過一劫。
米爾·伍德心想:加布里爾這傢伙,在他父親那裡也不受待見;如果不是我把他送到了女王那裡,恐怕他今生今世都無法享受到現在的榮華富貴。
加布里爾·伍德並不是一個忘本的人——米爾剛剛給他寫了信,他便向女王請假,離開了王宮,很快便抵達了米爾的宅邸。
“米爾叔叔,最近可好?”剛一走進這幢哥特式的別墅,加布里爾就彬彬有禮地給米爾·伍德問好道。
“一點兒也不好,”米爾·伍德以尖銳的語氣說道,“不然我也不會叫你來了。”
“很抱歉,”加布里爾低下頭,“如果您遇到了麻煩,希望我能幫得上忙。”
看來,加布里爾還是當年那個聽話的乖小子啊!米爾·伍德滿意地笑了笑。小時候的加布里爾文靜得像個小姑娘,臉上總是掛著靦腆的笑容,當同齡的男孩子都開始調皮搗蛋的時候,加布里爾卻依舊是大人們的小跟班。
因此,伍德家的大人們不經意間多出了一個新的愛好,那就是沒事兒就對著加布里爾大喊:
“加布里爾,幫我把那個爬樹的臭小子給我交回來!”
“加布里爾,幫我看看,我家閨女有沒有躲在屋子裡吃糖!”
“加布里爾,把你那羣淘氣的朋友們,統統叫回來吃飯!”
“……”
看得出來,當加布里爾還是個孩子時,他就能把厲害關係分得清清楚楚。當他的同伴們因爲任性被父母責罰時,他卻能捧回滿滿一口袋的糖果。
現在,米爾·伍德只希望加布里爾依舊記得,誰纔是真正給予他恩惠的人。
“最近銀行出的事情,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米爾長嘆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如今,咱們伍德家族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那些明裡暗裡的敵人們,都對我們的產業虎視眈眈。加布里爾,家族興衰存亡的責任,就肩負在你身上了。”
加布里爾睜大眼睛,顯然米爾·伍德這番話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米爾叔叔,話怎麼能這麼說?”加布里爾皺著眉頭說道,“我們家族的產業,是您這樣的長輩們辛辛苦苦一手打造的,恐怕以我的能力,並不足以勝任啊!”
加布里爾這小子,說起話來,還是和以往一樣好聽。於是,米爾深深看了他一眼,以更加堅定的語氣說道:
“加布里爾,如果你還把我當叔父的話,我真心地懇求你,幫我一個忙。”
“米爾叔叔,您客氣些什麼,儘管跟我說就好。”加布里爾爽快地回答。
“我……我希望,”米爾·伍德停頓了片刻,思考了一會兒措辭,“如果有機會,你去跟女王陛下談談咱們銀行目前遇到的困境,如果她願意對我們伸出援手,我可以付出她想要的價格。”
然而,加布里爾的反應卻超出了他的意料——年輕的侍從官輕輕搖了搖頭,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他的請求:
“米爾叔叔,我必須跟您實話實說,女王陛下,她估計幫不了我們了。“
米爾的心頭驟然涌起陣陣寒意。他知道,自從斯普雷特伯爵被撤職後,女王陛下的威信一日不如一日。但他卻沒有想到,加布里爾會把這番話直言不諱地說出來。
“陛下,她——”
“——篡位者已經遭到了她應有的報應,”加布里爾語出驚人地說道,“她現在,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了。
“現在,真正控制王宮的人,是我們的王儲殿下,未來的諾亞四世。
“所以啊,叔叔,我跟您說一句真心話,一個總把別人當成棋子的人,到最後,終究也會被別人玩弄在手心的。”
加布里爾話音剛落,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下神色落寞的米爾·伍德,孤零零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他聽得出來,加布里爾的最後一句話,根本就是在指桑罵槐。
不過他說得沒錯。米爾·伍德告訴自己。
他的棋子不聽他的話了。
不僅如此,還在他的生死關頭,給了他落井下石的致命一擊。
他絕望地嘆了口氣。
如今,他是該憤懣於自己養出了一隻白眼狼,還是向十二星辰懺悔自己的自作自受?
與此同時,加布里爾也在很愉快地心想:叔叔啊,王儲殿下許諾,如果你完蛋了,我就是咱們家族產業的新主人。既然如此,那麼我何樂而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