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閣下,這有違規(guī)矩!”羅賓遜夫人抗議道,霍拉旭注意到她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陰霾。
“按照法庭的規(guī)矩,所有辯方證人的問話將會被放在所有控方證人之後,”法官如是解釋道,“解釋權在我這,我並不希望因爲我們的墨守成規(guī)而使犯人逃脫懲處。”
不知不覺之間,可可與道格拉斯·愛德華茲說了同樣的話語,雖然他們的出發(fā)點各不相同。
羅賓遜夫人不再反駁,她知道大法官執(zhí)掌第一庭,還是三大家族之一的愛德華茲家族的掌門人,如果他真要不講道理的話,自己根本無力對抗。
可可·羅切斯特在法庭助理的指引下來到了證人的席位,她此時的臉色白得她的白色連衣裙一般,但澄澈的目光中卻看不出絲毫情緒。
“我是可可·羅切斯特,”坐定之後,可可開口自我介紹道,“唐納修·羅切斯特的女兒,現(xiàn)在在布里埃納軍校讀書。”
霍拉旭注意到,在可可走進法庭的一瞬間,昆廷·薩拜因微微瞇起了眼睛,神色上透露出了很明顯的訝異。
看來維倫說得對,霍拉旭心想,這個女孩子將會成爲針對昆廷·薩拜因的致命一擊,如果再配合上教父交給維倫的那些證據(jù),昆廷·薩拜因將會再也沒有脫罪的機會。
想到這裡,他又不自覺地細細打量起這個維倫所提到的,他曾經(jīng)產(chǎn)生過些許好感的女孩兒。
在霍拉旭的認知之中,維倫和教父是一類人,都是理智得接近無情的那種,除了某些心中放不下的執(zhí)念之外,幾乎什麼都可以算計,什麼都可以用來交易。
難道幾個月不見,他就突然開竅了?
霍拉旭有些欣慰,也有些失落。
看來,自己還得繼續(xù)努力才行啊!
可可·羅切斯特按照慣例對著十二星辰發(fā)誓之後,布蘭登律師便開始了對她的提問。
“羅切斯特小姐,照你剛纔所介紹那樣,傑森·羅切斯特應該就是你的叔父?”
“是的。”
“在他去世之前,他與你的最後一次聯(lián)繫是在什麼時候?”
“實話實說,在我父親死後,他就與我失去了聯(lián)絡。”
“那麼你父親呢?你對於他的死亡,出於一種怎樣的看法?”
“那兩封信上所說的內(nèi)容應該無誤。我父親平日裡不喝酒,工作起來矜矜業(yè)業(yè),如果有人說他因爲酗酒而沒有妥善處理好軍隊譁變之事,我第一個不相信。”
布蘭登律師和可可就這麼一問一答,審判的過程也隨之步步推進。但坐在陪審團席位上的霍拉旭卻開始著急了——
怎麼直到現(xiàn)在,她還沒有把最關鍵的證據(jù)給拿出來?難不成維倫根本就沒有把證據(jù)給她?
但陪審團成員在審判期間是不得與外界交流的,霍拉旭現(xiàn)在就算是裝了滿肚子的疑問,也只能憋回去。
法庭的擺鐘伴著可可說話的節(jié)奏,在一旁滴答滴答地響著,一併呼應著霍拉旭的心跳聲和他紛亂的思緒。金色的星光依舊璨璨閃爍,但霍拉旭卻感覺其中冷意暗生。
他只聽見可可的聲音迴盪在法庭之中,彷彿天國的使者揭開了現(xiàn)實表面那光鮮的外衣,露出了其中千瘡百孔的本質(zhì)。
“……公道自在人心,”可可擡著頭,以清脆的嗓音如是說道,“我父親自入伍開始,便一直都在爲了心中的正義而努力著。在他去世之前的那段日子裡,我總感覺他每天都有些懷揣在心裡的事情想對我說,但最後都忍耐著,沒有對我開口。我想,恐怕是這個王國的現(xiàn)實給了他太多的失望。
“至於我叔父,則是個徹頭徹尾的賭徒,自從把祖父留給他的所有遺產(chǎn)全部在弗萊明街換成賭桌上的籌碼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便不如從前了。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會執(zhí)著不斷地找我父親借錢。
“我父親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在達到其忍耐上限後,父親宣佈與之斷絕關係。隨後的日子裡,我就再也沒有叔父的音信了。
“但不久前,我卻收到了叔父的遺書,是一個陌生人給我送過來的。
“叔父在遺書裡表達了對我和父親深深的歉意,也闡述說,他因爲借高利貸去賭博,惹下了不少麻煩。
“但最令他懺悔的,卻是他搞丟了……我父親用生命換來的證據(jù)。”
可可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一會兒。
她真的不擅長說謊。
接下來,她簡要地描述了自己從維託·布亞諾那裡取得的由昆廷·薩拜因簽字蓋章的軍令,並陳述了埃迪·墨菲所寫的那封血書的內(nèi)容。
就算血書沒有真正陳現(xiàn)在這裡,在場衆(zhòng)人也依舊可以跨越時空,聽見那些冤屈的魂魄在地獄深處的哀嚎與怨念。
不寒而慄的感覺在每個人的心頭升騰起來——他們都不希望自己生活在一個發(fā)生過如是慘狀的國家。
除了昆廷·薩拜因。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軍隊裡竟然有一個叫做埃迪·墨菲的軍官,更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簽發(fā)了一封那樣的軍令。
他捫心自問,自己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當年“落日先鋒”軍團覆滅得莫名其妙,他曾經(jīng)也嘗試過去施救,卻終究爲時已晚。
不過落井下石之事,他絕對做不出來。
但不知爲何,那個女孩子臉上的驚恐與悲痛卻又不像是在作假。
她是昆廷一度很欣賞的一個學生,天資聰穎又肯吃苦,是布里埃納軍校的一棵好苗子。沒想到,在她那雙如玻璃般的眸子背後,竟然藏著這樣悲慼的身世。
昆廷突然開始懷疑自己老了。
在可可的陳述結束之後,所有人都似乎還停留在那凝滯的氛圍之中,時隔許久方纔緩過神來。
“我的問題到此結束,”布蘭登律師坦然而自信地說道,“大家想知道的,我覺得可可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
“公道自在人心。”在坐下去的那一瞬間,布蘭登律師還不忘補充道。
所以,這就是所謂公道?
爲什麼身爲當事人的自己,卻對其一無所知?
帶著重重疑惑,昆廷·薩拜因搶先在自己律師之前站起身子,對法官說道:
“接下來的交叉提問,能否由我自己代律師來進行?”