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辰化作撲面而來的海嘯,瞬間將維倫淹沒其中,他的心跳在雙重壓力之下驟然加速,他的神智卻在強行逼迫自己保持絕對冷靜。
星辰的狂潮之中,他低聲一遍又一遍唸誦著對應的咒語,同時努力將屬於舊日支配者的力量壓制在體內。
一道強光在他眼前閃過,星輝將他的身體視作無物,一股腦兒地涌入了他的識海之中。他感覺到星輝似化作了實體,正沿著他的血脈,在他的體內肆意流淌。而舊日支配者的力量則蟄伏在他的心臟之中,不敢在星光的威勢下探出頭來。
按照喬納森的說法,如果能扛得住星輝對自己身體的盪滌,最終成功在識海中凝聚成一枚符文,那麼他便可以擁有獨屬於選民的能力。話聽上去簡單,但在維倫真正經歷時,才發現這簡直是一種酷刑。
不知不覺間,他又不禁對擁有十來個能力的喬納森佩服得五體投地。
所幸痛苦持續的時間不長,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絳紫色的星光在他的腦海之中漸漸凝聚,刻畫出一枚圓盤狀的擁有複雜花紋的符文。
堅持住,他告訴自己,很快就要成功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即將成形的星輝似乎察覺到了某種異樣,維倫還沒有來得及去阻止,便驟然潰散,朝著克蘇魯烙印奔涌而去。
維倫一時間疼痛難忍,嘴角流淌出殷紅的鮮血。
舊神與舊日支配者,果真不可共存。維倫想到了自己在星光中灰飛煙滅的結局,不由得嘆了口氣。
但他腦子裡畢竟裝著兩個人的記憶,再加上曾經在廢墟中掙扎求生的經歷,使他變成了一個在死亡的威脅下絕不會輕言放棄的人。
他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教父記憶中的另一條咒語——它只是一個剛剛成形的半成品,教父在將它完善之前便已去世,所以具體有多少成功的把握,維倫很沒有自信。
但性命攸關,他必須一試。
他被鮮血染紅的雙脣顫抖著,念出這條未經驗證的咒語,如洪水般洶涌澎湃的星光突然停滯了一瞬。在星光的感知之中,那縷藏在維倫體內的舊日支配者力量,突然多出了一道封印,正如在太平洋南部深海那道將克蘇魯囚禁的封印一樣。
維倫知道教父的創造力可謂天馬行空,但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他竟然有膽量用舊日支配者的力量冒充舊神設下的封印!
就在維倫對教父的咒語深感震驚的剎那,涌動的星光終於放棄了對他心臟中克蘇魯烙印的探查,重新回到了他的腦海之中,再次構建那枚絳紫色的鑲嵌著漂亮紅邊的符文。
“時間之輪”,他的腦海中出現了自己獲得了的新能力的名字。
雖然不知道這項能力有什麼特殊的作用,但能夠從祭壇上撿回來一條性命,他已經深感慶幸。
他知道,自己如今獲得了絳紫之星的認可,不僅僅在家族中——在整個萊庇提亞的地位都將會水漲船高;再也沒有人會懷疑他與舊日支配者的關聯,畢竟舊神與舊日支配者互不相容,可謂衆所周知的真理。
既然如此,從今以後他便可以盡情使用舊日支配者的法術,只要沒有確鑿的證據,那麼任何人都無法給他定罪。
從星辰聖殿回到莊園後,維倫早已在與絳紫星的鬥智鬥勇中身心疲憊,簡單地檢查了一遍行李,便直接倒在牀上睡死過去。
這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自己的秘密被星辰聖殿發現,隨後被一羣面目可憎的修士綁到了火刑柱上。星辰之火自天而降,把他燒成灰燼。
翌日醒來,他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因爲時間之輪符文依舊待在他腦海中,他簡直懷疑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洗漱穿戴之後,維倫拎著行李箱,來到了梅瑞狄斯莊園的會客廳,他的三哥喬納森早已精神抖擻地等在了那裡。
“我送你去。”喬納森淡淡道。
這個安排讓維倫很滿意,畢竟在這個人人戴著假面具的家族中,只有喬納森讓他感覺到了真誠與溫暖。而且,維倫還希望從喬納森那裡獲取更多關於星辰之力的信息。
按照家族的安排,他們需要先乘飛艇從萊庇提亞前往歐羅巴王國最大的地面聚居地——巴黎,然後再駕車前往布里埃納軍校。隨行人員有維倫身邊的機器人艾琳、卡爾和弗蘭克,也有喬納森忠實的僕人山姆·羅德溫。本身魯道夫公爵還建議他們帶幾個保鏢,但喬納森不假思索地就拒絕了。
是啊,維倫暗自笑著心想,有喬納森在,還需要什麼保鏢?根本上就是來給他們添亂的。
跟父親和不安分的哥哥姐姐們簡單地告別之後,維倫一行人便登上了等候在莊園門外的加長轎車。
“怎麼樣?”當兩人剛一坐下,喬納森便關切地問道
“什麼怎麼樣?”
“你的能力,”喬納森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很擔心星辰之力的淬洗有沒有給你造成什麼隱患。”
“放心,哥,”維倫微笑道,“我現在好的不能再好。”
他實在無法理解,爲何喬納森一到他身邊,就比中年婦女還要嘮叨。
“維倫,你可別大意,”喬納森苦口婆心地說道,俊朗的面孔泛起了愁容,“有些人天生沒有那個天賦,卻在星辰聖殿裡一力強求,雖然最終獲得了能力,但也落下了後遺癥……
維倫望著喬納森真誠的面孔,輕聲回答:“我真的沒事兒。”
他沒有說謝謝。他知道再多的感謝也無法回報對方給予自己的關切,而這樣的關懷,他只在教父和霍拉旭的身上體會過。
沉默片刻,喬納森的目光才終於平和了下來。
“維倫,你應該知道,你昨天獲得的能力,只能在絳紫之星照耀的六月正常使用,而在其他月份,它的威力會被大幅度地削弱。”
維倫點點頭,表示贊同。
教父在去世前告訴過他這回事,同時把破解之法教給了他。但不管怎樣,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動用巫術。
“這個問題,我已有破解之法,”喬納森壓低聲音,湊仔他的耳邊說道,“等待會兒到了碼頭,你演示一下你的能力,我把這個方法教給你。”
望著喬納森眸子中那不容置疑的坦誠,維倫怎又忍心把拒絕二字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